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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碧海剑歌-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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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阵中人眼见全阵主位受袭,阵翼立刻摆动,层层相护,数十柄长剑一起指向孟晓天。剑湖宫弟子随此势而上,将阵法纵横调动,借对手护主位之机略略扳回形势。孟晓天本意在扰阵使其现出弱点,见逆阵居中主位防护严密,便转而向其它数阵摇光位袭击,身影满场游走,飘忽不定,片刻间数人毙于剑底。

摇光主位一旦无人,逆阵阵法立刻迟缓,剑湖宫弟子以孟晓天剑指处为阵动之向,北斗七星大阵顿时运转灵动。鸣风山庄弟子因身法不及孟晓天,阵中变化失其效力,正当居中摇光位之人举剑击鞘,转换大阵时,孟晓天看准他身周无护,倏忽欺至,一剑削去了他天灵盖。

准确、锐利,然而又含蓄、温文尔雅。在落手之前,几乎没有人能想象这翩翩公子一剑可以削去人的半个脑袋。

血浆溅起,鸣风山庄弟子惊呼声中,孟晓天剑光点动,于游走间将此小阵中二十一人一一放倒在地。或死或伤,再无法站起。柔柳剑沾染过了血腥,攘不留痕,玄星楼主微微含笑,自始至终镇定如昔。但凡身在高处之人,总是能先人一步而见机,使自己永远从高处俯瞰,这先机便成了胜负之所在。

主阵者陨命,逆北斗大阵纵然仍能变换,究竟大为迟滞,芹照全局之力已失,孟晓天扫视一眼,收剑跃回山石上。素衣弟子重新振奋士气,每小阵主天枢位者带动阵法,同时互为照应,银剑疾挥,将逆阵冲得四散破落,鸣风山庄弟子甫一落单,不是自尽便是被擒,半个时辰之后,雪湖南岸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水雾中,鲜血的腥味愈加浓重,面容狰狞的死者被堆放在一起,肢体横陈,与洁净素淡的天云格格不入。杀戮一旦开始,就会接二连三,因为每个人都有弱点,所以身不由己。孟晓天回到玄星楼前,望着这一番情景,皱了皱眉。剑湖宫,这个地方在他心中一直是大殿基座那般的银白,里面的人与俗世无关,数百年只守着寂寞的剑炉,生存于生死之外。

但似乎就是在今日,那些亘古不变的寂寞被轻轻打破,卫彦之,在任奇的口中,这个反出剑湖宫的男子桀骜而不愿服输,倘若上天能赠他一二分的禀赋,今日的剑湖宫主是谁,或还未知。

“孟楼主,共擒获鸣风山庄弟子三十七人,其余不是战死,便是自尽了。”力战后的剑湖宫弟子素衣染血,神情却是喜慰。

“知道了。”孟晓天淡淡地道。他忽然很想看看卫彦之的眼睛,探究那双眼中会有什么样的神。攻人攻心,那个人的弱点,一定是他最想得到的东西。

“这些人现在要押送大殿吗?”素衣弟子又问道,似乎对孟晓天的神情有些不解。鸣风山庄,亦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铸剑门派,今日来袭,一半人马先折于银镜楼、玄星楼,足以让这些多年守于雪湖的弟子兴奋良久。

“不必了,大殿情况不明,带这么多人去不妥。”孟晓天取出绢帕,擦拭了一下柔柳剑,收入袖中。

“这么多人,说不定可以哟威胁他们呢?”素衣弟子脸颊上带着血战浮起的红晕,眼中有光闪动。

孟晓天看着他,笑了笑:“如果一个门派之主,让自己的儿子带着大批弟子去连探两处危险之地,那么就算你抓住了他的儿子来要挟,也只是反受其累。”

小舟起伏,缓缓离开雪湖南岸,湖面浩渺无际,深蓝如同幕降临。然而这一日,似乎有些特异的地方,认晓天始终无可抑止地不安。非关苏婉云询问沉水时的表情,也不是方才的一战让他心生寒意。直到远远望见大殿后直通湖心的试剑桥时,孟晓天目光一凛。

自他有记忆开始,这座桥就是不允许寻常弟子轻易踏入的,只有每年比剑会的胜者,可以带着银镜楼新铸之剑进入。所有的人都说这是无上的荣耀,但在他记事的这二十多年,从不记得有谁活着回来。

无上的荣耀,亦是惨烈的极刑。风雾弥漫,剑湖宫主也不得不在风起之处止步。这是九天玄剑的孽缘,今日之事却又何尝不是如此?湖风湿润,孟晓天极目远眺,试剑桥上一无人影,但在越来越清晰的雪湖东岸,气氛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剑湖宫大殿外,隐隐绰绰站着数百个人,伫立不动,仿佛在等待号令。待小舟靠近岸边时,孟晓天发现这数百个人竟没有一个身着剑湖宫素服。他暗暗吃惊,向摇橹的弟子道:“不要在这里靠岸了,往试剑桥吧。”

那弟子答应了,小舟侧转,片刻之后驶到了试剑桥靠近大殿处。孟晓天一跃上桥,放轻脚步自偏殿后一道月洞门而入。门内数个素衣弟子见了他,脸露惊喜之,然敢作声。孟晓天向他们点了点头,径直走入了正殿。

偏殿与正殿相连处,是在任奇的玉座左前方。孟晓天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大殿中间的苏婉云。她紧蹙眉头,项颈间架着一柄长剑。

雪刃明明在手,她却由人用剑架住,这是孟晓天从未见过的景象。继而他发现苏婉云背后站着的不是鸣风山庄弟子。这个人黑须如墨,眼神中透着一股精明之意,看见孟晓天,笑道:“玄星楼主,这里只等你一个了。”苏婉云闻言扭头,长剑在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她便似无感一般,以目光示意玉座的方向。

孟晓天向殿前望去,只见银镜楼主陆青站在玉座边,左手脉门为人扣住。那人素衣银剑,面容熟悉,孟晓天一时微怔。

“……沉水?”

大殿中气息一滞,沉水冷笑道:“孟楼主,除了今日,你大概没有哪一天正眼瞧过我沉水吧?”

孟晓天不答,回头看着苏婉云,目露询问之意。苏婉云背后那人得意地道:“沉水是我鸣风山庄弟子,我派他进入剑湖宫,为的就是今日。”

孟晓天嘴角微撇:“……果然老谋深算,陆青能被沉水制住,恐怕也只有今天这一次了。你是鸣风山庄庄主卫彦之?”他打量着这个人,与所想略有不同,这人金石般的眼睛充满了攻击之感,仿佛骨子里透出的强硬与轻蔑,将所有的柔软之地粉碎、除尽。

“不错,我来会我的老友任奇,怎么,他今天不在?”卫彦之尖锐地笑道,注视着孟晓天的表情。

孟晓天优雅地一笑:“听说卫庄主有两位公子,怎么,他们今日也都没有来?”卫彦之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苏婉云忽然道:“沉水是鸣风山庄的人,那他十几年前去长安的事,是你吩咐的吗?”孟晓天目光一动,望着她。

沉水一手紧紧扣着陆青,道:“我在剑湖宫不过是个寻常弟子,没有宫主的命令,如何去长安?苏楼主,宫主分明就是不相信你,为免你反悔离开,将你苏家一门都杀了,你还对他如此忠心干什么?”

“你……”苏婉云向前跨了一步,立刻被卫彦之的长剑施力压住,雪白的颈中有一丝鲜血蜿蜒而下。

“他说得不错,苏楼主,任奇从阑会相信任何人,你为他卖命这么多年,也该够了。”卫彦之朗声道,“今日鸣风山庄与剑湖宫并为一派,将铸剑之术传于江湖,发扬光大,你们三位楼主倘若愿意,可以效忠我卫彦之,我不会因你们曾是任奇的手下而存成见的。”

“哈哈……”孟晓天笑起来,“将剑湖宫并为一派?卫庄主,你的话可也说得太早了吧?剑湖宫铸剑之术远胜鸣风山庄百倍,你的目的,早就路人皆知了。”

卫彦之冷哼一声:“鸣风山庄来这里究竟为什么,走出这个大殿,没人能说明白。江湖中人纵然传我卫彦之的所为,等我正大光明地接手剑湖宫,剿除那些瀚海妖人时,世人只会趋炎攀附,流言又算得了什么?”

孟晓天正要再说,沉水蓦的抽出银剑,架在陆青颈上:“孟楼主,劝你乖乖向庄主投降吧,否则杀了你的同僚,你一个人也无法走出这大殿。”陆青脉门受制,全身僵硬,竟无法反抗。沉水转头看着他:“陆楼主,等此役过后你若归顺,一样可以在银镜楼铸剑,鸣风山庄铸剑之材绝不逊于剑湖宫,你是不会吃亏的。”

陆青没有说话,孟晓天回首去瞧苏婉云,只见她正自凝思,脸有些苍白,目光却垂在地上。卫彦之看着大殿中的情景,满意地笑道:“看来,人各有所图,这句话实在是太对了。孟楼主,现在还剩你一个,我费了很多功夫,仍然没弄清你的喜好,但这两人与你共事多年,你总不会眼见他们死于剑底吧?”

孟晓天沉默,大殿之中一时无人说话,唯有百足炉宁静如旧,飘散着缕缕淡烟。沉水眼中闪烁着一种阴沉的喜悦,潜伏于剑湖宫十多年,他从不曾在玉座旁如此大声说话。卫彦之露出兴奋而得意的神,握紧了手中的剑,剑刃紧贴着苏婉云的肌肤,冰凉无情。

“除非宫主点头。”陆青突然开口,声音沉稳,没有一丝动摇,“否则,我陆青绝不会为任何人铸剑。”

一刻停顿,仿佛殿外鸣风山庄弟子的呼吸声都隐约可闻。孟晓天看着陆青,微微一笑。他回头望向苏婉云,只见她慢慢抬起头,有什么碎片在眼中沉淀、聚拢:“……这里是剑湖宫,不属于此的人,都该滚出去。”颈中的剑刃媚一紧,卫彦之的语调冷酷无比:“现在殿外有数百鸣风山庄弟子,杀你们根本毫不费力,我惜才,你们可不要不识好歹,我再说最后一遍,强硬到底,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苏婉云的脖颈被割开一道长长的伤口,罗裳上有血流淌而下,她双眉一沉,就在这一瞬间,孟晓天看见白光疾闪、罗裙飞动,大殿中情势突转,各人皆有动作,接着青影陡现,玉座旁传来“啊”的一声惨叫,兔起鹘落,殿外之人不明所以,几个鸣风山庄弟子待冲入,却被人横剑拦住,急切间一看,竟是素服银剑的剑湖宫中人。

两座侧殿门户突然打开,守门的鸣风山庄弟子未及回头,便被一剑横斩,百余素衣弟柞脱绳索,持剑冲出,门外顿时乱成一团,杀伐声、惨叫声连成一片。几个剑湖宫侍卫跑入大殿待要援护孟晓天三人,见了其中情景,然呆住。

正中玉座旁,陆青已不再受制,劈手几掌打死了自偏殿中闯入的鸣风山庄弟子。银剑脱手,沉水直直地倒在地上,胸前鲜血狂涌,兀自不停抽搐。孟晓天伸手扶住了苏婉云,她颈中的伤口比方才更深,雪刃上却沾有血红的痕迹。卫彦之急退几步,按住左肩,然而他难以置信地瞪视着站在沉水身旁的来人,一身青衫,剑影如虹。

“呦,我们的盟友,来得还真是时候。”孟晓天笑道,转头想查看苏婉云伤势,她却摇摇头,慢慢走了几步,在沉水面前停下。青衫来客凝望了她一眼,转身退开。

“你……杀我父亲的时候,他可曾说过什么?”她恍似没有听到殿外的喧闹声,也不顾卫彦之尚站在背后。孟晓天朝侍卫耳边吩咐了间,待其下殿后,轻扣柔柳剑盯着卫彦之。

玉座旁,沉水古怪地笑了笑,眼中泛出死灰般的颜:“这是你……第一次求我吧?哈哈……我沉水入剑湖宫十几年……宫主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

“回答我的话。”苏婉云低沉地道。沉水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哈哈……苏楼主,你也有求我的时候……你……宫主不信任你,你又何尝……何尝……”话至中途,他突然喉头噎住,挣扎几下,似想说什么,终于还是瘫倒,就此死去。

剩余的半句话,像是未尽的弦音,拂过心头。苏婉云默然站在原地,耳畔听到一个声音:“你焉知这出戏码不是卫庄主安排的?御敌要紧,此事过后再议不迟。”她转头,看见的是叶听涛深幽沉着的眼神,这个人,虽然不苟言笑,却总是给人踏实的感觉。苏婉云微一点头,伸手摸了摸自己颈间,直到这时,才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是你放了侧殿中的弟子吗?”陆青望着叶听涛,正当此刻,殿前铿然一声,双剑相交,却是卫彦之出殿查看,孟晓天举剑一拦,便缠斗起来。叶听涛道:“我放了他们,还要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杀退鸣风山庄的人。成王败寇,如果败了,纵然是鸣风山庄理屈,也没有人会相信你们。”

陆青一凛,殿前孟晓天和卫彦之斗得正紧,苏婉云忽然道:“有人到大殿后方去了。”陆青侧耳倾听,果然殿外杀伐之声略轻,而大殿后方通往试剑桥处,兵刃碰撞渐渐激烈起来。

“谁把他们引过去的?”苏婉云蹙眉,叶听涛道:“先擒住卫庄主,群龙无首,自然无以为战。”陆青点头,他受制于沉水多时,正施展手段,此时孟晓天一柄柔柳剑缠住了卫彦之,虽不落下风,一时也难取胜。恰两人十余招过后,孟晓天斜身相避,陆青看准卫彦之中盘无护,从旁一掌劈中。他常年于银镜楼清修,功力纯厚无比,卫彦之一口鲜血喷出,骂道:“以众对一,剑湖宫当真丢人!”

孟晓天笑道:“你数个鸣风山庄弟子对我剑湖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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