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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剑底扬尘-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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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不讲俗礼,每个人都以兄弟姊妹相称,处世无奇但率真,初来你也许不习惯,日久你便
知道其妙处了,我先替你引见在座的弟兄。”
李胡子绰号虬须客,真名叫李三。三是排名也是名字,当时以秩序为名不算稀罕,而是
习俗使然。
脸色姜黄的中年人,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病虎童仁。
右首的两位是庐山二凶的老大老二。老大叫金钱豹戚威,因为他左颊有一颗金钱癣,治
了十余年始终没治好,不大也不小十余年没走样。老二飞蜈蚣谢信,使用的兵刃是蜈蚣钩,
脱手飞掷取敌发无不中。
最后介绍她自己,她是七星盟创始人之一,排行第三。在七位创始人中,她称老三或三
姐三妹。在盟友之中,她被称为三爷。在九江,她是九江盟坛的主持人,党羽们当面称她为
三爷,背地里称她为长上。
她姓杨,名娟。在七星盟中,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少女或是少妇,她的身世如谜,是否
有婆家,她绝口不提;也没有人敢问,据猜想,她该是个没出家的大姑娘,因为她的姓名并
未冠以夫姓,她的绰号是紫燕,不俗。
方士廷不认识这些人,他在外游历三年,走遍天下的名山胜境,只知游山玩水,根本不
知江湖事。隔行如隔山,他完全外行,只从人们的口中听说过几位尽人皆知的侠士和大贼,
从未与这一阶层的人接触过。
紫燕杨娟替他引见毕,欣然向他说:“我这里不敢说这里高手如云,但可说人才济济,
在座的几位兄弟,只是负责城厢调遣的人而已,比我高明的人多的是。方兄弟,请问你今年
贵庚?”
“在下十八岁。”
“哦!这么嫩?”李胡子怪叫。
“咦!昨晚击溃咱们派去请你的人,真是你么?”病虎童仁讶然问,
“小可情急拼命,多有冒犯,恕罪恕罪。”方士廷客气地说。
紫燕杨娟迷惑地打量着他,说:“我很难相信你是个练武的人,可是事实又不能不信。
我要试试看,过来。”
说完,离座而起,伸出纤手,纤手品莹红润,不像个练武的人。
一名仆妇立即送来一条长凳,摆放停当。
方士廷不得不应战。占住了下首笑道:“姑娘手下留情,在下是第一次与女流较力。”
两人肘相抵,蹲下双掌扣实。但方士廷的手臂长,不得不吃点亏,挪肘后移,手臂便成
为斜臂了。
李胡子权充证人,一声令下,两人真力倏发,筋肉开始绷紧。客侧主攻,方士廷一搭上
对方柔若无骨的手,尚未来攻势,柔若无骨的纤手已突然变为一只大铁钳,潜劲如山。
他逐渐发劲,不久,便发觉自己已可控制对方,女人耐力毕竟要差些。
他并不进攻,适可而止。扳平,要扳得漂亮并不容易,必须不露形迹,以免令对方难
堪。他心中有数,外表看他已用了全力无所保留,其实他只用了五成劲。旁观的人只看到他
咬牙切齿,额上青筋跳动。
一双手形成拉锯,谁也没占上风。
“主客易势!”李胡子叫。
紫燕杨娟主攻了,真力倏发如潮,只片刻问,便将他的手扳下三寸。众人喝采中,他的
手却重行上升,恢复了原状。
紫燕杨娟收劲,一笑放手道:“你练了正宗气功,火候已可完全控制真力收发由心。请
问令师尊姓大名?”
“家师是敝县的一位郎中,姓何,人皆称他为何郎中。”他泰然地答。
众人皆表示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紫燕杨娟再问:“令师目下在何处?”
“他老人家已在三年前至外地采药,至今音讯全无,下落不明。
“哦!原来如此。方兄弟,能将你与云龙双奇,结怨的经过说来听听么?”
众人的目光皆向他集中,聚精会神等待下文。
他心中一动,忖道:“这些人不是甚么好东西,我何必向他们诉苦?”
他淡然一笑,说:“说来不值一提、在下无意中卷入一件莫名其妙的血案中,被云龙双
奇硬指是凶手,如此而已。”
“你与他交过手?”
“没有,只与龙飞照了一面。”
“他放你离开?
“不,在下见机撤走的。”
众人一惊,紫燕杨娟竟似不信地问:“他会让你平安撤走,然后再四出追捕你归案?”
“山高林密,在下熟悉地势,摆脱了他。”
“你能在九江城大街之中,摆脱了廿余名高手的追袭,自然很了不起。”
“杨姑娘夸奖了。”他客气地说。
紫燕杨娟听她.称她为杨姑娘,似乎颇感新鲜,笑道:“多年来没听人称我为杨姑娘
了,我似乎也忘了自已是女流啦!”
“姑娘将在下叫来,不知有何见教?”他问上正题。
“一句话,咱们请你入伙。”病虎冷冷地说。
“入伙?入甚么伙?”
“要你加入咱们七星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李胡子口沫横飞地说。
“七星盟?这是……”
“这是一个为江湖主持正义的秘密组织。”紫燕杨娟加以解释。
“在下不明白。”他摇头说。
“哈哈哈哈!”李胡子怪笑,笑完说:“你听清楚了。你知道,俗话说:若要发,须在
穷人身上刮。那些大富大豪,豪门贵族们有的是金银财宝,有的是车马奴仆。告诉你,他们
的财富皆得来不义,全是些造孽钱。以本府的前任府大人来说,他是河南信阳的破落户出
身,未出仕前家无隔宿之粮。从七品县太爷升任知府,前后廿六年,目下是信阳的名门贵
族,家有良田千顷,房舍连云,奴仆上百,富甲一方。老弟,这些钱从何而来的?他一个知
府,正四品官岁禄是三百石,即使他廿六年的奉禄完全不用不吃不支,也买不了百顷良田。
老弟,这些是不是不义之财?去年他卸任至此,咱们给他算了一次总帐。”
紫燕杨娟噗嗤一笑,打断李胡子的话说:“李胡子话太多,不易说得条理分明。简要地
说,本盟的弟兄,认为替那些有钱人花掉不义之财,不但是替天行道,也是行侠仗义。”
金钱豹戚威呵呵笑,接口道:“人活在世上,强存弱亡。咱们是强者,应该替那些弱者
解除痛苦。人死了痛苦也就消失了。”
飞蜈蚣谢信也大笑道:“本来就是的,人死如灯灭。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活着时不享
福,生不带来死不带击,辛辛苦苦的穷苦一辈子,我可不干。要活,就活个痛快;水里火里
咱们不在乎,杀人放火不过是消遣而已。看了那些活得不如意与太如意的人,委实替他们难
受,不如送他们早升极乐,也是一大快事。”
方士廷听得毛骨悚然,心说:“这些人都疯了,还自以为是呢。”
“但白道人却认为是凶残恶毒之徒。称你们三人为庐山三凶,哈哈!”李胡子大笑着
说。方士廷沉静地喝了一口福,向飞蜈蚣谢信笑问:“谢兄是否也认为在下活得不如意?”
“当然,被云龙双奇追逐,怎能如意?”
“那么,谢兄……”
“所以咱们要替你解脱,加入咱们的七星盟,咱们也好替你对付那两上狂傲自大的匹
夫。”
“贵盟是否对云龙双奇有成见?”他转向紫燕杨娟问,神色不变。
“不错。”紫燕杨娟沉静地说,眼中掠过一道冷电,冷冷一笑又道:“黑白不同道,冰
炭不同炉,这两个匹夫先后已伤了本盟甘八名盟友,咱们正积极准备对付他的。众志成城,
你一个人势孤力单,多你一个人,本盟也多一份实力,你认为怎样?”
“在下要入川,不希望介入你们这些江湖恩怨之中,在下也不想与云龙双奇计较。”
“但他们却要找你。”
“让他们找好了。”
“这是说,你已拒绝与本盟合作了?”李胡子沉声问,推凳而起,虬须猬立,不怒而
威。
“不要迫他。”紫燕杨娟此喝。
方士廷淡然一笑,说:“在下不是拒绝合作,而是不愿介入。”
“恐怕你已骑上虎背,别无选择了。”紫燕杨娟颇为烦恼地说。
“姑娘要强人所难,迫在下入伙么?”
“这……老实对你说,龙飞昨天早上方离开九江上航武昌,他在本地整整查了三天三
夜,方失望地离开。我昨晚已放出消息,水陆两途皆以专差传信,说你在九江藏匿,引龙飞
返回九江找你。”
“你……”
“本来,本盟准备将你请至庐山石门涧,引诱龙飞前往找你。本盟的人布下十面埋伏,
要将那匹夫埋葬在石门涧中。”
“如果在下不答应与贵盟合作呢?”
“你会答应的。”李胡子斩铁截钉地说,一字一吐,不致令人误解他话中的含义。
“你如果不答应合作,咱们把你捆在石门下,让龙飞去找你,他同样也难逃一死,你也
活不成。”病虎冷冷地说,阴阴一笑。
“在下似乎已无可选择了呢。”
“不错。当然,我们希望你能衷诚合作,两蒙其利。你年青有为,在本盟可说前程似
锦,各位金银、妇女玉帛,应有尽有。本盟的戒律,只有一个义字,你可以为所欲为。”紫
燕场娟笑吟吟地说。
他游目四顾,暗中留心形势。紫燕杨娟似已看出他的心事,笑道:“你不必胡思乱想
了,必须打消任何古怪的念头。本村可说是藏龙卧虎之地,高手如云,你走不掉的,放心进
食啦!不管你是否肯合作,此事已势在必行,快信已经传出,明日午前,石门涧七星聚会,
替龙飞送终。”
李胡子离座而起,怪眼彪圆,说:“阁下,等你一句话。”
病虎、金钱豹、飞蜈蚣三人同时离座,三面一分。
厅外,青影纷现。后堂,刀光雷雷。
紫燕杨娟仍安坐上首,笑靥如花。
他吁出一口长气,暗暗叫苦。
“说吧,阁下。”李胡子大喝。
要做大丈夫,便不能在暴力下低头。但真要做到威武不能屈的地步,确是不易,他也认
为云龙双奇是传闻中的侠义,春秋山仙人峰的血案纯属误会,只要与龙飞当面解释,不难洗
脱他的嫌疑。丁彪师兄弟决不是无名小卒,在江湖上找他们不致太困难,洗脱的事该无问
题。他怎能一错再错。断送侠名满天下的云龙双奇?
但目下的形势,已令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七星盟志在必得,他是否答应已无关宏旨,左
右不了七星盟的大计。
“说呀!”李胡子不耐地叫。
他一挺胸腹,说:“大丈夫不轻于言诺,兹事体大。在下必须三思而行,贵盟须容在下
一天工夫思量。”
“废话!”李胡子怪叫。
“反正一天工夫……”
李胡子不等他说完,大叫道:“你出去,到院子里说话。”
“且慢!”紫燕杨娟摇手相阻,转向他笑道:“我不明白,龙飞的死活,也等于是你的
死活;他死你生,你生他死,你还有甚么三思的理由?这是比青天白日还要明白的事,你不
是故意给自己过不去么?”
“话不是这么说,立身行事,不能走错一步……”
“你已经走错了,错就错到底吧。”
“错了就改……”
李胡子大为不耐,喝道:“这小子岂有此理,先擒下他再说。”
病虎一声长笑,突然戟指使点,,身形一闪即至,直取胸前七坎大穴,用的是点穴术,
先下手为强。
方士廷更快,左闪半步右手疾出,一把便扣住了病虎的右手脉,猛地一扭,左手便扣住
了病虎的脖子制住咽喉,喝道:“让路,送在下出村。”
双手一接触,胜负已判,谁也来不及救应,把所有的人皆镇住了。
李胡子吃了一惊,讶然问:“这小子好快,我来对付他。”
“谁敢上?在下先毙了这头病虎。”他沉喝。
“你也活不成。”紫燕杨娟冷冷地说。
“活不成小事一件,反正在下已经够本。你们不是讲义气的兄弟么?难道就不顾病虎的
死活了?”
正想冲上去的李胡子一怔,不敢再进。
紫燕杨娟脸上重新绽起明媚的笑容,挥手道:“送客,让他走。”
“三爷,你……”李胡子急叫。
“我说放他走,没听清么?”紫燕杨娟语音冷厉。
“这……属下知道了。”李胡子欠身答。
飞蜈蚣领先出厅,向外大叫道:“弟兄们退!送客。”
青衣大汉们纷纷退去,外面人影俱杏。紫燕杨娟仍然安坐不动,伸手向外虚引道;“小
兄弟,你可以走了,没有人拦你。”
方士廷反而一怔,做梦也没料到居然这般顺利,迟疑地说:
“杨姑娘,在下深感盛情,谢谢。”
“你快走吧,以免本姑娘变卦。”
“再见。”他颌首为礼,转身挟着病虎向厅门走去。
这瞬间紫燕杨娟欣然一笑,放在桌上的手一场,一枚谈谈针影从桌下飞出,声息毫无,
而且几乎难辨针影,一闪即没,隐入方士廷右腿弯。
方士廷并未运功护体,即使运功。也挡不住这种锐利霸道的可破气功的针形暗器。他只
感到腿弯痒痒地,并末介意想伸手摸摸,但双手皆抽不出来。
刚推着病虎跨出门限,突觉眼前一黑,昏眩感无情地袭到。
他吃了一惊,想用手按摸太阳穴,岂知手脚一软,力道全失,身躯一晃,不等他转念,
突然昏厥,摆摆晃晃地向后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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