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行-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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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的庇佑。
孟剑卿的看法是,闽中烧炭佬供奉陈老相公,已成气候,贸然取缔,会酿成大变,要在闽中深山用兵,只怕有诸多不便;而且大多数烧炭佬也并非陈友定的旧部亲属,不宜一概而论。他以为,堵不如疏,不如顺水推舟,凡是有人敢说陈老相公是陈友定又或者别的什么人的化身,就是有意挑拨事端、诱骗朝廷取缔镇压,故此闽中烧炭佬,对于此等匪徒,应当人人得而诛之。这样推行一二十年,自可潜移默化,使得闽中烧炭佬人人都只知道、只相信对陈老相公身份的这个正式说法。
沈光礼摆弄着书案上的墨石镇纸,沉思许久,微一颌首:“这也算得上是釜底抽薪了。好,就这样吧,不过若有什么变故,还是要及时上报。”
孟剑卿又道,陈友定那些冥顽不灵的旧部,当初都被贬为贱民,世世代代为倡为优为蛋民;但以他所知,实际上其中有些人在闽中仍是活跃得很,一心一意要无事生非;而闽中各大族又与他们有着几代人密密缕缕结成的姻亲关系,难以割断,所以闽中地方官处理起这些事情来,总是缚手缚脚。如何彻底解决这些祸乱之源,确是一大难题。
沈光礼看着他,忽而微微笑道:“那么你对这件事情有何看法?”
孟剑卿答道:“卑职见这种死硬之徒,对海上仙山弟子的态度与对卑职的态度大不一样,所以想到一个可能的解决办法。卑职觉得,与其将这些祸害留在大明国土之上,不如将他们放逐出去。只是如何放逐才能保证这些人不会再危害大明,还需要仔细斟酌。海上仙山虽然对他们也有相当的影响力,毕竟还是不能包揽全局。”
沈光礼沉思良久,摇一摇头:“这件事关系太大,暂且放一放再说。下一次若要再提起,最好先有一个更详细的可行方案。”
孟剑卿拱手答应。
一应事体禀报完毕,孟剑卿静候着沈光礼的下一个指示。
沈光礼看着孟剑卿,意味深长地微笑道:“听说你此次办案时,正遇上云燕娇入山寻找样式陈和他收藏的陈家历代船图,帮了她一点忙,云燕然为此特意来向我道谢。。这倒提醒了我,你也该成家了吧。对你来说,云燕娇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
孟剑卿迟疑一瞬,答道:“向云家求婚的才俊之士众多。大人或许对剑卿期望过高了。”
沈光礼脸上的笑意慢慢加深:“不过能够让云家兄妹另眼相看的,似乎寥寥无几。再说了,有我替你保媒,云家怎么说也该给点儿面子吧。”
沈光礼来做这个大媒,云家不能不考虑,这一桩婚事,究竟是沈光礼的意思,还是洪武帝的意思?既然必须要在洪武帝圈定的人选中做出选择,那么,能够让云家另眼相看的孟剑卿,也许还算一个比较好的选择吧?云燕然特意登门道谢,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孟剑卿心中匆匆转过这些念头之际,感觉到沈光礼的注视,迅即定住心神,抬起头道:“大人如此关爱,剑卿愧不敢当。”
对他而言,云燕娇也许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不仅仅因为她是海上仙山的弟子,更因为她是一个可以信任、可以在对敌时放心将自己的后背交托的女子。
但是一眼看见沈光礼自书案下拿出来的那个小小锦盒时,孟剑卿蓦地屏住了呼吸。
沈光礼将锦盒放在案上,慢慢推了过来:“这是一点小小贺礼。打开看看吧。”
孟剑卿跨前一步,打开了锦盒。
锦盒中静静躺着那十二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温柔的光泽在灯光下流动闪烁。
沈光礼继续说道:“这样的明珠作为聘礼,才算不辱没了咱们的脸面,也不辱没了云家的姑娘。”
孟剑卿收起锦盒,见沈光礼再无训示,便略一低头,慢慢退了出来。
一出门,夜风便挟着一股冰寒之气扑面而来。
孟剑卿的心中,也陡然间扑入一股冰寒。
沈光礼是不是在警告自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过他的眼睛?
再高的山,也高不过太阳。
他从来就没有信任过那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可是他也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玲珑剔透的女子。
只是他不知道,还有人也没有忘记。
孟剑卿与云燕娇的婚事,在应天府中也算是哄动一时了。男方的大媒是锦衣卫指挥使沈光礼,女方的大媒是应天府前军都督同知章大盛、云燕然的妻兄,太子亲临贺喜,孟剑卿晋职为百户。
沈光礼给了他三个月的假。期满后回来销假时,沈光礼盯着他瞧了一会,微微一笑:“最近水师在东海肃清了两股海盗,南洋航道比起从前来安全许多,上个月从南洋回来十七艘船,船上除了货物,还有七名请求入国子监求学的南洋富家子弟。听说还会有更多的南洋子弟要回来求学。他们的安全,就交给你负责吧。”
听起来是个挺轻松的差事。
但是云燕娇几天前才刚告诉他,海上仙山年轻一代的弟子,陆续都要回来修炼了。
这些人才是沈光礼真正的目标吧。
孟剑卿的确是这桩差事的最佳人选——不过也许沈光礼早已选定了他来办这件事,才会用心促成他与云燕娇的婚事。
孟剑卿告退出来时,正遇上扈卫太子巡视西北边防的高千户前来覆命。高千户拱手道喜,临走时忽而又回过身来,笑眯眯地道:“听说太子府的选秀名单上有令妹的名字。太子对孟百户这般看重,令妹想必也能青云直上了,高某在此预为祝贺。”
孟剑卿一怔。
高千户与他向来互相看不对眼,现在特意对他提起这件事,什么意思?
【二、】
孟剑卿很快便知道了高千户的意思。
三天之后,太子府的选秀进入最后一轮时,孟剑卿的妹妹孟剑虹与待选的另一名秀女发生争执,一怒之下打伤了那名秀女,有失女子柔顺之德,被主持选秀的太子侧妃斥为“悍妇”而被涮了下来;总算孟剑卿的大名还算管用,事情的起因又在于那名秀女出言不逊、辱及孟剑虹的清白声名,便没有问罪,而只将她遣回了孟宅。
孟剑虹被涮下来的消息传过来时,高千户正与孟剑卿在办交接——国子监原本是由高千户负责的,不过因为最近太子府事务繁忙,有扈卫之责的高千户忙不过来,沈光礼便下令暂且移交给最近比较空闲的孟剑卿——听到这个消息,孟剑卿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高千户叹息道:“孟百户还请节哀顺变。令妹才貌出众,这一点小小瑕疵,无伤大雅。”
虽然“节哀顺变”这个词听起来颇为刺耳,高千户的叹息还是很真诚的,孟剑卿微笑道:“多谢高千户吉言。人有旦夕祸福,当真遇上这种事情,也只能节哀顺变了。”
但是随即传来另一个消息:高千户的女儿,被验身嬷嬷验出腋下有狐臭,也被涮了下来。
高千户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孟剑卿什么时候准备下这一招的?狐臭……这个理由未免也太过分了一点。孟剑卿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一边翻着文书,一边惋惜地慨叹:“看来咱们两家的姑娘,都与太子殿下无缘啊。”
厅中的气氛很是奇怪,左右随从都低着头不敢做声。
高千户与孟剑卿的这番交接,一办便是十天,不是帐目不对,就是文件有误,要不然就是高千户忙于公事或者是孟剑卿另有要务,不能奉陪对方。等到交接办完,两人的手下都觉得如释重负。
沈光礼听了下属对这场冷战的禀报,只淡然而笑。
此时正值春江水暖、河豚上市,沈光礼笑完之后,便派人给他们两人下了请客的帖子,地点就在玄武湖畔以做河豚而闻名的临江阁。
一行人都换了便服,雅座中只有他们三人,随行卫士都守在左右包间中。凭窗望去,湖面开阔,春风徐来,的确是难得的风水宝地。
高千户与孟剑卿各自敬了沈光礼一杯,之后才互相敬酒,高千户笑容可掬,孟剑卿神情恭敬——毕竟高千户比他的职位更高、资历更老。
待他们敬完一轮,坐下来之后,沈光礼含笑道:“今日是私宴,不谈公事。”
沈光礼果然只谈家常,不过话题正在慢慢地往孟剑虹和高千户的女儿身上引过去。
孟剑卿和高千户心中雪亮,今日这一关是必须得过。
但是雅座外的喧哗声越来越大,沈光礼不免皱了皱眉。孟剑卿凝神听了一会,说道:“是国子监的学生在抢座位。”
高千户微微一笑:“孟百户到底年轻,记性好,才接了差事,就能认出国子监学生的声音了。”
孟剑卿也微笑以对:“高千户过奖了,我是听出了那几个南洋生的声音,他们说话的口音还是很特别的。”
他站起身,打开门,隔了回廊,正可将对面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楼上的客人和伙计都已远远跑开,只留下一群混战的国子监生。那七名南洋生很好辨认,都有着闪亮的褐色肌肤,身形瘦劲,衣着光鲜,打斗之际身手很是敏捷;与他们对阵的七八名国子监生很显然已经顶不住了。
孟剑卿三人的目光却都落在了乖乖坐在角落里的那名国子监生的身上。
那布袍素净、清清爽爽秀秀气气的少年,忽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观战。
沈光礼注视他片刻,转过目光询问地看着身旁两名属下。高千户抱歉地摇摇头,他在办交接之前的几个月,因为扈卫太子巡视西北边防,就已经没有管国子监的事情了。孟剑卿等高千户摇头之后才说道:“那就是楚碧天。”
楚碧天是吕宋华商同业公会会长的小儿子,也是云燕娇的师弟,其生母是吕宋国王之女,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他初入国子监求学时,便已在锦衣卫衙门备了案。只是沈光礼和高千户都还没有见过他。
沈光礼“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楚碧天,同时注意到,孟剑卿似乎并不急着在自己面前制止这场混战;而因为他们三人都无表示,其他卫士也不敢擅自行动,毕竟这些国子监的学生,十之七八都是来自各地的官生,其中不乏各地土司番王子弟,身份微妙,不便贸然处理。
孟剑卿是想仔细看看这些国子监生的真实面目么?
沉吟之际,楼下忽地有人叫道:“老大,就在这儿,咱们快点!”
紧跟着蹿上楼的,也是几名国子监生,一加入混战,七名南洋生便开始手忙脚乱。新来的人中,有一个出手又快又狠,尤其引人注目。高千户道,那人名叫段司明,是从前的大理皇室段氏的子孙,人品出色,文武双全,家世又好,自是有些心高气傲,入国子监以来,向来是各位先生头疼万分的骄傲;国子监中那些云贵土司番王的子弟,向来以段司明为首。当然段司明挑头打架的机会,也因此而成倍增加,由此而成了锦衣卫的重点关注对象。
现在局势已经开始一边倒,楚碧天却还在袖手旁观。沈光礼与高千户都看了看孟剑卿。楚碧天表现得这么文静乖巧,不会是孟剑卿早已警告过他不能在国子监闹事吧?毕竟楚碧天算是孟剑卿的自家人,要是捅出漏子来,孟剑卿也不好收场。
不过,混战之中,楚碧天很快被卷了进来;不但被卷进来,而且出乎诸生意料地与段司明单挑上了。
同来的监生分立两侧,摩拳擦掌地呐喊助威,跺得楼板山响。
一直饶有兴趣地坐在对面观战的沈光礼,心中暗自皱了一下眉;高千户则笑道:“孟百户,两虎相争,只怕必有一伤。”
孟剑卿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缅刀与金链再次交击时,却被孟剑卿的百折刀挑了开去。
楚碧天一见是他,吓了一跳,急忙收起金链,讪笑着退了开去。段司明没想到对方能够一刀挑开自己和楚碧天的兵器,不觉挑起了眉,正想发问,孟剑卿已举起一面腰牌。段司明与锦衣卫打交道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认出这腰牌,只怔得一怔,手中缅刀已不由自主地插回了靴筒。
那群兴高采烈的国子监生,此时都已安静下来,呆呆地望着孟剑卿。
孟剑卿没有多说,只叫他们赔偿了店家的损失便放他们离去了。段司明与楚碧天下楼时互相看看,都感得到对方心中的忐忑不安,不知道等着自己的究竟有什么惩罚,大有同病相怜之感,再看对方,不觉便顺眼多了。
沈光礼三人在楼上看着他们离去,都注意了到段司明和楚碧天之间那种不打不相识的微妙气氛。沈光礼微笑道:“这段司明,虽然有些傲慢之气,不过倒还算明白爽快,应该不难相处;家世人品,也都不错,听说也还没有订亲。剑卿你可看得入眼?”
孟剑卿一怔。高千户已笑道:“大人最近颇有做媒的兴趣啊。”
只这一打岔间,孟剑卿已迅速定下神来,躬身答道:“段司明的确不错。大人若肯赏脸保媒,剑卿无不乐从。”
沈光礼又道:“高平,你该不会觉得我偏心吧?”
高千户笑着答道:“不敢。卑职的那个女儿,比起孟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