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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巫山传-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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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里。”

宣王苦笑。唐廷玉从小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孩子,有的时候胆子大得叫华阳真人头疼不已。他喟叹道:“看来我们都太低估了十岁孩子的心机和本事。你看,廷玉,外人只知道宣王府号令天下叱咤风云,从来不会想到,我居然也会遇上这样的挫败,妻离子散,还找不出对头。”

唐廷玉注意着宣王的神色,说道:“王爷从来不提这件事,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宣王府的失败?”

宣王坦然答道:“正是。而且经过这么多年,我也不再抱有找回他们的希望。”

唐廷玉低头思忖片刻,问道:“如果突然间有人领着一个二十岁的——唔,就说男子好了,来见王爷,说这就是萱夫人的孩子,这个人除了长得像王爷之外,别无人证物证,王爷是否能够辨别真假?”

宣王惊异地看着唐廷玉:“廷玉,你究竟想说什么?你遇上了这样的人?”

唐廷玉抬起头望着宣王,眼神炽热:“王爷,我一直没有忘记你说过的那件事,曾经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为王爷找回萱夫人和那个孩子。”他永远不会忘记,初次见到宣王时的震惊与身不由己的仰慕,十年过去,对宣王所知越多,心中的敬意越深。

宣王凝视着他,当初选定唐廷玉,是因为他出众的才智武功,但是,唐廷玉眼中由衷的关切,甚至于有意引他开心的小小捉弄,是不是促使他做出决定的更重要的因素?而他也只有在唐廷玉这个后辈面前,才会袒露自己心中对过往挫败的在意。他心中缓缓升起温热的暖流,微笑着拍拍唐廷玉的肩,说道:“你跟我来。”

含珠湖中的小岛上,建了一幢石楼,便是传说中的宣王府的资料库,唐廷玉曾经在楼中消磨掉无数的夜晚,但走入石楼底层的地下石室时,唐廷玉仍是大为震惊。这是宣王打坐的地方,唐廷玉记得原是四壁空空,但现在却以朱砂画了满壁舞剑的人像。

宣王说道:“这就是我闭关三月揣摩出来的追风十八式。”这是他一生的心血,奇异诡怪的剑式,在珠光照耀下,咄咄逼人,“关于这套剑法,还有一个秘密,宣王府最大的秘密,你是否发现出剑的角度与运气的方法都很特别?”

震惊之余的唐廷玉仔细审视着剑式,道:“是。有许多动作看起来都不连贯,以常理推论是根本无法做到的。除非使剑者能够自如而迅速地逆运真气,以游龙剑的柔可绕指,才有可能在对敌之时及时从上一个动作变为下一个动作。”

宣王赞许地点点头,说道:“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秘密。我的祖母,从波斯带来一个秘方,和一门与中原各家大不相同的内功。中土内功大多讲究以静制动,循序渐进;唯有王府内功以药物为辅,逆天运气,进展神速。但这种内功,其根基培养却不是靠后天,而是靠先天。必须在做母亲的刚刚怀孕之时,便按秘方让她服食药物,并习练一种特别的武功,使胎儿生有异禀,方能习练这一种内功,事半功倍,成就惊人。内力一深,再学其他武功,也就轻而易举了。不过这种方法也有缺陷,它就像鬼谷绝学一样因为有违天道而促人年寿。我的父亲去世时只有三十岁,而我自己,早在三十多年前,独闯鄱阳湖水寨降服水寇之时,如果不是医圣碰巧救了我,只怕我早就变成鄱阳湖里的鱼食了!”

宣王说着自嘲地笑了起来。那时年轻气盛,仗剑独闯鄱阳湖,连挑一十三关后攻入总寨,与鄱阳湖水贼的头领决战于船上,虽然最终击杀了那头领,自己也因为受伤太重、内息崩溃而几乎丧命于归途之中,幸得路过的医圣相救。此后这三十多年间,多亏了医圣全力以赴为他调理身体,几次险死还生,终究支撑到今天。

唐廷玉沉吟着道:“我读过那一次医圣救治王爷的医案,医圣他老人家曾说过,当时在王爷身上试用金针渡穴,还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若非王爷的体质异于常人,只怕内力再强也经受不住。既然知道这种练功方法有违天道而减人年寿,那为什么还要——”

宣王道:“没有一个能够傲视天下的继承人,宣王府如何能够承担起统领大宋武林的重任?”

唐廷玉默然一会儿,说道:“站在王爷这个位置上,的确是不得不做这样的选择。”

宣王抚着一处画像,轻叹道:“我遇见阿萱,是在庐山香炉峰上。湖上风来,夕阳洒金,她独自站在云海之上,像一个遗世独立的幽灵。她说她叫阿萱。萱草又名忘忧草,也许她是想化为忘忧之草,但满怀的愁绪又怎能化解!”

唐廷玉注视着那处画像:“这一招好像就是萱夫人当时心情的写照吧。”

宣王叹息道:“正是,秋风秋雨催人老。”他默然好一会儿,才接着道,“那段时间,我一直住在鄱阳湖畔的杏园水榭,为的是医圣便于照应。阿萱即将临产的中秋之夜,也就是二十年前的中秋之夜,一群蒙面人大举来犯。而我又正当隐疾发作之时。蒙面人选择了医圣为我治病、王府侍卫全力护法的时候下手。服侍阿萱的内侍和婢女,都是我亲手训练的,杏园水榭的机关也非同等闲,所以我很放心。却没想到幽夫人竟然是内奸!我后来才发现,幽夫人就是吴常的女儿吴幽,吴常被我击杀之后,他妻子为了报仇,将女儿隐姓埋名送到我身边来卧底。若非她与那群蒙面人里应外合,阿萱不会被掳走。你可知道,阿萱甚至可以与侯大总管打成平手?”

唐廷玉震惊地道:“萱夫人有这样的身手,来历一定不凡。”

宣王叹了口气:“她从来不提她的出身来历,我也不忍勉强她。”

唐廷玉环顾着四面石壁上的剑式,忽有所悟:“王爷的意思是,那孩子如果活着,就能够凭借体内不同寻常的先天真气习练这剑式?”

宣王凝视着壁上的剑式:“正是如此。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怀疑的是谁了吧?”

唐廷玉望着宣王,虽然宣王目不斜视,他也能感觉到宣王心中的激动。他踌躇片刻,说道:“王爷,你知道,我在医圣门下十年,又和骷髅长老——”他停了一下,小心地看看宣王的脸色。即使是这等时刻,宣王仍然不由得好笑地道:“我没怪你和骷髅长老结交,你还是快点说正经事吧。”

唐廷玉也是一笑,接着说道:“所以我看人时,常常会看到许多别人不会注意或者是无法注意到的东西。王爷,如果那个人真是王爷的骨肉,即使年纪悬殊、男女有别,但是血脉相连,有些东西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譬如说体质与骨骼、气质与性情。”

宣王怔了一下,截住他的话说道:“你是说,那是个女孩?”

唐廷玉虚晃了一枪:“我没说,我不过打个比方。”

宣王注视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廷玉,只有你敢这样和我说话。”即使是赵鹏,在宣王面前也因敬畏而收起了他一贯的调侃腔调。他随即正色说道:“你只说,你怀疑是谁?”

唐廷玉暗自一咬牙,直视着宣王答道:“云梦。”宣王怔在那儿,无论他见过多少风云变幻的场面,也不及这句话给他的震憾之大。

唐廷玉紧接着说道:“我原本只是在大胆猜测,但是在太乙观中为云梦疗伤之时,发现她体内后天之气虽然将绝,却有一股先天之气自行运转,而且行功的路数,与王爷你委实太过相像。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不过现在,我想我能够明白这股先天之气的由来。”

宣王怔了许久,喃喃自语般道:“如果真是云梦,东海王为什么还要飞鱼岛立下效忠于她的血誓?”

唐廷玉答道:“据说东海王原本是有意让云梦嫁给谷川的,只是后来变出意外,打乱了他的计划。王爷,如果那个孩子真是云梦,那就是你唯一的子嗣。如果东海王的计划顺利实施,宣王府的血将与东海融合在一起,到那时你将如何对待东海各岛?”

宣王长叹一声:“不错,这就是东海王的计划。我狠不下心杀掉自己的女儿,更不能除掉唯一的子嗣,到那时只能对东海各岛让步。暗杀烈文很可能就是东海王为了保证云梦独一无二的地位而为。”略一沉吟,宣王又道,“难怪吴婆婆要暗算云梦,她应该知道云梦的身世。她恨我入骨,有了机会,怎能不报复到我的女儿身上。”唐廷玉心生异样,宣王只凭他的猜测,似乎已将云梦看作萱夫人的女儿,这是血脉相连的天性,还是宣王因太过思念而生的心魔?

宣王接着说道:“谷川现在一心促成赵鹏与云梦的婚事。如果云梦真是我的女儿,东海又没有能够绑住云梦的东西,他就不担心总有一日云梦会知道真相、倒戈一击吗?”

唐廷玉一怔,答道:“他们手中很可能有萱夫人做人质。而且东海养育云梦二十年,立誓效忠于她,这份恩情,这份责任,都足以令云梦无法轻易背弃东海。”

宣王惊异地注视着唐廷玉:“你是这样认为的?即使云梦是我的女儿,她也无法轻易背弃东海?”

唐廷玉肯定地道:“是。东海以她为骄傲,她又何尝不以东海为骄傲?我见过海上的云梦,她是属于东海而不是属于江东这片土地的。”

宣王紧接着问了一句:“换了是你,你也会做这样的选择?”唐廷玉怔了一下才答道:“我想我会。”

宣王默然不语,沉思许久,才说道:“我还没有见过云梦。”

唐廷玉道:“要见云梦并不难。她因为暂时不打算对江东武林发起攻击,所以并未着意掩盖自己的行踪,目前正沿青戈江顺流而下,准备送谷川经长江航道回东海,东海不能不留一个人镇守。”

宣王看看唐廷玉,突然开怀大笑起来,拍拍唐廷玉的肩道:“去吧,去将她找来见我!”

他们回到颐年堂,赵可已经在等着了,神色之间,颇为焦急。一见宣王出现,赵可立即迎上来说道:“王爷,刚刚接到线报,天机府、试剑庐和霹雳堂联手,要在青弋江上伏击那位云梦姑娘。”

宣王与唐廷玉互相看看,唐廷玉道:“这件事情王爷你不宜出面,还是让我去吧。”

宣王略一思忖,说道:“也好,去吧。”

赵可目送唐廷玉匆匆离去,探询地问道:“王爷是要他去为天机府助阵吗?”

宣王微笑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廷玉自会随机应变,处理好这件事情。”

赵可没有再问下去。她已经敏感地发觉,唐廷玉与宣王之间似有某个秘密,而这个秘密显然与云梦有关。宣王提到云梦时的口气,并无敌意,令她觉得隐隐不安。

唐廷玉赶到之际,青戈江畔一战,已近尾声,东海群盗死伤不少,天机府那几家损失更为惨重,唐廷玉以宣王府的名义居中调停,最终达成协定:江东武林暂不追击云梦,云梦也不能挑起冲突。协议既定,唐廷玉来向云梦辞行时说道:“宣王爷已经出关,他很想见一见你,和你谈一谈,你是否愿意去宣王府一趟?或者你选一个地点?”

云梦答道:“正巧,我也正想见一见宣王。宣王若真能号令江东武林,我就不须再辗转征战、虚耗时日了。”

谷川全身一震,云梦终究还是向宣王提出了挑战。唐廷玉也震惊地望着云梦,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件事情,恕我不能替宣王决定。你既有此意,为何不移驾宣城,与宣王当面订约?”云梦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唐廷玉似乎非常希望她去宣城,虽然他表面上说得并不在意。不待她回答,唐廷玉却又转向谷川说道:“宣王府既然出面邀请了云梦姑娘,自然不会为难她,谷岛主应该明白宣王府的立场,不至于怀疑我别有用心吧?”

谷川深深看了唐廷玉一眼,转向云梦道:“你意下如何?”

云梦盯着唐廷玉,仿佛要看穿他心中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唐廷玉笑而不语,虽然他心中不无紧张,至少表面上泰然自若。

云梦微微皱起了眉,良久终于说道:“三天后的日落时分,我会在宣州城外水阳江上恭候宣王大驾光临。”

唐廷玉微笑道:“我这就回去告知宣王。”他转身欲走之际,云梦忽而说道:“等一等。”

唐廷玉诧异地回过身来。云梦略一踌躇,指指自己颈上,低声问道:“你以前见过?”唐廷玉和她谈起玉锁和金链时候的神情,让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头。唐廷玉怔了一怔,原来云梦一直记着这件事情。她是单纯的好奇,还是……

谷川在一旁心境复杂地看着他们。云梦很少会瞒他什么,但是现在很显然他们谈论的是他不知道的秘密。

碍于谷川在一旁,唐廷玉只微微笑了一下,答道:“也许是我看错了。”他也正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云梦虽然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能够让唐廷玉这样的人失态变色,岂能用“看错”二字来搪塞?但是转念想到唐廷玉是代表宣王府来此地调解纠纷的,不能不猜到,宣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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