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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落日风雷-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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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天赐,令他缚手缚脚,空有神力无处施展,胸口伤处隐隐作痛,招法渐趋呆滞。

连四海越战越勇,天赐越战越心寒。只见漫天掌影,无从招架,一个不小心,被连四海一掌实实击在肩头。这一掌运足内力,天赐的护身真气几被击散,半身麻木,空门大露。连四海得势不饶人,身形倏然转到天赐的背后,又是重重的掌。天赐俯身扑倒,口吐鲜血,当即昏死过去。

连四海在众兄弟面前大出风头,自是万分得意,大笑道:“臭小子,这两掌滋味如何?弟兄们,上去补他一刀,给马老五报仇。”

众大汉哄然叫好,钢刀齐出,就要上拥上去动手。忽听飞鱼江涛叫道:“且慢!”众大汉闻声止步,诧异地望过去。江涛走到连四海身前,说道:“舵主,这小子口出不逊,冒犯您老,砍他一百刀也不为过。不过舵主已将他打成半死,也算教训过了。饶他一命算了。”

连四海冷冷注视着江涛,说道:“求本舵主讨回颜面的是你,阻止本舵主动手的也是你。你到底向着哪一方?”

听他语气不善,江涛心中忐忑,壮着胆子道:“回舵主,这姓李的很够朋友。今早上他放了属下一马,属下不能不有所补报。面子归面子,道义归道义。咱们已经讨回了颜面,再下毒手害他性命,未免有点不够义气。”

连四海脸色稍霁,说道:“为人理应恩怨分明,江湖义气不能不讲。看在江兄弟的面子上,暂且饶他一次。”

江涛大喜,对这位顶头上司又是感激又是佩服,由衷道:“舵主大人大量,属下万分敬仰。”众大汉也随声附合,阿谀之辞不绝于耳。他们如何晓得连四海心中的盘算。这姓李的小子来历不明,如果真与醉果老张清泉有渊源,一刀杀了岂不要惹下弥天大祸。那张清泉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别说他连四海敌不过,就算帮主也未必能行。这姓李的不妨先查明身份,如果与醉果老无关再下手也不迟。

连四海挥手打断众大汉的阿谀,说道:“江涛,打开他的包裹,翻出路引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江涛迟疑道:“舵主,他只怕没有路引。”连四海问道:“你怎么知道?”江涛道:“今早晨他不从官渡渡河,宁可花二十两银子也要乘属下的私船。属下推断他一定没有路引。畏惧官兵盘查。而且这小子的装束也有点不伦不类。”

连四海点头道:“不错,这小子可能是个逃犯。这身装束明眼人一看就是假扮的。他没有路引无妨,拿包裹来查一查,总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江涛将天赐的乌骓马牵过来,将鞍后的包裹一一打开。里面不外乎是一些衣物银两,只有一副弓箭十分惹眼。那张弓通体乌黑,似金非金,似铁非铁,不知是何物制成。江涛将弓箭呈与连四海,说道:“舵主,这好像是一张宝弓,箭枝居然是铁制的,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连四海接过弓箭仔细端详,说道:“不错,此弓绝非凡品,没有千斤神力休想动它分毫。寻常强弓不可能射得动铁箭,这张功就可以。待本座试给你们看看。”有心在下属面前显显本领,左手握弓背,右手紧扣弓弦,这一拉之下果然应了他那句话:休想动它分毫。连四海又羞又急,使尽平手之力,憋得面皮紫红,双目怒突,这张弓却只被拉开了一分半分,迅即恢复原状。

众帮徒面面相觑,大为泄气。一人道:“这张弓果然是件宝物。咱们舵主都拉不开,天下只怕没人能用它。姓李的多半是拿来做个摆设壮胆子,凭他也配用?重宝利器,唯有德者居之。此弓终于为舵主所获,莫非天意。”

连四海正在懊悔不该贸然出手,大失颜面。一听这话立即找到了台阶,心里大为舒坦,说道:“不错,本座双臂有千斤之力,寻常弓箭不在话下。这张弓却是件神品,没有两三千斤的力量只怕不成。咱们武林中人练的是上乘武功,讲的是以巧胜力,这等蛮力要来何用。”众大汉纷纷点头,口称有理,心中却不以为然。

连四海点手叫过两人,吩咐道:“你们两个出去打听打听,这姓李的是何来路。快去快回。”两大汉应声上马驰去。连四海又道:“江涛,带上这小子,咱们回去。”江涛从地上抱起昏迷不醒的天赐,随众人飞马离去。

就在众人去后不久,沿着尘沙飞扬的土路,又有一头小毛驴由北而南蹒跚而来。驴背上是一个醉态可掬的小老头,腰间悬着一个油光可鉴的大葫芦,依依呀呀哼着小曲。行到片刻前众人打斗之处,小老头神光一闪,喝道:“哪个不开眼的小贼,鬼鬼祟祟,躲在一旁偷窥?惹恼你家孙爷爷,当心狗腿。”

不远处的一座沙丘之后应声跃出一道灰影,几个起落便纵到小老头面前,纤尘不惊,落地无声,好俊的轻功!只见此人是个鸠形鹄面的老者,一袭青衫千疮百孔,却洗得干干净净。左手持一条齐人高的铁拐,两条腿一长一短,居然是个瘸子。这老者恭恭敬敬一揖到地,说道:“小侄李伯年参见醉仙孙老前辈。”

孙老头心中着实受用,迷起小眼睛,说道:“原来是你小子。咱爷俩好像有年头没见了。”李伯年笑道:“小侄已经有十几年未睹您老仙颜了。”

孙老头上下打量李伯年,说道:“虽说多年不见,你小子可一点没变。一定过得不太如意,连一件象样的衣服也没混上,仍是一付寒酸相。”

李伯年笑道:“小侄虽没混上一件象样的衣服,却混到了一个响亮之极的名号。这十几年不算白过。”

孙老头笑道:“不错,我老人家才出江湖没几天,就被李伯年三个字震聋了耳朵。听说你同清泉那小子,还有几个什么猫三狗四的娃儿并称江南八仙,可有此事?”这孙老头真能倚老卖老,江南八仙在武林算得上屈指可数的前辈高人,年纪都已不小,却被他称为娃儿。

李伯年道:“您老消息够灵通的,有这回事。小侄人称恨地不平铁拐李,忝为八仙之首。张贤弟便算是张果老。”孙老头挑起大指赞道:“了不起!”李伯年忙谦虚道:“比起您老自然差得太远。事实上咱们八人没什么交情。只因姓氏与传说中的八仙巧合,武林朋友抬爱,将咱们八个拼凑在一起,图个有趣。决不敢掠您老之美。”

孙老头笑道:“这个仙字并非我老人家独家专有。阿猫阿狗妄称神仙又算不上什么稀罕事,我老人家管得着吗?难得你姓李,又是个瘸子,铁拐李这名号再恰当不过了。以后我老人家也要叫你一声铁拐李,以示尊敬。”

李伯年忙道:“小侄不敢亵渎前辈仙人。您老还是称小侄李瘸子好了。”心道:“你只要不称我小子,叫什么都行。”又想:“有其师必有其徒。张贤弟不但行貌举止与其师十分相象,就连脾气禀性也学了个十足。诙谐成性,不拘小节,嘻笑怒骂,没半分正经。”

孙老头道:“我说李瘸子,你放着正事不干,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李伯年笑道:“小侄在此看戏。”孙老头奇道:“看戏?这鬼地方也有戏看?”李伯年笑道:“怎么没有。刚才有一伙人在此打斗,小侄看得入神,忘了正事。后来远远地望见您老过来,小侄就等在这里没走。”

孙老头恍然道:“原来是看人打架,我老人家还当真有人在此做戏。能让你李瘸子看得入神,那伙人一定是武林中少见的高人。能不能讲给我老人家听听?”

李伯年道:“只是几个不入流的小脚色。有一个神拳太保连四海勉强算得上三流,其余都不值一提。讲出来有污您老人家尊耳。”孙老头佯怒道:“你小子越活越没出息,几手三脚猫的武功,有什么好看的?”李伯年道:“好看,好看!其中有一个姓李的小子,使出几招手法,真叫神奇。”边说边随手比划出来。

孙老头惊咦出声,问道:“这可是我老人家的看家本领,那小子怎么会使?”忽然。脸色一紧,又问道:“你说的那姓李的小子是何模样?后来怎样了?”李伯年道:“年小子生得人高马大,一表人才。只可惜武功太差,是个绣花枕头。当然敌不过连四海那一伙人,后来就被他们擒去了。”

孙老头勃然大怒,指着李伯年的鼻子大骂道:“放屁!好臭的屁!你居然说我老人家的宝贝徒弟是绣花枕头。你见见死不救,行的什么侠,仗的什么义?你的良心给狗吃了?”

李伯年瞠目结舌,悔之无及,忙赔笑道:“您老请息雷霆之怒。小侄实在不知。如果知道李兄弟是您老高徒,小侄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出手相救。”

孙老头怒道:“还敢狡辩!你刚才见过他的武功,会猜不出他的来历?鬼才相信。”李伯年辩解道:“冤枉,冤枉!小侄实在想不到您老教出的徒弟会这么差劲,还当他是偷学的。”孙老头大骂道:“放屁!我老人家的徒儿不会比任何人差。实话告诉你,这小子拜师还没几天,我老人家只教了他一夜的功夫。如果三年五载练下来,还怕不强过你们几个蠢材。江南八仙又算个屁!”

李伯年叫苦不迭,做出一付恍然大悟的神色,说道:“怪不得,只练了几天的功夫就能有这般成就,实是不易。说来还是您老教导有方。”

得李伯年几句恭维,孙老头怒火稍平,说道:“这小子是我老人家的徒弟也就罢了。说出他的来历,吓你个半死。”李伯年问道:“李兄弟是何来历?”孙老头冷笑道:“他就是前几天被奸臣害死的大忠臣李明辅大人之子。嘿嘿!你李瘸子见忠臣之后遇难,不但不出手相救,还在这里冷嘲热讽,大讲风凉话。将来传扬开去,看你怎么做人。侠义道朋友问及此事,你又如何交待?”

李伯年惊得汗流浃背,哑口无言。孙老头见他这付呆相,忍不住又冒出一股邪火,骂道:“我那宝贝徒儿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老人家一定打断你的狗腿。”转念一想却又失笑道:“不妥,这法子不妥。打断你的腿我老人家可没什么便宜好赚。何况你只有一条好腿,打断就没法走路了。还是着落在你身上,赔还我老人家一个徒弟。”

李伯年被孙老头搅得头晕脑胀,好半天才理出头绪,赔笑道:“小侄无儿无女,这徒弟实在赔不出。如果马上娶妻生子,只怕您老人家等不及。小侄另一个主意,不知您老肯听否?”孙老头道:“什么主意?快说快说。如果中用我老人家便饶你这一遭。”李伯年道:“刚才听那姓连的语气,似乎也猜出李兄弟与张贤弟有些渊源,不敢贸然从事。您老如果肯留下几句话,画上独门标记,让小侄替您老送去。就凭您老的鼎鼎大名,小侄敢担保姓连的不但不敢为难李兄弟,还要将他待如上宾。小侄这主意如何?”

孙老头喜道:“好主意,快拿纸笔来。”李伯年道:“荒郊野外,哪来的纸笔?您老不必心急,小侄先陪您老到县城去。那姓连的老巢在何处,小侄还要打听打听。”孙老头大笑道:“不错,咱爷俩多年不见,一定要痛痛快快喝两盅。”陪孙老头喝酒是绝好的差事,正好借机向他求教。孙老头两三杯酒下肚,一定知无不言。李伯年大喜,忙不迭点头称善。孙老头又问道:“贤侄,你可知这虞城县出产什么好酒?”谈笑间两人把臂而去,顷刻便失去了踪迹。

第五回 但见丹诚赤如血 谁知佞言巧似簧

虞城县西去二十里,座落着一个小小的山坳,林木茂密,怪石丛生。沿着崎岖的小路向山里走,转过两三座小山丘,可见一座巍峨的山庄。院墙高达丈余,全由青石砌成,有金城汤池之固。此地正是大河帮五大分舵之一归德分舵香坛所在。

入暮时分,连云巨木遮蔽之下,整座山庄愈加黑暗阴森。密林中黑影憧憧,那是护庄的伏桩暗卡。庄门吊桥高扯,由数十名劲装武士把守,可谓壁垒森严。

后庄的一所静室之内,舵主神拳太保连四海正与分舵智囊钱歆诚钱师爷密商大事。那钱师爷是个尖嘴猴腮的老酸丁,颌下留着稀疏的山羊胡,一双小黄眼珠转动不停,操一口绍兴腔,问道:“那人来历如何,舵主查清了没有?”

连四海道:“县城到处张贴着通缉他的告示,根本不需察探。他的来历说出来真让人难以置信,居然是前任兖州知府李明辅的儿子,名叫李天赐。李明辅死于锦衣卫之手,这小子杀死多名锦衣卫军官,逃窜在外。锦衣卫悬赏一千两银子通缉他,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寻常江洋大盗也不过悬赏三五百两银子,可见锦衣卫对他的重视。”

钱师爷道:“原来是个逃犯。舵主还犹豫什么?拿他去请赏,有损本帮声誉。不如索性给他一刀,一了百了。”做出一个刀劈的手势,一脸的奸笑。

连四海叹道:“钱先生,你是读书人,不了解江湖上的恩怨纠葛。正因为他是李明辅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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