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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剑啸荒原-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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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爹……爹……”他虚弱的惨叫。

海蕙心中大惊,但总算稳得住,跪倒在永春身畔,左掌扣住脉门,右手去翻永春的眼皮,叫道:“爹没死,快,水。”

中原手忙脚乱去解水囊,双手不住抖索,海蕙取出一颗夺命金丹塞入永春口中,用水囊倒水灌下咽喉,说:“原弟,用真气催动药力,疏通经脉。”

中原总算恢复了心神,他不是一个提不起,挑不动的人只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但心情一稳定,他不再忙乱了。

他跟玄阴书生六载,玄阴书生学艺的医道够高明,手一触永春的脉理,便知五行有救,便将永春扶起坐好,自己一手按丹田,一手按灵台,神功徐发。

不久,永春的呼吸开始看得见了,乾裂的嘴,不住开合,状极痛苦,海蕙一看便知就里,将水囊口塞入他口中。

水,是生命之源,永春是因缺水而几乎倒毙的,有了水,生命获得滋润,从鬼门关上被拖了口来。

草原黑龙被中原扔出,砰然倒地后立即昏厥,伏在那儿形如死人,许久许久方行苏醒。

她挣扎着爬起,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猛抬头看到了男装的海蕙,正用凌厉的眼神,狠狠地盯着她,不远处永春倚在一个健壮的少年人怀中,不住喘息,呼吸粗重,确是活了。

看了那少年人的脸容,她终于明白了,眉梢眼角十分酷似永春,一看便知道永春的孩子,正在行动救父呢!

她吁了一口长气,颓然坐倒,口中喃喃地说,谢谢天!

草原黑龙怜然地点头,闭上眼没作声。

“是你掳走了祝……我爹爹?”海蕙冲口而出一个祝字,不像话,急忙改口称爹爹。

草原黑龙又点点头,她懒得说话了。

海蕙扭头向中原看去,他正满头大汗,宝相壮严,仍在

海蕙扭向中原看去,他正满头大汗,宝相壮严,仍在静静地行功,双目内视,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她说:“成天威,你站起来。”一面说,一面将中原的剑抽出。

草原黑龙摇摇头,脸上出现凄然的苦笑。

海蕙举目四顾,看到远处有一把寒芒暴射的长剑,被烈日晒得似乎在颤动,那是整个沙岩地区的热流,向上蒸腾,乍看去四面八方地面都像在颤动。她向那儿退,手中剑比逼着草原黑龙,这鬼女人如果稍有异动,她将飞剑遥击。

退到剑旁,她拾起炙手的长剑,重又走回,“铮”一声将剑丢在草原黑龙身前,冷冷地说:“我爹爹没死,算你幸运,我给你一次公平的机会。拾剑,站起来。”

草原黑龙仍在摇头苦笑,也没睁眼。

“为何你草原黑龙的英名,你该拾剑挺起脊梁。”

草原黑龙睁开布满红丝的双眼,扫了一眼自己的长剑,吸了一口长气,伸出微颤颤的手,手上全是血,颤抖着向剑靶伸出,突然用力抓住了剑柄。她艰难地以剑支地,缓缓站起来,虚弱地问:“你是永春的什么人?”

“那……那是……是我爹爹。”海蕙硬着头皮答。

“你是死在阎王窝的祝中原?”

“呸!胡说。”

“好吧!你上。’草原黑龙徐徐举剑。

海蕙欺近,伸剑进步,“叮”一声,草原黑龙的剑向外一挡,手上麻木就不着力。

热烘烘的剑尖,点在草原黑龙的右胸上,但未贯入。海蕙柳眉一皱,沉声道:“你为何不用劲运剑?难道我就不忍杀你?”

“挣”一声,草原黑龙的剑坠地,她闭上眼,苦笑道:“我该死在你的剑上,为了你的母亲,你下手罢!但请让我告诉你们出困方向之后,再给我一剑。”

“哼!你想得很好,是要引我们进入更险的所处么?”

草原黑龙委实无力再站起,她身躯不住颤抖,仍鼓力撑住,说:“一切错我都承当,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你父子恐怕也要和我走同一命运,我死不瞑目。由此往东约有六十里,便可逃出这处死域。”

“可是……可是……我没走过这条路。”她又说。

“那你怎么知道?”

“是火眼狻猊和白妖狐说的,他们知道出路。”

“没有人要相信你这鬼女人的话。”

草原黑龙闭上眼.长吁一口气,摇摇晃晃的说:“我是一片赤诚之心,孩子,干万要听我的话,最好快点抓住火眼狻猊带路。下手吧!”

她脸上泛起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向剑尖迎去。

海蕙本想将剑推出,但心中一动,在千钧一发中收剑,伸手扣住对方的右肩膀,向地上带。“砰”一声,草原黑龙扑倒在地。

海蕙将剑入鞘,说:“等会儿让原弟弟杀你,且让你多活片刻。”

可是,草原黑龙已听不到他的话,只哀伤,叫了一声永春,便已昏倒。

这一声“永春”凄凉抖切,像是濒死的哀鸣,令人闻到鼻,不忍卒听。

海蕙只听得汗毛直立,心中一震,没来由的一阵心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忖道:“她是一个可怜人,她对原弟的父亲定然是爱之极深,不像是横行沙漠叱咤风云的女魔头。唉!情之一字,可真害人不浅。

海蕙俯身将草原黑龙翻转,看了她胸前的血迹,心中一软,便到中原身畔取过大水囊,扶起她灌她两口水。

水一入口,草原黑龙陡然苏醒,狂饮数口,突又一推水壶,喘息着说:“孩子,留给你们喝,尤其是你父亲,他渴得太厉害了。何时脱险,难以预料,不必管我这将死之人。”

海蕙又是一震,但接口道:“你需要水,再喝两口。”

“不!”草原黑龙说得极为坚决,嘴紧闭着。

海蕙只好放下她,摇摇头,回到中原身边。

聚真气许久,中原修为不纯他无法使他父立即复原。夺命金丹可医病,无法疗饥,永春人已恢复生机,但无恢复中虚了,肚中饥饿,头脑沉重,浑身虚弱,仍无法复原。

中原停止行动,向海蕙说:“蕙,雕肉不佳,劳驾,割几条腿带着,且找个阴凉处烤熟。”

海蕙四面一望,说:“没有生火的草,黄肉也没有,只有猎羊充饥。”

“前面不一定可以找到草。”中原点头答。

“草原黑龙说过往东六十里可以脱出这处盐泽死域。”

提起了草原黑龙,中原立即火起,他说:“蕙,你替爹遮挡太阳,我收拾她。”

海蕙一面换他的位置,一面说:“原弟,她快死了,我看,她是个可怜人,放手饶了她罢!让她在这儿自生自灭也就算了。”

草原不为所动,她低唤:“你听到原儿的话么?”

永春不知自己死活,这时突然一震,脸上突然现出奇异笑容,他以为自己死了,喃喃地说:“孩子你是中原儿?”

他的手本能的伸出摸索,不住颤抖,中原一把握住,激动的叫:“谢谢苍天!我是原儿,爹……”

永春用力抓紧,仍喃喃地叫:“哦!原儿,我们终于在泉下相逢了,我听得出是你的声音,唉!我们都走了,可怜你妈……雯,你在阳世多保重,我……我多么希望能活着回去看你,让你光明正大的在人世间,不再是杀人犯的妻子,可是,不可能了。”

“爹,你睁开眼看看……”中原大叫。

但永春仍往下说:“雯,恕我生前并无意不忠于你,我多么希望活着看到你啊……”

这时,草原黑龙已经苏醒,正一寸寸向这儿爬来,脸上的痛苦神色,令人不忍卒睹,每一条肌肉都在痛苦的抽动,眼角出现了血迹,嘴角扭曲,血水往下滴,喘息着向这儿爬来。

永春也在剧烈的喘息,脸上肌肉也在颤抖,续往下说:“雯,我逃了九次,第十次竟丧在盐泽死城。雯,愿我们来生再见,来生……”

海蕙知道他激动,人还未清醒,又塞入一颗夺命金丹入他口中,用水灌入他的咽喉。

中原直挫钢牙,猛地抓起长剑“铮”一声扔掉剑鞘,向草原黑龙一步步走去。近了,他的剑举起了,剑尖对正草原黑龙,就势向她掷出了。草原黑龙眼中已看不见什么,她循永春的声音向前爬,一面喘息着叫:“永春,永春……我……我要死在你的身边,我……”

中原一挫钢牙,剑脱手掷出。

剑将脱手的刹那间,永春突然竭力叫:“天威,我不怪你……”

海蕙以手掩面,不忍卒睹。

中原大吃一惊,但剑已脱手,“啊”他大吼一声,人向前扑左掌斜拍,右手全力向后,猛一收。

‘嗤’一声,剑尖被两股奇猛的劲道一震一拦,准头一偏,速度亦减,刺入草原黑龙左上臂后侧方,裂了一条血缝,但她似无感觉,仍向前爬,鲜血划出一条扭曲的血路,喘息着叫:“永春,我未能送你返家,死不瞑目,死不……””

她终于爬到永春身畔,长叹一身,伏在他身上,昏在他脚下。中原浑身大汗,怔怔在站在那儿。

永春又清醒了些,他仍喃喃地说:“天威,我说过我希望能报答你,可是我反而也让你也死在一块儿,原谅我,原谅我……”

中原吸入一口气,毅然地说:“蕙先救她,日后再说。”海蕙掏出一颗金丹,由中原替代她的位置,动手救草原黑龙,用水灌丹丸入草原黑龙腹中,并撕衣袂替她包扎伤口。中原动手结扎,砍了四条雕腿,以剑挖地以雕腿作支柱,然后也砍了四张雕翼,架起一个凉棚,挡住了烈日。说:“过一个时辰,我们上道。”

半个时辰之后,永春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他看清了眼前景物,吃惊地撑起上身,讶然道:“咦!这儿是……”

中原扶住他,喜极大叫道:“爹,你可以清晰的分辨……”

永春一震,那一声叫唤,十年前的景象依稀在目,他扭头瞪着中原,眼睛愈瞪愈大,抢着叫:“你……你是……是谁?”

“爹,我是中原儿。”

永春:“啊!你是中原儿?你……我……我在梦中么?”

中原握紧他的手,大声说:“爹,原儿没淹死在阎王窝,万里关山,天从人愿,终于找到爹爹了啊!”

永春浑身激动得不住颤抖,结结巴巴地说:“真……真的我……我不是在做……梦?”

“爹,千真万确,看看原儿。”

永春突然伸手抱住他,浑身发抖,喘息着说不出话来,泪如雨下,片刻,突然抓紧中原的双肩颤声叫:“原儿,你……你妈可好?”

中原不敢将实情就此说出,说:“妈好,只是,原儿外出四年,目下不知又怎样了,但有惠安大师在照顾,料亦无妨。”

“你妈被解上武昌府,怎会在家?”

“布政使大人已经接到赦命,所以回家了。”中原只好扯谎扯到底。

“谢天谢地,宁大师目下可好?”

宁大师,指的是上官罡,也就是宫老儿。中原说:“因大赦令下,爹爹仍未回来,宫公公便出塞寻找爹爹的踪迹,久羁大汉,目前原儿已将他老人家找到,目下已到榆林请求王大人发兵进攻红盐池……”

中原便将自己在阎王窝水底洞窟的遇合,直至目前的经过大要的说了,瞒下母亲被宋五湖迫害一段往事。

父子两人相对唏嘘,共庆两世为人,海蕙也过来拜见了,她跟着中原称永春为爹爹起来,不该这样称呼,但她自认是中原的养姐,中原引见时也称她为姐,她明正言顺大胆称呼,事实上与中原的婚事并未得到双方家长认可,但如果称伯父,未免有些陌生,她聪明,跟着中原叫,预留下一步棋。

永春也是过来了,他在爱子口中,早已听出端儿,自是万分高兴。

这期间,草原黑龙已经醒来多时,她静静地听完,一直没作声,也没移动。

接着,永春便将十年来的遭遇—一说了,最后指着草原黑龙说:“孩子,为父忍辱偷生,就为了留得命在,见你母亲一面,此中情由,希望你能谅我,在大漠草原中,九次逃亡,历尽艰辛,委实困难,遇上任何一个蒙人,皆有性命之忧尤,有几次我都是被她从死亡边缘拉回。

这一次她更是冒万险送我人关,如果没有她,我早已埋骨盐泽死域之中,或者喂了野兽。在我饥渴交迫,行将死亡之际,她仍不忍心让我而去,此恩此情,我将铭刻心坎,如果你杀了她,我这一身亦将负疚难安。孩子,当你到了我这种年龄,与身历这种境遇,你便可体会我目下的心情了。假使你认为有力量求她脱出这百里盐泽死域,就为我尽一份心力吧!”

中原沉吟良久。突然坚定地说:“爹,原儿将尽力而为。”又向海蕙说:“蕙姐,是否动架?”

海蕙毫不犹豫地抢着说:“原弟,我背她走。”

草原黑龙突然撑起上身,摇头说:“永春,你能父子重逢,我的责任已尽,我几乎误你一生,负疚良久,你们走吧,天黑之后,便无法脱身了,猛兽鬼怪无人能敌,记住,往东。”

她挣扎着站起,用蕴藏着海洋深情的目光,注视永春片刻,举步向不远处她的宝剑走去。

“天威,你!”永春大叫。

草原黑龙扭转头,幽幽地说:“祝福你,永春。”说完,从容举步。

海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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