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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不夜源-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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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放。二曹操再也不推托去说别的什么了,带着苦笑的脸连声说:“这个么,好说,好说。”



初夏的风还带着春天的气息吹着满街的花槐。古城的槐树啊,象一把把遮阳的伞,那朵朵雪白的花又如伞上的锦绣把十里长街搭成一条花廊,一阵风来满街发出诱人的清香。但是最诱人的还是古城“望湖春”饭庄临街楼上那几张雕花朱漆屏风围成的雅座间里。那四周淡兰色的墙面,米黄色的顶棚,奶色的壁灯和镶着金边绘着彩画的八仙桌椅都似乎带着微笑张开双臂盛情地接待客人。今天是郝老伍领着乙方老蔡代表一个新成立的施工队请客。出席宴会的首席代表当然是实权在握的二曹操了。其次是与工程有关的刘三克,为了运输上的便利把司机曹明仲也捎上了。

午后的斜阳暖融融的映红了临街那一大片的印花玻璃,只照得里面五颜六色,琳琅满目,既显得辉煌,又感到幽静高雅。席面上爆、炒、熘、烧、闷样样俱全,把个诺大的桌面简直挤的不通缝了。这些年来经历了困难时期,由于二曹操身在其位,特别又掌握着计划、预算、财务实权,加上用他的人多,请的人当然不少了。在吃吃喝喝上,象这样的场面不但不觉出格,反到认为应当应份理所当然。所以今天他显得神彩栾栾,红光满面,有了口福到把一切都忘到了脑后。他揭下帽子,敞开胸怀去接受老五的频频斟酒,殷情奉菜,口如漏斗吃啊,喝啊,把个老五和老蔡忙活得不亦乐乎。活象两只见了腥味的猫咪来回转悠。老五撕下一只鸭腿来送到二曹操的面前殷情地说道:“主任,这是真正的北京”全聚德“烤鸭,您老偿偿味道怎样。”二曹操顺手接过来沾了点酌料然后啃了一口,又吧咂着嘴点头赞道:“不错,不错啊,这个时期能吃上这个还真是难得哟。我说老五,你的能耐还真不小哇,就凭这一桌东西,要没有点门子你就休想弄来。”

老五一听得意地晃着核桃脑袋说:“谈不上能耐,主要还是托你主任的口福啊。”

“哎,你就不要过谦了,实事求是嘛。”二曹操又喝了一口酒,扫了大家一眼,接着用筷子指着黄晶晶的烤鸭说:“京师美淆莫过于鸭,你们听说过吗?这是过去的宫庭佳淆,以前只他妈的慈禧那娘们儿吃过,这玩艺儿不但肉质香嫩,皮脂酥脆,而且色质鲜艳,味道也醇香呢。这东西在”美味世界“中也称得上”桂冠佳淆“ 了。”说着他还自负地夹起那流油的鸭屁股在席间慢悠悠地晃了几晃。

三克一对黑眼珠跟着鸭屁股也转了几圈,然后嘿嘿地笑着:“看起来不起眼的东西让咱们主任这么一点拨才知道其中之奥妙,真是听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啊。”他一边奉承,一边也夹了一块胸脯肉送到嘴里鼓着两个腮邦子咕咕囔囔道:“看来咱们主任才真正称得上是个吃家,一个美食家,这味道还真不一般呢。”

“哎,看你三克他妈的说到哪里去了,长着一张嘴巴不会吃东西那才真是一个浓包。可是在吃喝上你们见的场合太少了,没有体验,没有体验啊。比如说公家的席,不要细嚼,等你呆呆地品味儿,没夹几下早光了;吃烫的东西,不要用舌头去舔,会烫口,会起泡,只要在嘴里团一团就吞,反正营养在肚里,这就叫窍门罗。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经验可不能用在今天的席上,没有老五弄来咱们谁也吃不到了。”说着二曹操端起杯子来,然后在席间划了一个圆圈,提了一个建议道:“咱们到是应该感谢主人的盛情了。常言道酒逢知已千杯少,来来来,我借花献佛敬二位一杯!”

“不敢当,不敢当。”老五和老蔡双双站了起来,屁股朝后翘着,身子弯得象对大青虾米,齐声说:“你们都是贵客嘛,说个不客气的话,要不是为了国家建设,凭我们这点儿面子,就是用八人大轿也抬不来呀。”说着两人把杯子举过了头顶。老五又说: “既然主任和同志们赏光,这就是对我们队伍的支持了,所以我俩代表全队职工,对以曹主任为首的甲方代表表示非常地感谢!非常感谢!”说着大家一扭脖梗儿,喉头朝上一滚喝了一个底儿朝天。接着老五又给每人满满斟上一杯,端起杯子说:“我们是初次承包工程,凡事要取一个”信“字。树以”皮“为生,人以”信“为本嘛,不过话又说回来,由于我们技术力量薄弱,施工设备差一些,条件也不怎么好,好的是主任是个行家,哦,哦,还有三克和小曹同志的帮助和指点,我想是不会有问题的,请放心我们一定要把好质量关,百年大计,质量第一嘛。为了使我们的工程施工顺利,所以我和老蔡也回敬一杯!”

二曹操首先把脖子一扬喝下去了,接过老五的话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罗。”由于酒的魔力,他有点晕乎乎飘飘然也,脸慢慢地红的象个关老爷,把手一挥道:“我说老五,我看酒不必敬了,既来之则安之,还是随便些吧。至于工程嘛,公事公办,既不让国家受损失,也不让你们吃亏。发展生产,繁荣经济也是我们共同的任务和目的,”一人挑土不起眼,众人挑土堆成山“。我这个人办事爱讲嘎巴脆,遇事儿取个爽快,同时我也有个怪脾气,凡事爱替别人着想。”他指着刘三克道:“他知道,我曹某从来不亏待人的。忘了没有,去年过春节你手头有些紧巴,我就让你值了三天班,前夜加后夜,双班代加班一下子二十多块钱就到手了,探亲假一休,老婆孩子皆大欢喜,痛痛快快地过个晚年,哈哈哈哈,你们说谁不喜欢赵么元帅呀。”几杯酒下肚二曹操已经醉意浓浓了,酒后出真言,说话也随便起来,早把自己的身份抛到一边。只听他继续说:“当头儿的也得会当呢,到时候也得找点儿窍门儿,一个篱笆三根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嘛。当头儿的没有几个得力的帮手哪咋行呢。说白了就是要拉几个亲信,要不怎能顺手。这帮手怎么找,就是让他吃香的,喝辣的,多占点儿便宜,处处来个痛快,反正又不花自己的钱。常言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当年曹操要不厚待关云长,恐怕后来就死在华容道上了。唉,这些道理好些人不懂啊,你们说这个顺水人情为啥不做呢。嘻嘻嘻嘻,这就是窍门儿罗。”说着二曹操用手摸了摸光溜的头发,又眯起一双小眼睛看着曹明仲:“怎么样,我一上任就把你提到副科级,还给每人发个大皮包,嗯,忘了吗?只要你小曹听我老曹的,以后提干,升工资,分房我都不会亏待你的,如果我当了局长,部长,起码也得给你一个厂长、处长当当,哈哈哈哈,你说我够朋友吧!”

“够!”三克把大拇指翘起来:“够啊!”

“高高。”老五也把大拇指翘起来:“士为知已者死,这样的好领导谁还不拥护呢?”

一阵讨好的附和声后,二曹操得意地端起杯子来又灌了一口,眯起眼睛哈了一口气,接着夹了一块虾段送到嘴里,边嚼边说:“可是谁要是跟我闹别扭。”说着他把牙一咬,眉毛也凝了起来,鼻孔里哼了一声:“对不起,那就得让他士豆搬家――滚他妈的蛋。三克知道跟我做对的张工程(张文彬)怎么样,郭仓库(郭有槐)如何,还有黄财务(黄得福)、罗材料(罗林)又是什么下场呢?只要我说声不要,老电业就得听喝,不是全都免职了么。还有那个梁白毛(梁总)不时相,不过也快退休滚蛋了。”

“我就赞成主任的魄力。”三克也醉意浓浓了,他脸红筋胀地顺势支持着,讨好着。“被领导的就是碾盘上的驴――听喝、象那哥儿几个真他妈的是瞎子过河――不知深浅。”

“是哟是哟,尊上敬长天经地义,当下属的就得听话。”郝老五端起杯子来一划圈儿邀请着:“来来,喝喝喝。”

接下来又是一阵附和:“喝喝喝,吃吃吃!”

席间谈天说地,饮酒作乐,等到老五认为该把话题拉到今天宴会上的正题时,一轮红日已经冉冉西坠了。斜阳把席面上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老五又斟了一轮酒,奉了一道菜,忙抓紧时机说:“我们早就知道主任是个替自己想得少,为别人想得多,从来是不亏待人的呀。”说着他对老蔡使了一个脸色说道:“老蔡,快把预算拿出来给主任看看,也希望对我们多多指点指点。”

只见二曹操把手一挥,醉熏熏地说道:“哎,算了算了,我还不相信你们吗!三克呀,把咱们那个木头疙瘩给他们盖上得啦!”

听了这些话老五和老蔡笑得象个弥勒佛,在这关键时刻他们要想尽一切办法讨得对方的喜欢。于是他们俩站起来把腰弯得象对称钩,说:“主任,三克和小曹同志,这就要让你们费心了,为我们帮了不少忙啊。”说着忙让老蔡从大提包里取出三堆不同成色的礼品递了过去:“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现在市面上供应比较紧张,就是有人民币也不一定能买得出来,所以如果需要啥,只要言语一声就行了,兄弟一定尽力办到。”说着老蔡从兜里掏出用红纸包着的两个五百元,一个三千元的小包偷偷塞到了各自已的腰包。

“好说,好说,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你们。”二曹操刚刚站起来突然身子一晃就要朝后倾倒,老五见状忙上前搀扶:“小心主任!”

二曹操用力推了对方一把,一股酒气直喷过去:“我没醉,我没醉啊。”他看三克正在一页一页地翻预算,就使劲拍了一巴掌:“看个啥劲儿呢,将心比心嘛,人家队伍刚刚拉起来,底子薄,条件差,常言道”官不修衙,客不修店“,谁他妈的还不知道这个,羊毛出在羊身上嘛,做个顺水推舟有啥不好,盖吧,盖吧。”说到此他抓起酒瓶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又吃了一回。突然用手推了老五一把说:“章一盖,这下你他妈的就肥了,肥了,可是我呢?”他用手把自己的肝部狠狠地拍了两下,不知触动了哪条神经,一下子想到了前几年的失落,接着一吸鼻子,嗓门儿夹着哭声:“要不是前几年摔了那个跟头,我哪会象今天?” 手一颤,杯子掉在地上碎了。随着他也摊了下去,拱翻了凳子,伏在地下,屁股朝天,脸埋在手臂肘里只是哭嚷。

“我,我这一辈子过得太窝囊了。”

老五忙蹲下去扶:“主任,你太小看自己了。”

“主任,主任算他妈个什么,实际是个小科级,一个芝麻粒啦,你说,我都活了四十多,希在哪?望在哪啊?呵呵呵呵”他越哭越上劲儿了:“不要管我,让我就在这儿,呜呜呜呜。”他翻过身来,仰面朝天,一双泪眼看着人们的裤腿,衣襟和下巴,说:“我悔啊,要不,这破饭馆儿能存得下我!”说完又是一阵哭嚷。

夜幕已经降临,街灯也亮了。人们把醉汉二曹操扶了起来:“叫来一辆脚蹬三轮车,由三克看护,沿着满是槐花绿影的街道朝西去了。

第二十一章 夜话


午夜,电建工地沉沉地睡去了,可是工地那简易办公室里好象还没有休息。党委书记杨春和翻了一个身,紧接着象条件反射一样,其它的两张行军床也跟着吱吱嗄嗄地响了起来。书记是因为有风湿性关节炎和肺气肿,特别是刮风下雨,或者一进入冬季,膝关节使他不能动弹,而肺气肿呢,一喘起来全身抽搐得象只干虾米,几年来折磨得他疲惫不勘。因此领导让他在北戴河疗养了几年,现在病愈刚刚回来就从家里夹着被子来了。好象有长期住下去的打算,起码不是十天半个月了。

“老杨,怎么搞的。”老电业看了一眼夜光表问道:“你这家伙一到工地就爱犯这个毛病,这么晚了为啥还睡不着呢?”

杨春和反问了一句:“你呢?”

“我么,想事儿嘛。”老电业说着顺手把头顶上的灯绳一拉,随着灯光一亮屋子里那纸糊的吊顶、泥抹的墙皮、白木桌子上的电话、竹皮暖瓶、唐瓷茶缸,墙上挂着的日历和各种图表都一齐从黑洞里钻了出来。

“你看都快两点了,不知为啥,躺着就象烙饼似的睡不着。”说着他坐了起来轻轻咳了几声,接着眯了眯眼又皱了皱眉头:“唉,失眠的滋味儿真够痛苦哇,你有这个感觉么。我看何必受这分洋罪,让行军床都跟咱们倒了霉,算了,咱们干脆聊聊不好吗?”

“是呀!”杨春和接过老电业的话笑着说:“嗨,大哥别说二哥,胡子眉毛一样多,只准你想我就不能想吗?”

“看你说的,我哪有那分权利哟!”老电业从被子上揭下衣服往身上一披,微微一笑道:“说实话眼睛一睁忙到息灯,就是灯灭了脑子也不能闲着。特别是这几年,你一走这副担子可不好挑哇,这下好了,你要能帮我想点那我就轻松多了。”

“想轻松,那可不行罗。”杨春和自从疗养院回来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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