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剑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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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辈无意冒犯,只请教一个问题。”东方白气定神闲,沉稳如山。
“你非逼老夫伤人不可?”不为老人眼里迸出可怕的寒芒,像两道有形无质的银线,钉射在东方白的脸上。
“情势所迫,晚辈非请教不可。”
“老夫说过,什么也不知道。”
“以老前辈的身份,能公然欺骗一个后生晚辈么?”
“无礼!”
老人又暴怒起来,随着这一声厉喝,双掌一圈,交叉,然后挥出,劲气撕空暴卷,如裂岸狂涛,漩压向东方白,力道之强,足可夷平一座小丘,出于是旋卷的,威势更加可怕,足可当掀天揭地四个字。
东方白的身形在劲浪中旋飞而起,像陀螺般顺旋势扭升,双臂快速地划动,维持住垂直的重心,旋升到屋檐之上,势尽,他落回原来立脚的位置,这份功力,已到了震世骇俗的境界,换了别人,不是被震得心腑离位便是被抛飞出去。
不为老人双眼盲残,看不见,但凭感觉却宛如目睹,老脸再起扭曲,东方白的身手太出他意料之外,尤有甚者,这年轻对手并没反击,只是凭真功实力化解,以身份地位而论,他算是栽了,而且栽得很惨。
东方白依然神色自若。
没有人目睹这惊心动魄的场面么?有,一双眼睛正凑在下首房门的门缝里,而且是一双非常非常美丽的眼睛。
“老前辈肯赐教了么?”
“不!”一个字,斩钉截铁。
东方白目爆奇芒,停住呼吸,半晌才吁出一口长气。他心里有一百个“为什么?”,但却一个也问不出口——
不为老人为什么会变成瞎子?
为什么一提到大化门他便如此激动?
“老夫什么也不知道”这句话里有多少文章?
他为什么守口如瓶?
他为什么不顾身份出手?
不为老人哼了一声,像痛苦的呻吟,为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看起来他之所以有这种不近情的反应,有其重要的原因,但这原因埋在他的心底,很难把它发掘出来,偏偏东方白又非要刨出这根不可。
“老前辈真的不肯赐教?”
东方白在遭遇了如此待遇之后,仍然不愠不火,涵养工夫可以说是超人的。
“不!”仍然是一个字。
“晚辈提出这请求,并没任何不良的意图,也不是好奇探隐,目的只是想知道一个人的下落,因为这是先母遗命,非完成不可!”东方白态度相当诚恳。
“这是你个人的事,与老夫何干?”
“因为老前辈对大化门神秘消失……”
“老夫说过什么也不知道!”
不为老人又狂激起来,接着道:“你别以为能接下老夫两掌便可以钉住不放,老夫已经是世外之人,发誓不再过问江湖事非,你是想要老夫破誓,还是要逼老夫杀人?”
“晚辈没这意思!”
“那你就快走!”
“晚辈一向不轻易改变主意。”
“不知天高地厚,老夫有办法要你走,而且走得很快,永远不会再回头。”
右手缓缓上扬,掌心向前,五指微曲,似抓非抓,似掌非掌,一个极其古怪的式子。
老脸也在刹那之间泛起艳艳红光,像醉酒的酡颜。
看来老人要施展一种极其玄诡的武功。
这种情况是东方白始料未及,也不愿见到的,不为老人德高望重,黑白同钦,他本来的目的是以礼求见,乞请指示,希望能获得一点“大化门”消失之谜,想不到会激起对方如此强烈的反应。对方的功力高到什么程度他无法推测,但对自己的身手颇有自信,但他必须避免敌对情况的发生,武功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招致物议。
一时之间他不知如何是好?
扬起的手掌没动静。
东方白目不稍瞬地注定手掌。
空气暂时冻结。
突地,房门里传出一个急促但不失娇脆的声音道:“公公不要……”
不为老人上扬的手五指倏舒,掌心一登。
东方白本就存着不依武力解决问题的心意,在娇脆的声音发出,老人手指一动的瞬间,注意念都不会动,以发自本能的速度,斜掠八尺,其实连瞬间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其快,像浮影,又仿佛他人本就没站在原地。
没劲气,没指风,空气保持原样,没丝纹动静。
老人是被女声所阻而中止了攻击么?
女声称他公公,是他的孙女辈么?
“沙!”地一声轻响。
东方由目光扫处,两眼登时发直,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抽紧了,额头沁出了一阵冷汗,一个摆在当门花径边供憩坐的石墩散碎成了一堆石屑。
大惊人了,这是什么功力?
如果石墩换成了人,其结果将是什么?
他下意识地按剑柄,剑是他的自信。
精舍里没动静,他现在的位置只能看到门框。他很快地回复了镇定,心头代之而生的是怒气,不为老人这一击分明是想要他的命,以对方的身份地位而言不应该对一个以礼求见的晚辈下这狠心,从这反应判断,他不但知道大化门消失的秘密,而且极可能与这武林奇案有关,“击石老人”的指点没错,算是找对了人,可是如何使他吐实呢?不择手段么?
眼前陡地一亮,像暗室里灯光乍明,使人为之眼花神夺。
门边出现了一个绝色佳人,像一团艳光乍然照亮在你眼前,在这刹那间,你只能感受而无法领略,因为她太美,似五彩流亮的光夺去了你的神志,套用一句最俗气的形容,她像一位仙女突然降临在你身前,你只有惊震与迷离,真有所谓九天仙女么?
东方白的脑海呈一片空回,他无法去想任何事物。
她移动了数步,像彩云流动,双方距离只有三四步。
东方白无法感觉自己是否仍在呼吸,心是否还在跳?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白慢慢从迷茫中释放出来,他徐徐舒了一口气,不敢用力,怕大气会吹散这似梦似幻的景象,神志开始复苏。
他真正开始领略,她的年纪在二十左右,精雕玉琢没有丝毫瑕疵,从发梢到脚尖,造物者把所有的美全集中在她的身上,美,纯净的美,极度的美中透出一股娴静,兼有了端庄与沉淑,目韵流波里渗出一抹淡愁。
无法形容,最善于形容美的也会词穷。
“你就是名满江湖的‘无肠公子’东方白?”声音像仙音妙乐,使人听了全身熨贴,所有毛孔,孔孔舒畅。
“在下正是。”东方白费了很大的力才说出来。
“难怪你有这等身手!”
“唔!”东方白目不能移。
“你刚才逃过了一劫!”
“唔!”东方白在心里苦笑。
“我该称你东方公子!”轻柔婉约,娓娓动人。
东方白的舌头似乎突然大了,转动不灵,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口齿不算笨拙的他,忽然变得很笨,他出道以来,见过的名花不少,但从来没有迷惑过,他本身也是俊品,但面对这绝代美人,便升起了自惭形秽的感觉。他竭力镇定,放松自已。
“姑娘是不为老前辈的……”仍不免有些期艾。
“算是客人吧!”
“客人?”对方的回答大出东方白意料之外。
“是的,只能这么说!”她微微一笑,仿佛传说中的佛祖拈花,无比的感人却充盈着圣洁,令人从心底颤出悸动。
“姑娘怎么称呼?怕亵渎似地他有些微怯意。
“我叫祝彩虹!”她落落大方。
“祝彩虹,彩……虹!”
东方白喃喃地说,心头突然一亮,像一种突破的憬悟。
不错,只有彩虹才能形容她的美,晴霁后的彩虹,五彩璀璨,横在天际,霞光高张流布,你只能欣赏,不可以触摸亵渎,但彩虹会……
他不愿往下想,那会破坏完美。
她是完美的,除了她,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堪当完美两个字。
他痴痴地望着她,近乎贪婪。似乎想牢牢抓住她,怕她突然消失,像梦一样消失无踪,此刻,他自身已不存在,完全失去了自我,她占据了他整个的心房,控制了他全部的思想,一切成了虚幻,而她是虚幻中的真实。
“东方公子,你可以走了!”
“在下……”东方白仍在迷惘中。
“我是说你应该走了。”
“在下……应该走?”东方白清醒了些。
“是的,你不该再逗留下去。”祝彩虹的声韵一样轻柔,但轻柔之中透着一种使人无法抗拒的决断。
“为什么?”
走字使东方白唤回了自我,走就是离开,离开她便会在自己眼前消尖,下意识中便自然产生了抗拒,他不愿五彩流亮的彩虹在自己眼中消失,而同时也想到了自己此来的目的。所以他发出反问。
“因为你无法达到目的。”
“在下不轻易改变主意!”东方白完全恢复了自我。
“愿意听一则寓言么?”祝彩虹声音突然放低。
在这种时候她竟然要说寓言,的确很新鲜。
“愿意!”东方白点点头。
“有个乡下人,扛了根竹竿进城,城门洞太低,进不去,乡下人非要竖着进去不可,结果非但进不去,竹年也折断了……”
声音低得只能让东方白听到。
“……”东方白若有所悟。
“那乡下人没想到横下来进去。”她又加了一句。
东方白脸上发了热,他一味急进,却没想到改弦易辙,用其他的方法。他顿时觉察到祝彩虹不但美,而且有很高的智慧,她这一则极通俗的寓言,暗示自已该怎么做,当下红着脸抱着拳道:“谢姑娘提醒,在下十分感激!”
“很好!”笑笑,转身姗姗没入精舍。
东方白木立着,笑容似乎仍在眼前,只是佳人已沓,他感到一阵失落,像从一个五彩多姿的梦中一下跌回了现实,留下无边的惘然。
她会再出现么?当然不会。
能再见到她么?有此可能。
最后,他在幻灭般的心情下离开了。
黄昏。
徐家集——依山傍道的小镇,由于地处山内外交通枢纽,虽是山城,倒也相当繁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客旅商贩云集,茶楼酒肆栈店应运而兴,在所有钱店中,数徐家老店最具规模,生意也最好,它的特色是酒店与客栈合并经营,客旅称便。
东方白也是这老店的客人。
食堂里约莫上了八成座,东方白是其中之一,一个人占了一个座头独饮,喧嚣声像不息的风浪,此起彼落,波波相连,为了使彼此能听到话声,竞相把嗓门放大,因循助长的结果,食堂变成了沸腾的鼎。
然而在这市集般的喧闹震颤里,东方白却静得像风雨中的石翁仲,完全无感于鼎沸的侵袭,封闭在他的思想囿圈成的小天地里,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的心里也在鼎沸,但与身外的绝对无关。
不为老人和祝彩蚯的影子不断在脑海里叠现,挥之不去,不为老人的反常行径,祝彩虹超尘脱俗的美,加上他自已极欲达成的心愿,交织成一张缠结的网,把他牢牢缚住,他不得不奋力挣扎以求突破。
不为老人是个关键人物,问题在于要挖出埋在地下百丈的东西容易,想发掘藏在一个人方寸之间的秘密很难,他不但不说,连接触到问题的边缘都严厉排斥,事实上对他又不能不择手段,祝彩虹提醒自己用别的方式,该用什么方式呢?
祝彩虹美绝天人,真像是雨后晴霁的天际彩虹,她说她是不为老人的客人,简直的不可思议,她的话可信么?
母亲临终的遗命非达成不可,刚一着手使碰了壁,以后的路该如何走?
他猛灌了一杯酒,又斟上,眉头已打了结。
祝彩虹,祝彩虹本身便是路,利用这条路便可达到目的。
他突然想到了这一点,郁结的眉头舒开了,精神也随之振作起来,他啜了一口酒,夹了一片薰鹿脯放在口里,到现在,他才吃出酒味菜味。
突地,他发觉食堂里的空气有些异样。起初,他囿于本身的重重心事,对周遭的喧嚣听而不闻。现在,心结稍解,对身外事物自然回复感应,一个相当波动的场面在骤然之间静止下来,给人的感受并不亚于在静境中突发的波动。
他抬起了眼,只见所有的食客全部闷头吃喝,全堂静得落针可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封堵了食客的嘴,也抑制了他们的逸兴?
目光转处,他也怔住了。
进门的地方俏生生站了两名青衣少女,人长得相清秀,打扮得也很利落,着上去并没什么特别出奇之处。
食堂气氛的转变是因为这两名青衣少女么?
这可是怪事,两名少女又不是什么罗刹夜叉。
仔细再看,两名少女的左边耳垂下方各长了一粒黄豆大的红痣,部位大小完全一样,看上去很醒目,另外一个共同点是面色冷若冰霜。
年近花甲的老掌柜在一旁哈着腰直不起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东方白瞧料了几分,这两名青衣少女当然算不上什么人物,但必然是什么惹不起的人物手下,所以才会有这等震慑的力量,可能不会是什么好路道。
邻座传来悄语声——
“老大,这两个妞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