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剑影-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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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这在房里发话的是坤宁夫人。
铁杖姥姥不再犹豫,用两个指头从东方白手里抢过药丸,走到门边,把门推开一条缝,伸手递了进去。
天星道人神色阴沉,他似乎也有相当信心。
卓永年从怀中摸出一个黄布包。
天星道人的两眼陡然睁大。
卓永年揭开布包一角,露出了线装册子的一部份,悠悠地道:“这就是‘须弥经’,少林镇寺的秘典,老夫保证,即使东方白输了,道长仍可带此经回去。”
铁杖姥姥大奇,想不到卓永年真的有“须弥经”在手,他是如何从“不为老人”那里拿到的,这真令人难信?
天星道人贪婪地望着黄布包一目不瞬。
卓永年又把布包放回怀中,场面静止下来。
所有的目光集中向房门,等待下文,下文是两个极端,生或死,只是各人的表情不一样,东方白是气定神闲。
空气仿佛已经凝冻。
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当然没多久,但感觉上是很长很长。
房门悠悠开启,一个俏丽但略带憔悴的面影出现了。
所有的眸子突然放亮。
“啊!”随着是惊呼。
出现门边的赫然是公主小玲,她的目光只注定东方白一人,而东方白的目光也在刹那之间变直,原本沉静的脸色起了异样的变化。
天星道人顿时面色泛紫。
铁杖姥姥栗叫一声:“小玲!”横跨一步把小玲搂住,老眼里涌现泪光,那份激情溢于言表,着实令人感动。
“道长,你输了!”东方白的目光转注天星道人。
“不可能!”天星道人狂叫一声,脸孔起了扭曲。
“可能的!”东方白语冷如冰,沉缓而有力地道:“在下无妨把事实点破,主使你的人在山顶窃听到了在下将赴桐柏求药的秘密,立即尾随到桐柏山,冒充‘三恨先生’赠予假药,可惜他太性急,没多留片刻看下文,他的作为反而促成了‘三恨先生’主动赐药,在下赶回来也正及时,坏了他这一着妙计,这叫人算不如天算,赌约在先,现在就看道长的了,希望不是由在下出手。”
铁杖姥姥放开了小玲,带煞的目光照定天星道人。
“毒害公主于先,又持解药要挟于后,视坤宁宫如无物,可恶之极,若不把正凶碎尸万段,老身难消此报。”
“道长,见证人在等着!”卓永年冷加一句。
天星道人目珠连转。
“道长!”东方白又开口道:“你不必打任何主意,如果你想赖账,‘无肠公子’剑下你将无法全尸!”
天星道人拂尘一抖,尘尾根根笔直,挪步旋身,他虚空划圆,带起一片破风之声,劲道之强着实惊人,也就在尘影罡风中,天星道人闪电般射向堂屋门,这一着似乎已先被卓永年洞察,极快地抢向门边,同时劈出一掌。
“砰!”然一声,天星道人被如山掌劲震回。
东方白剑已离鞘。
铁杖姥姥扬杖待发。
房门边的梅芳与兰馥也同时亮了剑。
天星道人身形稳住,已陷在铁围之中,红脸变成了黑脸,要想突围根本是不可能之事,插上翅膀也飞不了。
公主小玲想来是元气未复,没任何动作。
东方白从鼻孔里吹了口气道:“杀你这种江湖宵小,真污了本人的剑,但你这种人又不能留下来祸害江湖。”
话声中,长剑徐徐扬起……
蓦在此刻,门外的竹青和松筠齐齐娇喝一声:“什么人?”
一样黑乎乎的东西疾射而入。
堂屋里的人本能地向后一退。
“波!”地一声,黄色烟雾平地涌起,立即弥漫开来,呛咳之声立起,仿佛是胡椒辣椒一类的粉末直往人五官里钻。
卓永年的声音大叫道:“闭眼摒气!”
黄烟很快消散,在场的个个涕泗横流。
东方白见机得早,一感辛辣之气立即就闭眼摒止呼吸,受呛不深,但也眼泪汪汪,喉头直发痒,铁杖姥姥和两名少女咳得弯了腰,鼻涕眼泪一大把。卓永年则已到了堂屋门外,这种江湖门道他相当熟,所以受害最轻。
天星道人已不见踪影。
众人冲到门外,深深换了几口气,擦干鼻涕眼泪。
东方白愤愤地道:“老哥,这怎么回事?”
卓永年道:“江湖下三流手法,一般称之为‘掐喉蒙眼弹’,在紧要关头作欺敌脱身之用,想不到对方会来这一手。”
原本守在门外的竹青道:“刚刚发现人影,对方便已扔出这鬼东西。”
铁杖姥姥顿着拐杖道:“真是阴沟里翻船。”
东方白道:“是我们疏忽了,早就该想到天星道人绝不是单枪匹马,必定是有人暗中伴随接应,嗨!真是……”
卓永年吐口气道:“不要紧,对方一定会再度上门,好在公主已经平安无事,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
公主小玲盈盈步出,东方白一回身,正好面对面。
久为毒困,玉颜憔悴不少,但那份英气仍存。
现在,东方白才算真正面对曾经因疗毒而不得已有过肌肤相触之人,一时之间,思绪如潮,往事重映心头——
为了救人,他抱过她。
为了迫毒,他的手按贴过她的酥胸。
他曾挨过她一掌几乎送命。
他不惜长途奔波为她求药。
四目交投,纵然是眼睛会说话,但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微妙和对视,两人的心事都非常复杂。
“东方少侠,我……只能说谢谢你!”小玲期期地开了口,她所能表达的,也只有谢谢二字,的确是如此。
“不用谢!”东方白当然也没多余的话好说。
坤宁夫人幽然出现在门里。
“东方少侠,本座会紧记你对小玲的再造之恩!”
“夫人言重了!”东方白半侧身施了一礼。
公主小玲突然叹了口气,转身回进堂屋。
东方白心弦一颤,她因何叹息?
她并非多愁善感的荏弱少女,而是有个性有担当,柔中带刚的江湖儿女,照理她是死中得活,应该是庆幸之不暇,为什么要叹息?
而且是当众叹息?由此而论,她定有难解的心结。
心念之中,目光不期然地瞟了过去,心弦又是一紧,只见小玲傍母而立,眼睛望着空处,神情是一片茫然。
为什么?东方白在心里连打问号。
坤宁夫人显然已觉察到了爱女的异常情况,侧面望了一眼,眉头微蹙,轻摇了一下头,伸手抚了一下小玲的香肩,像是给她一种安慰。
小玲无动于衷,仍茫然望着空处。
东方白忽然发觉自己对小玲的关切过份了,各人有各人的心事,自已没来由去胡猜乱想,于是他收慑心神,目光望向卓永年,意在探询下一步将如何?
卓永年是狐精也可以说是人精,立知东方白心意,朝坤宁夫人抱了抱拳。
“夫人,老夫与东方少侠还有急事待处理,告辞!”
东方白也跟着抱拳。
小玲的目光射了过来,异样的目光不知道代表什么。
东方白稍移方向,道:“公主,在下告辞!”
“我还没向你致谢!”声音是凄清的。
“用不着,在下只是在作自己认为该作的事。”说完,再次抱了抱拳,然后向卓永年道:“老哥,我们走吧!”
“走!”卓永年摆了摆手。
两人转身举步。
身后传来坤宁夫人的声音道:“卓大侠,今后还要仰仗!”
卓永年没回头,口里应道:“老夫很乐意效劳!”
鬼树林外,东方白与卓永年并肩而行。
“老哥,你算得真准。”
“不是算得准,而是照事实判断,你走后,黑蝙蝠和卜云峰跟着断了线,我原以为这两个小子已经远走高飞,心里十分着急,等你回来一说山中经过,我便明白了,不过,要不是你及时赶回来,两个小子的诡谋得逞了,后果实在难以想象。”
“对方会离开徐家集么?”
“不会,他们志在‘须弥经’,不达目的不休。”
“对了,老哥是怎么从‘不为老人’手中得到‘须弥经’的。”
“老弟!”卓永年神秘地笑笑,拍了拍腰间:“这是一着棋,一着绝妙的棋,现在别问,很快你就会明白。”
一着绝妙的棋?
东方白心里虽然狐疑,但人家既然故作神秘,他也就不想追问,反正这一段与自己无关。
“老哥,不问就不问,小弟我并非很好奇的人。”脸色一正,又道:“但另外一件事我是非问不可。”
“哪件事?”
“此次桐柏山之行,事前老哥与铁杖姥姥之间曾有秘密的定,小弟猜想,这约定绝对与小弟有关……”
“老弟,我说过绝对是好事!”
“不管好事坏事,既然与小弟有关,小弟就有权知道,老哥越俎代庖于先,又蒙当事人于后,似乎不太够意思吧?”
“老弟!”卓永年嘻嘻一笑道:“老哥我不是说过这约定一年为限,一年之内情况没变化才算成立,如果情况有了变化,约定便自然消失,而生事关别人的隐私,你总不成非要逼老哥我说不该说的话吧?”
就在此刻,三条人影如飞而来,远远便可看出来的是三个光头和尚。
东方白心中一动,道:“老哥,这三个和尚……”
“是冲着老哥我来的。”
“哦!我明白了,一定是……”
眨眼之间,三个和尚已到两人眼前。
不期而至的是少林监院“无相大师”和两名虎面僧“了因”与“了尘”。
“阿弥陀佛!”无相大师高宣了一声佛号,其声震耳。
双方面对面站立。
东方白灵机一触,突然就明白过来,卓永年刚才在小屋展示过“须弥经”,而“无相大师”一行下嵩山就是为了这桩陈年公案,不用说这是“天星道人”他们的杰作,故意向少林僧通风报信,只是时间上令人惊奇,来得太快了。
“大师幸会!”卓永年抱拳招呼。
“阿弥陀佛!”无相大师又宣了声佛号。
“三位何往?”卓永年明知故问。
了因与了尘两虎面僧分别拄着沉重的佛门方便铲和齐眉棍,脸上的神情和手中的兵刃一样沉重,无相大师则是一脸庄严之色,下弯的白眉衬出不可侵犯的宝相,有道高僧其气派与表现是不同凡响的。
“正为施主而来。”
“哦!”卓永年故作惊奇道:“请问有何指教?”
无相大师眼里射出两道湛然神光。
“本寺当年失经在施主的身上?”没有任何虚文,开门见山地说出了主题,这便是出家人与江湖人不同之处。
“不错!”卓永年坦然承认。
东方白大为意外,狐精怎么会这样好说话?莫非他是有意交回失经,代不为老人了却这段旷日持久的公案?
“阿弥陀佛!”无相大师合十顶礼,以无比庄重的声音道:“此经乃本守珍藏至宝,现在就请施主见还!”
“这……恕卓某方命!”
了因、了尘勃然作色。
无相大师的目芒连连闪动,像两根银线在烁耀。
“施主此言何意?”
音调中隐含有严厉的成份。
“卓某作不了主。”
东方白插不上嘴,但他在用心地听,对卓永年身怀少林失经这档事他完全不明白,而他却很想知道其中因由。
“施主此物何来?”
“情商借来的。”
东方白倏然省悟,一定是卓永年为了要救公主小玲,向不为老人情商借用,不为老人与坤宁宫关系密切,自然不便拒绝。
“向‘无为’借的?”
“不是!”卓永年回答得很断然。
不是?东方白大为困惑,那他的“须弥经”何来?情商借用四字又作向解?
向谁情商向谁借?
现在,他对他算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狐善变,成了精那就更不用说了,但从他锲而不舍地为友复仇以及力救小玲这点看来,其人性仍有光辉的一面。
无相大师和两名虎面僧齐露惊愕之色。
“那施主是向何人借的?”
“对不住,卓某人不便透露。”
“卓施主!”无相大师老脸倏沉,目芒也更加怕人,以震耳的声音道:“除了‘无为’这叛徒不会有别人,施主用不着巧言掩饰,此经与‘无为’一起亡失了数十年,如今人经齐现是我佛有灵,老衲奉方丈严命务必追回。”
“这是大师的事,各有立场不同。”
“施主不说来路也罢,请交出经来!”
“大师,卓某人说过请恕方命。”
“施主不肯?”
“非不肯也,是不能也,卓某借用此经,言明用后原壁归赵,如果交与大师,卓某将无法再在江湖立足,更无颜以对天下同道,不啻从江湖除名,大师是有道高增,区区苦衷谅来必蒙鉴察。”
卓永年说得一本至诚。
“施主要迫老衲用不愿用的手段么?”
无相大师不为所动,衡诸常理,谁也不会轻易放过这天大的好机会。
了因与了尘虎面生威,看来已准备动武。
东方白心念疾转,要是双方动起手来,卓永年不敌的话自已该不该出手?
如果出手,势必违反自己的“三不”原则,万一被识破了玄机,后果又是什么?
一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