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不易-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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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采蝶轩的雅间里,我完全不顾及形象的窝在椅子里边吃豌豆黄边听他讲陈年旧事,大约就是当年他母亲不许他去前线投奔七叔爷上阵杀敌,可是他偏偏很想去,只是没有路费。一次学堂里有人喊他的时候我应了声,静斋和静之的发音很像嘛,于是他盯上我这个天真浪漫又很有货的小姑娘,从我这里骗了一支钗子换了路费才到的西北军营。
故事很老套,还没有东栅门说书的好听,但我很感激他能说动母亲把我带出来。
大约是看出即使他讲了这么一篇故事我依然记不得他的样子,他很挫败的说:“我也没想到一去就是九年,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苦战羌族终于被我们彻底攻克了,现在天山南北都是我们大夏朝的疆域。”
天山,我不小心噎了一口,多么好的地方啊,天空蓝的像镜子,雪山白得像宝石,大地平旷,河流蜿蜒,牛羊膘肥体壮,姑娘和小伙们都能歌善舞热情开朗,那是和京城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现在,他们都属于大夏朝了?
我实在太迟钝了,居然在这个当口愣神,而不是发出由衷的赞叹和欢呼,毕竟羌族威胁了我朝百余年,一朝平定,这份功绩怎么夸都不为过。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反应。”他笑意盎然的看着我。
啊,那该是什么反应呢,我想了一下忽然有些脸红,忙把桌上的点心往他面前推了推,又殷勤的给他的茶杯里续了水:“你说累了,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有些无奈的说:“当年我也是迫不得已,走之后一直很担心没了钗子你娘会不会打你,又怕我娘知道这事后找你家的麻烦。”
“哦,应该没有吧,否则我会有点印象的。”我很诚恳的回答。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好像该说的都说完了吧,可我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不舍,恩,如果他还要说的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听一听,毕竟这里比家里更有趣,可我等了半天只得了一句:“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我点点头,随他出了门,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异常,我眯着眼睛享受这样难得的放风时间,不公平,为什么男子哪里都可以去,女子则必须谨言慎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公平实在是个很玄妙的东西,母亲常说:完全的公平永远不可能达到,但我们都在努力无限接近公平。她和爹爹也都身体力行的这样做,我们几个孩子,都可以自己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大哥醉心冶炼,他打造的兵器千金难求;二哥为了娶二嫂搬了出去,甚至孩子都姓唐不姓俞,二老仍欢欢喜喜,小弟更是顽皮贪玩,跟着舅舅习武,满院子的捣乱,也没有什么人来管他。只有我,虽然也很自由,但是母亲看到后总是皱着眉毛忧心的说:“孩子,你再这样下去谁会娶你啊……”
想多了,哎,反正母亲总是这么矛盾,我已经习惯了。
忽然,我瞥见街角墙根阴影里的一个人影,激动的一把抓住张静斋:“那个灰衣服拿蓝包袱的男人看到没,帮我捉住他!!”
俞静之2
虽然有很多师傅教过我武功;但是我最擅长的功夫依然是逃跑;啊;不对,是轻功,轻功,哎,不要笑话我,毕竟我是个女人啊,硬碰硬的话会很吃亏的;而那个正是让我吃了无数明亏暗亏的人。
张静斋果然不含糊;听我说了后不动声色的走过去,一把就扣住了他的双手脉门,那人嘴里还喊为什么抓我呢,我跟着啪的打了他一耳光,他看见我顿时老实了。真解气啊,有个帮手真好。
我四面一瞅,正好几步外就是胡爷爷的铺子,我向静斋使了个眼色,把他拖到铺子后面的厅堂里。
静斋把他扔到地上就站在门口望天了,我忍着心头的恨意冲他喝道:“拿来!”
“我说了,真的不在我身上。”
刷,我从腰间抽出根软鞭就打了过去,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子,我要是信了他就跟他姓。我的鞭法也是名师所教,挥起来令人眼花缭乱。无奈对方虽然大呼小叫满地乱滚躲得狼狈,可是鞭子一次也没打在他身上。
我就知道,他是个高手,否则我也不会栽在他手里那么多次,可是,这一次他撞到我的地盘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静斋,快来帮我!”
张静斋虽然背对着屋里,但屋内人的一举一动他都听得很清楚,没想到俞相的小姐,打起架来如此生猛,再配上最后这声求助,又娇又俏,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直撞到他心窝,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直冲脑门,口干舌燥心乱如麻。
屋里依旧乱作一团,他身形如电,纵身进屋向地上那人踢了两脚,复又转身回到原地望天。就这么一霎眼的工夫,屋里情形立变,灰衣男子抱着腿呼痛,我的鞭子终于打在他身上,刺啦一声,连衣服带皮肉划出一道长痕。
“快说,你到底把东西藏哪里了?”我用鞭梢指着他的脸。
豆大的汗珠从他头上冒出来,俊脸疼的也有些变形:“我说了东西不在我手上,你打死我也是这句话。”
“你以为我不敢,我早就想打死你了。”我挥动鞭子一下快似一下,眨眼他身上就布满了伤痕,可他眼里的傲气更胜,硬是咬着牙不吭一声。
“你这样他是不会说的。”不知何时张静斋站到我身边。
“那怎么办,”我气的直跺脚:“他偷了我的匕首,那是大哥专门为我打造的,我一定要找回来。”
“我说了那是个误会,我偷包袱的时候完全没想到里面有匕首,后来包袱被别人抢走了,我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胡说,江湖中谁不知你阮桐是偷儿的祖师爷。谁能从你手里抢东西?”
“大小姐,我也很想知道,那人出手如电,是我见过出手最快的人。”他苦着脸懊恼的说:“我说你要是真的在意那把匕首,不如到兵器铺或者当铺找找,或许还能有些收获。”
“我早找过了,还让四叔爷的人都帮着找,天隆号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四叔爷的产业,我们把整个天山城都翻了个遍,为此我还耽误了大事,到处都没有,你说,我不找你要找谁要!”
我成功的看到他的脸色一点点灰了下去:“这可奇怪了,我怎么就惹上这个麻烦,真是头疼。”
“咳咳,”旁边的张静斋有些尴尬的问:“他偷了你的匕首然后又丢了?”
“我再说一遍,我只拿了她的包袱,谁知道里面还有一把匕首!”
“是,你只拿了我的包袱,可是里面是我全部的衣服银子路引和防身之物,你知不知道就因为包袱不见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我甚至要被抓去坐牢。要不是陈叔保下了我,我说不定就……”想到恨处我扬手又是一鞭子。
张静斋眼明手快抓住了我的手:“咳,那个,你要找的匕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么长,这么粗,手把上有一颗红宝石,”我比划着:“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你,难道见过?”
他脸色变幻不定,终于从怀里掏出一个绸包,小心翼翼的打开:“是不是这把?”
“啊,怎么会在你这儿?”
“啊,原来那天抢我包袱的人是你?”我俩同时喊出来。
“那天你也在,你,你,你是那个书生?”
“你就是那个羌女?”这次是灰衣人和张静斋同时发问。
“我才不是羌女,我就是穿了套羌人的衣服而已!”
“你不是书生,书生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身手!”我和灰衣人同时不满的叫道。
嗯,其实是我和张静斋在对话,只多他一个人独自嚷嚷。
我看着他手中的匕首,他则看着我的脸,一时间我们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偏偏旁边还有个人煞风景,一声高过一声的喊道:“哎呦,你的匕首找到了,可是我的腿断了,你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啊!!”
我这才发现怪不得他躲不了我的鞭子,原来张静斋一出手就踢断了他的腿,呃,这确实重了点,我一直以为他只是脱臼,不过想想他给我带来的麻烦,我依然故作生气的骂道:“谁让你不干好事专偷东西,活该。你躺着别动,我马上找大夫。”
大夫来给他上了夹板,又处理了那些鞭痕,嘱咐说至少要在床上躺三个月,期间他一直大呼小叫的喊痛,我看着他满身的伤痕也有些后悔,只能嘱咐下人好好照顾他。
第二天我就想法子溜出来看他,他浑身都缠着纱布,腿上打着夹板,看上去滑稽极了。我有些心虚的拿出一瓶药:“这是御用的疗伤药,抹了不会留疤。”
他根本不睬我,哼,好心当做驴肝肺,我气恼的把瓶子往桌上一放:“随便你,谁让你先偷我包袱的。”
“我当时以为你是个羌女,又那么嚣张跋扈,便想着给你个教训,谁知道,”他长叹了一口气:“反倒自己找个大这么大的教训!”
“羌人怎么了,虽然羌人在战场上是我们的敌人,但你也不应该对一个无辜的弱女子下那么狠的手。”我不服气的说道:“人家就是看着羌人的衣服漂亮想穿一下嘛。”
“漂亮?”他讥讽的看着我抽了抽嘴角,我知道,他笑我那天穿的太妖艳。
“喂,你来京城干什么?”
“找你!”
“找我,你又想捉弄我?”我立马杏眼圆睁。
阮桐苦笑着不知道该如何说,难道说自己自从招惹了她后便忘不了她,千方百计打听了她的行踪来找她。
恰在这时张静斋挑帘进来:“静之,我有话找你说。”
“哦,好啊!”我傻乎乎的没挪窝,还朝着另一把椅子扬了扬下巴。
他犹豫了一下:“这里不方便,你出来。”
“哦,”看在他昨日出手帮我的份上我老老实实的跟了出去。
屋外的他长身玉立,渊渟岳峙,披着碎碎点点的阳光,一时间晃花了我的眼,我才发现他是极出色的男子。我轻轻的走到他面前,虽然我在女子中一直是高挑的,但是也只能看他宽阔的肩膀和滚动的喉结。
“静之,原来你就是那个羌女,我居然没认出你。”
“小意思,当时化了妆而已。”我打了个哈哈。
“那包袱是我抢过来的,当时是想着还给你的,只是一晃眼你就不见了,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你。”
“那天太混乱,我后来被陈叔救走了,装束自然也改了。”
“包袱今天我给你带来了。”
“太好了,谢谢!”那里面有我的易容用品,虽然后来我又陆陆续续补齐了,但是他这份心意还是很可贵的,更何况当年他就要为我出头,这种感觉,嗯,还不错。
他又沉默了好久,方才斟酌着字句说:“那天你穿的,可真是……,平常你也是那样穿的么?”
又来,不就是穿的暴露一点妖艳一点嘛,一个两个都抓着这点不放,后来那群公差见我拿不出路引的时候,也是因为我的穿着一定要抓我去坐牢,说什么我是羌族的奸细。
“不经常,我想扮成什么人就穿成什么样,”我耸耸肩,看着他长出了一口气后又补了一句:“有时候穿的比那还暴露妖艳!”
他又震惊的闭嘴不言了。
“还有事么,没事我就进去了?太阳很晒的哦。”
“有,有,”他赶忙伸手拉住我:“静之,你们家为什么拒绝冯家的提亲?”太阳果真太晒了,看他脸都晒红了。
虽然我不喜欢回答这类问题,但是看在他几次三番无偿帮我的份上,告诉他也不费什么力气:“因为我娘说,女人成亲后就不自由了,所以一定要找个合心意的人才能嫁,可我完全记不得他了,当然不能答应啊。”
“就因为这个?”
“是啊!”
“那,静之,你还记不记得我?”他话音有些颤:“戴云山上,你小时候,我还救过你呢。”
“啊,”怎么突然转到这里来了,我低头想了想:“对不起,我真的记不得了,不过戴云山的事情我有印象,是惔哥哥救的我啊。”(原谅静之吧,她后来完全吓傻了只顾得哭了,就算记得有人放箭也不会记得是张静斋啊。)
我看到他脸色难看的厉害,扯了扯他的衣袖:“你没事吧,我们回屋吧,外面太晒了。”
“静之,”他一把拉住我,看了我好久才说:“那个,如果我上门提亲,你可不可以告诉你母亲对我很满意?”
我疑惑的看着他,确定他是否被太阳晒伤了脑子,然后也很正经的说:“没用的。我娘常说:我这样的傻孩子,只适合找个家庭简单身份不高的人嫁了,若是嫁到公侯之家,只怕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比如,英国公府!”
94番外之俞静之 下
那天的对话不欢而散;看着他抿嘴不言快步离去的身影;连迟钝如我也看出他生气了。可是;这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你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娘亲说的对;他果真自负高傲难伺候;非我良人啊。我拍拍衣服又回去找阮桐说话了。
消除了误会的我和阮桐倒满谈得来的,说起江湖上的事情和整人的方法;我俩常一起捧腹大笑。他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