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沉沦-第3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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讯问结束后,梁晨立刻向身边的副支队长卢勇道:“命令一大队马上出发,前往王兢所有可能的落脚点,务必在最快的时间内将王兢缉拿归案!”
“梁局!”卢勇吞了口口水,脸上掩饰不住彷徨的神色,支支吾吾地道:“梁局,咱们是不是,是不是应该向王书记请示一下!”
“你只管抓人!请示不请示,我心里有数!”梁晨烦躁地挥着手道:“赶紧出发,抓不回来人,我唯你是问!”
“是!”无奈之下,卢勇只得敬了个警礼出去了。
在卢勇走后,梁晨沉思了半晌,终还是掏出手机,给市长张秉林去了电话。早上近一个小时的谈话,将没有什么实际效果,张秉林开了一堆空头支票,明白显示出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态度。梁晨很想知道,现在的张秉林接到他的电话又会是什么反应!
八月二十三日夜,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一大队分成两组出动,对王兢可能藏匿地点进行搜查。得知了抓捕目标之后,包括卢勇在内,所有刑警队员都心怀忐忑。不同于普通的嫌犯,那是市委王书记的独生子,即使有确切的证据证明王兢涉案,但在这个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能使磨推鬼的年代,对于权力的畏惧,使得这些基层刑警们不约而同地产生了逃避的心理。
另一辆警车驶至百兴楼,例行公事地问了保安,在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警车便离开了。另一辆警车停在市委小区门口,却是没有任何胆量闯进去,最后只得在周围马路上逛了两圈,就准备回去交差。
与此时同时,市公安局下令抓捕王兢的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进了市委书记王复生,副市长张林虎等人的耳中。在市委小区的家里,王兢坐在沙发上,神情看不出什么慌张之处,然而那只不断轻颤的膝盖却是出卖了他心内的惶乱不安。
“儿子,不怕啊,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进来抓人!”黄瑾抓着儿子的手,感觉到一手的潮湿。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也没了主意,只得催促着当市委书记的丈夫:“老王,你快想想办法啊!”
“我有什么办法!”王复生冷冷地扫了妻子一眼:“蒋荣华已经招了,梁晨那边已经抓到了确实的证据,你觉得,我还能什么办法?”
“你不是市委书记吗?你怎么就没有办法?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抓去枪毙?”黄瑾的声音又高了起来。幸亏市委小区楼房的隔音效果不错,否则凭着黄瑾这尖嗓门,王兢犯案的事早就天下皆知了。
“找人去灭蒋荣华的口,是你的主意吧?”不理会胡搅蛮缠的妻子,王复生将目光转向强作镇静的儿子,冷声问了句。
“不是我,是张豪的主意!”王兢如实回答道。他虽然也有这个意思,但确实是张豪首先提出买通死刑犯,杀人灭口的主意。只是他们没想到,那个死刑犯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放过了蒋荣华,而仓促间,他们一时半会也再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你们这是给自己挖坑给自己埋啊!”王复生已经无力愤怒,他指着自己的儿子,脸上现出一抹悲哀:“今天市里班子已经决定,升任梁晨为市政法委专职副书记,级别正处。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最迟后天,他就得从市公安局离开。由谁接任梁晨的位置,接下来怎么操作,我和张林虎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那时蒋荣华就算想坦白,又有谁听他的!现在好了,你杀人灭口不成,蒋荣华自然就会联想到凶手是你指使的,你不仁,他就不义,你觉得他还会继续替你挡灾吗?”
“现在怎么办?老李,你得想法子啊!”黄瑾摇着丈夫的胳膊,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还能怎么办?”王复生厌恶地拨开妻子的手,勉强压抑住心里的暴躁的情绪,对儿子冷声道:“你这两天,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一切等梁晨的任命下来后再说!给我记住了,再自作主张,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选择暂避锋芒,等梁晨离开公安局长的位置之后,他再想办法操作。有一点他可是可以肯定的,就算梁晨再胆大妄为,也决不敢进市委小区抓人。退一步来说,就算梁晨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安局那些刑警有这个胆量吗?
市公安局里,梁晨先后给市长张秉林和政法委书记邱岭梅去了电话。张秉林的语气很激动,命令他全力缉拿王兢,并且注意保护好证人。而邱书记,却只是沉默地听他汇报完毕后,便挂了电话。
晚十点半,出动的警车无功而返,令梁晨心里的愤怒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额度。看着一张张心虚的脸,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愚蠢之处。驱吉避凶是人之常情,他不怕,不代表整个公安局的刑警都有敢于得罪市委书记的胆量。他是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也是主持局里工作的常务副局长,然而和市委书记比起来,那又算得了神马!
他挥了挥手,示意刑警队员们散了。一个人回到办公室里,坐大老板椅内,目光望向空处发着呆。何苦呢!他问自己,自家后院失火还没有摆平,他又何苦冒着风险去趟这趟混水?在这个世界上,妄想主持正义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似乎把自己看得太过于重要了!
回家?他却又害怕去面对叶紫菁!不回家,他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抓普通犯人的时候,他是公安局长,抓市委书记儿子的时候,他却什么都不是了!
他现在要怎么办?没有证据的时候,想方设法取证,有了证据的时候,却又苦于抓不了人。张秉林只会动嘴皮子,邱岭梅干脆就不表态,整个锦平,都是王复生的天下,他还能求得谁的帮忙?真累,真TM的累啊!
梁晨烦躁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机,目光从通讯录里一个个名字滑过,最后他无奈地发现这样一个事实。这是江南,不是辽东。他曾经所倚仗的庞大资源,在这里发挥不了半点用处。然而错过了今晚,他也许就失去了抓捕王兢的机会。明天,或许后天,他可能就要挪地儿去市委上班了!
别给老子逼急了!在触及到一个电话号码的时候,梁晨的眉毛挑了下,心里发着狠。在犹豫了几秒钟之后,他终于一咬牙拨了出去。
京城,四合小院。看着首长的手机一闪一闪亮起,警卫大柱子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惊讶。他知道,这个手机号码,只有首先几个少数亲近的人知晓,甚至就连首长的几个儿子都不知道。
看了一眼电话号码,他立刻接了起来,低声道:“首长已经休息了。你有什么急事吗?”凝神听了片刻,他又道:“明天早上,七点左右你再打来,好,就这样!”
明天早上吗?迟则生变啊!梁晨的心情越来越烦躁,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已经点燃的炸药包,时刻都有爆炸的可能。担心失去紫菁和青莹,担心幸福就此从手心溜走,是的,他应该为自己的错误反省,但在这之前,他更需要的是,把满肚子糟糕到极点的情绪发泄出去。
太爷爷不成,不是还有便宜叔叔吗?我就不信了!处于狂暴边缘的梁晨有病乱投医,接着拨出了龙源市委书记,也就是便宜叔叔的电话号码。
梁启明正在书房里看着文件,妻子宁柔端来一杯热茶放在写字台上。抬起头,向着妻子一笑道:“雪珊睡啦?”
“刚才我过去看了,还没睡呢,正上网发贴子呢!”宁柔无奈地摇着头,道:“这势头不好啊,启明,我看最近珊珊简直就是入魔了!”
“入什么魔?”梁启明将茶杯举到嘴边,听了妻子的这句话不禁微微一怔,讶然问道。
“你说入什么魔?”宁柔白了丈夫一眼道:“你那个便宜侄子!最近都被网上捧成大英雄大圣人了!珊珊还申请了梁晨吧的吧主,整天在论坛上发贴爆料,跟踪报导,还和我说,她们一个班的同学,都是凉粉!”说到这里,宁柔揉着自己的额头,十分头疼地叹着气。
“这个事儿,我也知道一些!”梁启明喝了口茶水,笑着向妻子道:“没你想像的那么严重,都是自家人,珊珊支持她哥哥,也没什么不应该吧!”顿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杯,又道:“现在网络上习惯捕风捉影,夸大其辞,说谁好,便没有原则地一路高捧,我倒是担心,小晨被这种糖衣炮弹糊弄的晕了头……!”
正说着,放在写字台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诧异地看了一眼,不由微微一笑,向妻子道:“看看,说曹操曹操就到!”
接起电话,就听得里面传来一股十万火急的声音:“叔,我想问问您,您在江南有关系吗?唔唔,要很硬的那种,能帮上忙的那种!”
堂堂市委书记,梁启明却差点被便宜侄子的这句话问蒙了。消化了几秒钟,他才开口道:“小晨,你是不是,在那里遇到了什么麻烦?”
“不是我遇到了麻烦,是我想找别人的麻烦!”手机里的声音透着一种杀气和暴躁:“叔,我要抓王复生的儿子,可是下边的人都不听我指挥,我这个公安局长当的快憋屈死了!”
梁启明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微一沉吟,缓声道:“小晨,你冷静一下,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和我说说!”梁晨的叙述时间不长,但足够让梁启明了解事件的始末。耳听得便宜侄子摞出狠话‘叔,我都想好了,你要是在江南那边没关系,我就自己开车去王复生家抓人!’梁启明吓了一跳,对梁晨性格算是十分了解的他知道,这个便宜侄子犯起倔来,当真会说到做到。
“小晨,你别胡来!”梁启明连忙喝了句。就算是证据确凿,就算是符合程序,在没有其他上级领导的支持和允许下,公然闯进市委书记家抓人,那绝对是犯了官场大忌。
“叔,我没办法了!”电话里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的沮丧:“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我就不是公安局副局长了,我要升官了,正处级的政法委副书记!”
梁启明沉默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无奈和愤懑。一直以来,他所欣赏的,不就是这个年轻人敢打敢冲的狠劲吗?而且更难能可贵的是,在一帆风顺的仕途中,在得到了京城各大家族青睐,甚至继承了巨额财产的梁晨,现在仍然能保持着原来的本质!
“等我电话!”梁启明沉声说了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小晨,什么事?”看着丈夫的脸色不对,加上刚才丈夫的语气,宁柔猜想着,一定是梁晨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关切地问道。
“小晨啊,死活要充英雄!”梁启明将梁晨的事简单明了地说了一遍,末了望向妻子,叹了口气道:“你说,我这个当叔叔的,是帮,还是不帮!”
“别问我,你不是他叔叔吗?你说帮就帮,说不帮就不帮!”宁柔嗔怪地望了丈夫一眼道。
“不问你问谁!在江南省当武警总队长的,那可是你堂哥!”梁启明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省委书记胡文岳那个人,护短的名声在外,如果让他知道我们家的手伸的长了,我这边倒没什么,你堂哥那边可能会受到影响!再说……!”
“再说什么?”见丈夫欲言又止,宁柔不禁追问道。
“再说,你堂哥一直对我意见,我如果开口,十有八九是要碰钉子,如果真要帮小晨忙的话,还得你亲自出马!”梁启明笑着将皮球踢给了老婆大人。
这个忙,要帮吗?宁柔脸上闪过犹豫之色,她知道只要她开了口,堂哥无论有多么难,肯定是会帮忙的。她也是体制中人,她深知,像梁晨这种急病乱投医的行为是不明智的。武警部队是一支很特殊的序列部队,它并不受同级公安机关的领导,但同样,它也没有执法权和司法权,不能干涉地方政务。除非应当地公安机关的求助,经上一级武警部长领导批评,才可以与公安队伍联合执法。
实际上,如果由江南省武警总队命令锦平市地方武警支队协助锦平公安局执法办案,这并不违反相关程序。然而,由于梁晨自作主张,跳过了省公安厅这一关,那么在事毕之后,最可能受到责罚的是梁晨。对堂哥的影响却是不大!
“你应该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和小晨仔细讲一讲!”宁柔咬着嘴唇思索了片刻,向丈夫建议道:“他跃级向省武警总队求援,是对省厅领导的不尊重……!”
“你以为,小晨会在乎吗?你没看出来,他是根本不相信江南省公安厅的那些上级领导!”梁启明唇角挑起一丝古怪的笑意:“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急病乱投医到我这个便宜叔叔身上了!”
“你就不担心小晨因为这个受处分?”话一出口,留意到丈夫脸上古怪的笑容,不禁恍然大悟道:“好你个梁启明,你是居心不良啊!”
“别冤枉好人!”梁书记摊开双手,很是无辜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