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欲望解解毒-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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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笑了笑：“我很好啊，一点问题也没有嘛，走，进屋说吧。”
她随我上楼，进屋。
我让她坐在椅子上。我奇怪我竟能很平静地将我已经收藏得好好的小水的遗物重又搬出来，一边一件一件地拿给她看，一边像个老人一样絮絮叨叨地跟她说着小水当时是怎么用的怎么穿的在什么天气里如何搭配等等。
阿桐起初很惊诧地看着，后来忽然明白了过来，眼泪立刻扑簌簌地落下来，她也不说话，也不打断我阻止我，只是那么流着泪，听着，还不住地点头。
我仍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说到最后，将小水给我织的那件毛衣和留给我的那封信拿起来，递到她手中。
阿桐一边看信一边流泪。
然后她说：“我在这里陪你。”
我摇头：“不要。”
她又说：“那你跟我回去，我不允许你再一个人呆在这儿了。”
我低下头，沉默。
许久，我说：“那小水的东西怎么办？”
“带过去，”她说，“放到我那里。”
我点头：“好。”
于是又一件一件地收拾，放进一个大旅行箱里，推着走出了这间屋子。临出门时，我环顾房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想：不说这辈子，最起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这里了，这让我幸福又心痛的地方，再见了！
第八章 疼痛与呼喊（6）
来到阿桐的家，放下箱子，收好，阿桐又领着我去理了发，刮了胡子，回来又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然后阿桐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来，我问她：“有酒吗？”她点头，从柜子里取了一瓶白酒过来。我拧开，自斟自饮。忽然觉得少了什么，对了，小雪呢？我忙问阿桐，阿桐却一下子哭出来，说小雪死了，一直不吃不喝，去看医生也不管用，后来活活饿死了，她只好将它葬在郊外的山上。我说：“它是小水的，小水带它去了，也好，有它陪着小水，小水不会很寂寞了，明早你带我去看看它吧。”便一边流泪一边喝酒，阿桐也不劝阻，直喝得酩酊大醉，倒头便睡。
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后有些奇怪：小水昨夜怎么不来找我玩了？
于是怅然若失，坐在床上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想明白：小水在给我的那封最后的信中，要我好好待阿桐，并且祝福我和阿桐，是了，她见我搬到了阿桐这里来，也就放了心，也就不来陪我了，也不来打扰我们了。我美丽而善良的小水！
我下了床，洗漱完毕，吃了阿桐准备好的早餐，然后与阿桐一起去郊外的山上看望小雪。我特地买了小雪喜欢吃的干鱼片。
这已是秋暮冬初时节。郊外这座两百来米高的山上枝繁林密，不过，该落叶子的树都早已落光了叶子，密密麻麻的树枝伸向天空，形状各异的败叶铺满大地，间或有一两棵雪松或翠柏以及冬青树，带来一丝点缀的绿意。
天阴沉沉的，像要落雨的样子，阿桐便后悔没有带雨具。我说后悔也没有用了，淋就淋吧，很多事情后悔都是没有用的。阿桐便抿了抿嘴唇，领着我继续往山上走。我们踩着满地的落叶咯吱咯吱地往前走，整个山上似乎除了我们俩便再空无一人。
“你那天，也是这么一个人上山的？”我问阿桐。
阿桐点头：“是啊，不过那天是个大晴天，天气没有这么差。”
“以后，”我说，“不要一个人到这类僻静的地方来，万一遇上坏人，多危险。”
阿桐感动或者说是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嗯；我知道了。”
上一个陡坡，我伸出手拉她上来，阿桐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便没再松开。她这么紧握着，我也不好松开，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和小水牵手而行的感觉。她戴在手腕上的玉镯滑下来，贴在我握着她的手的手上，又令我想起我送给小水的那只玉坠，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很多记忆是永远也无法抹去的，愈痛，愈深，愈深，愈痛。小水要我不要忘了她，不要忘了她曾那样在我的生活里生活过，我又怎么能忘记？我又怎么会忘记？人生不过短短的几十年而已，真正能够沉淀下来的记忆又有几许呢？不过就是那么几件无法忘记的事、那么几个无法释怀的人罢了。就算到老了，回头看去，人生若过眼烟云，然而，云烟散尽，却始终有那么几个人，始终站立在那里，还是曾经的表情，还是曾经的模样，永远定格在他（她）离开你的那一瞬间。比如楚月，比如小水，比如欣欣，甚至杰，这样的几个人，我是无论如何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的。
那么，阿桐呢？我想，我和阿桐之间，还会有新的考验和曲折。我知道，阿桐喜欢我，而我也喜欢她，但是，我们能否最终走到一起并且相依为命一辈子，这却是谁也无法确定的。我想好了，再过两天，我就去自首，然后，坐牢。而我已在为此做准备，我戒了烟，一来因为阿桐不喜欢闻烟味，她以前劝过我，说对身体不好，现在她知我心里苦恼倒是没说什么，但我还是决定戒掉，二来，以后在监狱里犯了烟瘾也终究不是一件方便和快活的事情。这些我都没跟阿桐说，而且，坐牢之后，几年之后，又会发生哪些事情呢？谁也无法预料。阿桐会等我吗？或者说，我被判了十年八年，我还忍心会让阿桐等着我，为我耗费青春？那么，还是不要多想了吧，就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然而现在，我失去了小水，阿桐失去了妈妈，我们彼此都是浸泡在伤痛里的人，我们很坚强吗？不，其实我们都很脆弱，那就让我们相互抚慰、相互取暖吧。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下意识地用力握了握阿桐的手，那温暖柔软的手，与小水的手又何其相似？！
阿桐也用力地回应了我。
是的，我们要坚强起来，为彼此加油，死者已矣，而作为生者的我们，好好地活下去，也许就是对死者在天之灵的最好告慰。
阿桐领着我，终于来到半山腰的一个林子边。路旁是一处供游人休憩的亭子，穿过亭子，有一条小路沿林子往里延伸。阿桐指给我看，说：“从这条小路走过去不远，就是葬小雪的地方了，是在一棵树下，我做了标记的。”
我点头，于是我们沿着小路往前走，走了约一百来米，阿桐站下，环顾四周，然后说：“在那儿！”
我循她所指看过去，心却猛地一沉，又一紧，在离我们站立的地方约六七米远处，有一棵树，一下子撞入我的眼帘，我以为我是看花了眼，或者说是出现了幻觉，可是，我却又清楚地知道，那棵树，是确确实实真真切切地存在于那里的！
它，竟然与小水自杀时的那棵树几乎一模一样！连枝杈伸展的方向和姿态都几乎完全一致！
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看清那棵树的树干上，刻着两个字－－－－－－“小雪”。
不用说，这是阿桐做的标记。然后，又看到那棵树下的土壤，有新翻动过又抚平的迹象，我想：小雪，一定是埋在这里了！
我转回身，看着阿桐。
阿桐也正看着我。
我无法想像，一个女孩子，孤独地一个人默默地来到这深山密林里，做着这些事、、、、、、
我走过去，轻轻地拥住阿桐，拥她入怀，在她的额头亲吻一下，柔声道：“谢谢你。”
阿桐眼圈一红，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来，她在我的怀中小声啜泣，我更紧地拥住她，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着。抚慰她，也是抚慰我自己。
第八章 疼痛与呼喊（7）
片刻之后，她离开我的怀抱，说：“我们开始祭奠小雪吧。”
我点头，将带来的干鱼片拿出来，摆上，又取出两支祭奠用的长香，用打火机点燃了，插在小雪坟前的土壤。
香烟袅袅盘旋缭绕，然后散去。
我跪了下来。
阿桐也跪了下来。
我们给这只有灵气的猫，跪拜，叩头。
生命是如此脆弱，可生命又是如此有灵性，当其存在的时候，就会主动地按照其思想去生活，去选择，而当其逝去之后，却又在别的生命体中留下痕迹，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这个世界，正是因为有了这许多富有灵性的生命而变得丰富、美好和富有灵性。所以，所有的生命，都是可爱的，都是值得我们去尊重的，无论是人，还是其他的生命。
跪拜完毕，我和阿桐坐在旁边的落叶上，等待那两炷香燃尽。
我盘腿而坐，犹如打坐的僧人，我看着那袅袅升起的烟雾，思绪万千。
待香燃尽，我和阿桐站起身，往山下走。
我主动牵起了阿桐的手。
是的，不管未来怎样，现在，面对这个善良可爱的女孩子，我都该好好珍惜。
不久，阿桐找了个班上，我觉得也好，总是待在家里，心里的某些东西是如何也排遣不了的。
我又去找了欣欣，从她的邻居口中得知她已不住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她的手机号码也成了空号。欣欣就像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我忆起以前对她的好感，不觉黯然神伤，那样一个冰雪般聪明洁净的女子，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因为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吧。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她祈愿，希望她不要做傻事，能够顺利地度过这段人生的危机和低谷，然后，不管身在什么地方，都要好好地生活，好好地照顾自己。欣欣是一个那么优秀的女子，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一定会遇到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我祝愿她幸福。
阿桐不在家的时候，我一个人常常百无聊赖，早晨睡到很晚才起来，然后无所事事，就去逛街。无聊之人喜欢热闹。我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寻找热闹，商场门口的促销活动、街头的吵架、哪儿出了车祸、或者有什么展览，总之，哪儿热闹往哪儿钻。可是，热闹看得多了，也觉得没意思，便又一个人在街头不停地行走，就像以前小水在的时候一样，从这条街巷穿越到那条街巷，没有目标，也无时间概念，只是不停地走。然而，一个人这么走来走去，又觉得没意思，不像当初有小水的陪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快乐和甜蜜的。于是又转回头去寻找热闹。如此这般，一直到日薄西山，便开始往回赶。
阿桐中午不回家吃饭。我从超市买点菜，回来做好晚饭等着她，等她下班回到家后一起吃。这当然是我目前最愿意做、也是最令我快乐的一件事。坐在桌边，屋里开着灯，我什么也不想，只是侧耳细听着门外的动静，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过每一秒，终于听到阿桐熟悉的脚步声，和她用钥匙开门的声音，而我仍坐着不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看她推开门进来，然后冲我一笑，我也同样报之以笑容。然后阿桐走过来，我站起身，轻轻地拥住她，在她的额上印上一吻，我们久久地拥抱着，什么也不做，只是那么紧紧地静静地抱在一起，聆听对方的心跳和呼吸。我们用这种方式相互传递情感，相互抚慰对方。然后，我们松开，开始吃晚饭。每天晚上，阿桐回来，我们都会是如此的行为程序。这已成为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晚上，我们会在客厅里一起看会儿电视，然后各回各的房间休息。阿桐去她自己的房间，而我则住在她妈妈以前的房间。是的，我们并没有在一起。有时候痛苦或无聊、或者寂寞，会让人盲目地渴望寻欢作乐。可是，我还是克制住了，这并非我不喜欢阿桐，也并非阿桐不可爱，我又何尝不希望在夜晚抱着阿桐青春丰满的身体入眠？可是；我不能。阿桐是个好女孩，而我，已决定再过几天就去坐牢，未来是如此的不确定，我现在又怎么能为了图一时之快活而做出哪怕是一点点伤害阿桐的事呢？！
一想到要离开阿桐去坐牢，我的心里就不是滋味。然而，这是必须要做的事，一方面，我必须为我犯下的罪孽而承担责任，接受惩罚，否则，我的良心和灵魂又如何能安宁？！另一方面，我离开，也是给阿桐一个新的选择空间和机会，我不是个好男人，并且是个有罪的人，我如何能配得上善良可爱的阿桐？她应该找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来爱她，呵护她。
至于我自己，以后的人生会是一种什么样子，常常，会让我觉得一片茫然，有时我会想，就算是守着小水的遗物、守着曾经的那些记忆，过上一辈子，终老一生，也未尝不可吧，也算是一种人生吧。我甚至想，若干年后，当我从牢里出来，阿桐也已有了新的归宿，我就搬到小水家乡的那座江南小城去，和小水的父亲一起生活，侍奉他终老，然后，有空就去看看那棵树，去那荷花池畔、草坡、和林子里走走，那样的生活，也蛮不错吧。
死者已矣，活者仍将继续活着。但有时候，仍会很突然地想念起小水，那一瞬间，会非常非常地想念，以致默默地躲在角落里，泪流满面。那种思念和伤痛，是揪心抓肺的，让人一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