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家事-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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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很幸运吗?气象哨,我是“革命”到最后的一个人,被我革黄了;精简机构,我是惟一一个留下来的人,都说我幸运。不过,我也是最不幸运的人。别人搞气象,学新闻写作都有老师领进门,只有我永远也离不开“自悟”。到了这步田地,我才感到“文人”值得我羡慕了,那也是饭碗子了。
1981年12月初,《沈阳日报》终于刊发了我的第一篇社会新闻。写的是我们公社一个叫魏绍武的农民,跟人家借4元钱去抓奖,同时抓到一辆自行车和一台缝纫机两个“大奖”的消息。文章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十个字,但却是我破天荒的突破,也是近年来新兴公社第一次见报。
1982年初,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革,联产承包的责任制在全公社实行开来。农民有了自己的土地,生产热情空前高涨,粮食产量才真正地“跨黄河,过长江”。家家户户都是“有粮有钱丰收年景,无忧无虑太平新春”。这幅对联是我1983年春节时写的,是那时候农民心情的写照,也是我对改革成果的写真。
至此,农村生产队原来的十等人,如今都是一个等级了,都要靠力气吃饭,靠头脑挣钱。我采访的所到之处,无不欢声笑语,无不令人振奋。
1983年春节前快到除夕了,我依然在采访,那篇“幅幅对联迎新春”的通讯发表在《辽宁农民报》的头版头条的位子上。
从我当编辑到任乡政府办公室主任的14年里,在省内外各种报刊上,一共发表了近千篇文章,主要集中在开始的6年里。这些文章有消息、通讯、言论和报告文学,我也多次荣获优秀通讯员的称号,也为家乡的知名度做了一点贡献,值得欣慰。然而——
和所有的事物一样,我搞新闻这一行也经历了巅峰与谷底,激情与沉闷。
1989年后,我很少写新闻稿件了,原因大概有三点。
1988年12月24日,家父病故,我心情灰暗,难以提笔。大家知道,文章不是无情物,亲人永别,我还有闲情逸致吗?还会有兴奋点吗?还会有好心情吗?这一点,奇书网是我不写新闻的外在原因。那么,内在的原因是什么啊?
随着土地承包到户责任制的不断向前推进,几乎所有的新闻导向都疯狂地夸大渲染农民的暴富,不遗余力地扩大“改革的成果”,农民的负担刹那间加重了,社会矛盾日渐突出。相继,“数字出官”“官出数字”的浮夸不实、弄虚作假之风日盛一日,腐败之风愈刮愈烈,伤害了农民的积极性,干群关系越来越紧张,后来达到“深恶痛绝”的地步。
那时候,农民把乡村干部叫做“三要干部”。即,一要粮(征购粮,不交不行);二要钱(提留款,少缴不行);三要命(计划生育,强行坠胎,不坠不行)
造假成风。新闻不造假,没有了新闻价值,我写了也没有人用,太不新潮,保守。新闻造假,违心,我干不来,只好不干。
1989年春夏之交的“动乱”,我的心受到极大的震荡。我的大儿子在吉林大学就要毕业了,担心啊。担心他是又一个王丹!年轻人太感情用事,涉世不深,我又鞭长不及马腹,如何遥控?忧心、忧虑、忧愁,还有闲心、闲暇、闲情写新闻吗?加上那时的一个领导“逼”我入党……
3 草根的干部(我行我素)(4)
3草根的干部(我行我素)(4)
你想入党吗?假设有人问我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不!”
不入党有很多好处,比如:有人对某些党员的表现说三道四,斥责贬损,我不是党员就不会因此而脸面发烧无地自容;因为我不是党员,就没有人把我当作他向上攀爬(进取)的竞争对手,彼此都毫无猜忌提防,保持和平相处的态势,一团和气的氛围,不伤感情,于己无虞;不是党员,组织上领导上对你的要求相对就不好意思那么严格,你再好好的工作,就会有人说“他比党员都有觉悟”,何乐而不为呢?
“你想入党吗?”没有人问过我。但有人这样问过我:
“老李,你怎么不写申请书啊,是不是对我贾书记有意见啊?”
我没想到会有人,而且是领导这样问我。我一时难以委婉地回答,就说没有时间写。他毫不让步:“呵呵,那我就替你写吧。”呵呵,这不是逼我入党吗?
他是新来的较为年轻的党委副书记,分管我的工作。经过一段工作上的相互接触,他对我有了一些了解,但怎么会向我提出这样的问题啊?
对他的提问,我是要当个问题来研究的,研究怎么妥善处理。暂时没有良策相对,只好一拖再拖,因为我在忙比这更值得我倾心的问题。
新闻是不能写了,但情感需要宣泄,喜怒哀乐还是需要表达的。于是,文学创作渐渐地展现在我的笔端。
这期间,全国开展“民间文学三集成”的工作成全了我,我和另一个人同时成为新闻人物。他,就是驰名中外的民间故事家谭振山。
在这之前,我写的散文、散文诗等文学作品已散见报刊。在领导的心中我是个“文化人”了,所以,我们公社“三集成”的工作任务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通过走访,我发现了谭振山老人特能讲,讲一千个民间故事都不重样。这相当于我发现了第二部天书,太幸运了!
中国特色的“天方夜谭”,触动了县、市、省各级文化部门的敏锐神经,也得到党政领导的高度重视。县文化馆专门给我配备一台录音机,收录谭振山的故事。可惜录音带的质量也太那个了,会在录过后的不久自动消磁消音,等我发现没留下一句录音的时候,为时已晚。值得庆幸的是,我边录音边做笔墨记录,否则前功尽弃,悔之晚矣。
如今的谭振山已经是84岁的高龄老人了。2006年,他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对象”,是全国第一批惟一一个以个人为单位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时间,谭振山老人又一次成为上下瞩目的新闻人物,全国的各个媒体趋之若鹜前去“独家采访”,以获得“独家新闻”。
我们的媒体就是这样的可爱,从不同的角度获取不同的新闻效应。他们求得唯我独尊无可非议,却不在意一个年迈人在难以承受的劳苦中,为他们“口若悬河”。然后,他们在“滔滔不绝”的篇幅中,“振振有词”地把原本的“遗产”弄得“面目皆非”。别人看过报道也许为之叫好,我只能为其“叫苦”。
一场关于谭振山新闻报道的文字游戏让人哭笑不得,它和更改地名早就是一对是孪生姐妹了。这里有话要说……
新兴公社,因为公社的所在地不在新兴大队造成诸多不便,常常有到公社办事的外地人,去错了地方。后来,就把新兴公社改为罗家房公社了,再后来,罗家房公社又改为罗家房乡了。
“公社”这个名词退出了历史舞台,被“乡政府”取而代之。对此,我的感觉只是称谓的变化而已,就好比“时髦”叫做“时尚”那样。公社和乡政府的内部结构没有一点变化,还是“四大板块”——党、政、群团、事业。
事业单位是个大家族,是乡政府十等干部的第九等,等于生产队的九等人,是干活的,出力的。广播站、文化站、水利站、农科站、农机站、电管站、运输站、兽医站……林林总总的单位,辛辛苦苦的工作,一如既往按部就班,这就叫没变。
社会的发展、人类的进步、文明的进程,不是笔下的功夫使然,不是改个名词就能就改变了本质。所以,我很厌恶记者导演的新闻,也厌恶记者表演的那个平台。1995年中秋时节,领导终于同意了我的要求,从广播站来到乡政府办公室,任办公室主任的职务。
在广播站工作的后期,新闻稿件我一篇也不写了,但手中的笔却没有一刻闲着,而且一写就是洋洋万言。
领导练的是嘴上功夫,我练的是文字功夫。什么年终总结、政府工作报告、汇报材料、经验介绍……只要是领导有话要说要讲,我就有文章要做,就有文字要写!很多材料本来应该由领到自己来写,才能表达自己的意志,然而他们从来不动笔,有时候连个主题框架都不给你。还好,我所接触的各位领导对我都是一百个信得过,笃信“我写的,正是他要说的”。他们说我“能写”,而且写得很好,可从来不问问自己是否“能做”,做得很好。
我作为下属,只有听命的份儿,管不了那么多闲事,也不该管,也管不了。古今中外都懂得,“听命”是下属的“天职”。这也叫做“干一不干二,铡草不倒粪”。
不写新闻稿件,领导不责怪我,因为写材料比写新闻更现实更重要。我们就成了“周瑜打黄盖”的搭档,两厢情愿,倒也其乐融融。
名不正言不顺,写新闻的哪能老是写材料啊,所以不久我就成了办公室的主任了,脱离了新闻战线。
办公室主任管的事着实不少,什么综合协调、接待来访、文件收发、迎来送往、后勤管理……都是“极其重要”的工作。不过,对于这些重要的工作,我用不着像干气象、当编辑那样刻意提高自己以适应新位置,有一支笔就只以为得心应手了。唯有“迎来送往”这档子事我实在打不了满分,显得笨拙,可笑。
所谓“迎来送往”,是指殷切的等待和殷勤的接待来乡政府检查指导工作的上级“客人”。“客人”就是上级领导的代名词,昵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称谓变了,领导进化为客人了。
以前的办公室主任,一遇客人驾到,则满脸堆笑且毕恭毕敬地迎出门去嘘寒问暖,诚惶诚恐得很。接着,就是把这些大员们当成货真价实的客人,尽心尽意地安排酒宴,为之接风洗尘等事宜。
到了我任这个差事则一反常态,我行我素。不管你是什么“客人”光临,你都得讲究“客随主便”,我的地盘我做主!你来了,你先到本官邸报道,说明来意,我再协助你要履行的官差,否则本官视而不见。
我不嫌我官小,有的客人觉得我卑微,懒得与我费话,人家来后直接去见某书记某乡长,我就笑,笑他不懂得本府规矩。书记乡长就问他“办公室知道您来了吗”?书记乡长必须这么问他,我上任前已经声明,“我不知道的事,我不负任何责任”!
有的客人没看到书记乡长,心有不快地回到办公室来问我,自己都觉得没趣。像这样的领导你就该毫不客气地刺激他一下,让他懂得尊重下属你才能高高在上,懂得平易近人才是领导的风范。他们旁若无人惯了,颐指气使凌驾于人的毛病难道不应该有人为他们治治吗?
“客人”们,比起他们的“车夫”来还算文明一族的。“客人”们的头上都有一顶冠冕堂皇的乌纱帽,遇到慢待也会忍气吞声,以显大度。他们的“车夫”们则不同了,总是一副狐假虎威的派头,自以为“官高奴贵”。他们一进办公室就像如入无人之境,愿意坐哪就坐哪,有时就坐在你主任的椅子上,碍手碍脚还心安理得。
有一次,一位农民来办事,见坐在主任位置上的“车夫”,就笑着过去了。
“请给我盖个公章吧,我大老远来的。”
“我不管。”
“求求你了,帮个忙吧。”
“我不管,你不明白啊!”
“你不管,那我找谁啊?”
“我也不知道。”
那个农民急了,“车夫”才站起身来。
“我是市里的,不管你的事。”
我接过话茬:“既然他不管,就得我来管了。”
我一边笑一边给他盖章,还得给那个农民陪个不是:
“实在对不起,领导来检查工作,耽误您办事了。”
“车夫”,可不是我对领导们司机的戏谑之称,是他们自己对自己的“尊称”。领导和领导谈话办事,汇报工作,他们就没有事做了,就来办公室找事。闲得无聊,坐坐我的椅子还算老实的,像乞丐一样向你乞讨你就烦了。
“主任,领导都有烟抽,俺‘车夫’你就不打理打理啊?”
他向我要烟,知道我手里有“招待烟”。他们抽烟从来都是“公款”消费,习以为常了。其实,他们车里有很多这样的烟,但也得和你讨要,这叫“待遇”、级别,这个过程是不能任你随意取缔的,也是司机一天工作的一个重要内容,不然就觉得自己没有尽职尽责似的。你的烟发不出去,你就没做好接待工作,但他们不要,我从来不主动地热情地“孝敬”。
这些司机大多都是有来头的,沾亲带故的很多,你不答对答对,咱们领导心里都不舒服,都如鲠在喉。
客人们的生物钟十分了得,来乡里检查工作的时间基本集中在上午10:30到11:30这个时间段里。来得早,没有什么太多的事可做,闹心;来晚了,午饭又没有充分的时间为他们做安排,丰盛的水准难以保证。经过多年的实践证明,和趋于科学的筛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