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我们-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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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淮一把抢过我死沉死沉的摄影包背在了他自己身上,说:“你带路吧。”
他是真累着了。我让他上二楼,在沙发上稍微坐一下,给他倒杯水。端着水再进来
的时候。看到他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可搬不动他,也不想吵醒他,索性就让他躺在沙发上。去卧室拿了一条毯子正准
备铺在他身上,忽然看到他半掀起的T恤短袖子下面,有一小片奇怪的黑渍。
我把毯子放在一边,很轻很轻地把他的袖子再往上翻了一翻。
那是一个黑色的对号文身。
我咬住嘴唇,轻轻地用手碰了碰,温热的触感传递到我冰凉的指尖。
这不是文身师随便设计的什么对号,这就是高考那年我给他画的那
个,转角是尖尖的,尾巴上扬到最后还要做作地微微向下一点
点
只有我这样画对号。
他一定是去复读之前,把这个对号文在了身上。
文身都有了岁月的痕迹,他却没有,像只大虾一样蜷缩在我小小的
沙发上,睡得像个孩子。我盯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侧脸和他手臂上的
文身,忽然鼻酸。
余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我给他煮了点水饺,然后就心
不在焉地坐回电脑前继续修图。
他吃完后,就自己去水池把碗洗了。
“耿耿,你就是这么过日子的?”他阴阳怪气的大叫,“你这水池
里堆了多少碗了?”
“吃完夜宵懒得洗嘛,”我说。“你看不过眼就帮忙洗一下!”
“这个社会未来进化的趋势就是,有节操的人第一批灭绝。”余
淮大声嘟囔。
听着那边传来的碗筷碰撞的清脆响动和潺潺的流水声,我盯着电
脑屏幕,心却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样,是不是就是过日子?
自打我高中毕业,就一个人生活,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在家里听到
另一个人的动静了?刷盘子洗碗,吸尘打扫,细细碎碎地过着正常的生活?
我什么时候开始向往这样的每一天了?
我一直觉得一个人没什么。重新见到你,才觉得还是两个人的时光更好。
余淮甩着手上的水珠走过来,被我的样子吓到了,露出小媳妇一样的惊慌。
“你为什么对我虎视眈眈?”
“老婆辛苦了,”我大笑,“帮我再把桌子抹一下。”
余淮挑了眉:“一个家里,—般数学不大好的那个是老婆吧?”
我们尴尬地沉默了几秒钟。
这只是个玩笑,可我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被这个玩笑带出来了。
就在我忍不住要开口问他的时候,他忽然站起来,指着我电视柜上面的一个格子储物间说:“你家也有红白机?”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
“哦,淘宝回来的,怀个旧。”
“我们公寓也有。哦,我现在和林杨夫妇合住在一个大公寓,每天都当电灯泡,生活压力很大的。”他开了个玩笑。
“你也谈恋爱不就好了 。”我笑笑。
余淮尴尬地沉默了一下,继续说:“我们仨经常一起联机打游戏,他俩都打得特别烂。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个人对红白机情有独钟,总是一起玩《松鼠大作战》,也不嫌腻烦。”
“谈恋爱的人都不嫌腻烦。”我说。
我发现,我咬紧什么亊儿的时候也很像一只王八。
“我们也一起玩吧。”
余淮忽然说。
以什么身份跟你玩?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无比自来熟地开始把红白机的几根连接线往我家 电视上插。
“哦,你这里有这个版本的《坦克大战》啊。哦,《松鼠大作战》《双截龙》你喜欢玩吗?你肯定不行,打排球都手眼不协调。”
“玩这个吧! ”我忽然挤到沙发上,坐在他的左边,抢过主手柄调到了一个游戏。
“《赤色要塞》。”
第六十二章 陪我到最后
(No.338 一 No.342)
“我特别喜欢这个游戏。”我一边玩一边跟他说。
第一关是沙漠,第二关是古城,第三关是机械城,第四关是沼泽地, 第五关又是—座奇怪的古城,第六关是格外复杂的机械城……
一红一绿两辆越野车,一边前进,消灭所有拦路的敌人和机械装备, 一边解救人质,在机场放生,然后与BOSS决一死战。
“我是半年前买这台机器的,玩到这个游戏的时候特别激动。我三四岁的时候家里也有一台红白机,我爸妈经常一起玩,《坦克大战》啦,《松鼠大作战》啦,《魂斗罗》啦,配合得特别好。我妈急躁,打冲锋,我爸稳妥,在后面掩护,”我一心二用已经是极限,没有注意余淮是不是在听,“小心,那里会有滚石落下来! ”
余淮操纵的棕红色越野车灵活地躲避开了。
他没有吹牛,游戏果然玩得好。
这种熟练是我专门练了半年才有的,而且只针对这一个游戏。
“不过呢,我还是最喜欢看我爸妈玩这个游戏,觉得特别刺激。我一直想象这两辆车上坐的狙击手是史泰龙和施瓦辛格一家子,看打游像看大片。小孩子嘛,本能地喜欢看到自己爸妈特别和睦般配的样子,他俩也只有打游戏的时候不吵架。”
我讲得有点儿动情,一分神,就被一个小兵的子弹击中了,车爆炸了,刚才好不容易吃到的十字炮白费了,又得重新攒。
余淮呵呵地笑起来:“你爸妈打游戏的时候不吵架很正常,可是我跟你打的时候很想吵架。”
“死一条命很正常嘛! ”我瞥他一眼。
“是啊,多傻的事儿你干起来都正常。”
我忽然发现,随着这个游戏的进行,那个螅惺焙虺羝ㄓ侄旧嗟挠嗷矗『廖拊ふ椎鼗乩戳恕
“我妈刚结婚那会儿也就二十三岁,我三岁的时候她二十六,正好是我 现在的年纪。可我现在游戏竟然没她打得好。”
“你抓重点的方式真是风采不减当年,”余淮笑了,“正常人都应该检讨的是为什么你妈那时候都有你爸了,而你还是自己一个人打游戏。”
…………
我们再次一起沉默了一分钟。
我看了余淮一眼。他目光紧盯着屏幕,脸却红得可疑。
我不动声色地笑了,继续说:“其实我小时候一直希望有一天能有个人陪我一起打这个游戏,因为我爸妈一直没有打到最后过。他们还没来得及打穿这款游戏,就离婚了,所以我从来都不知道最后的BOSS到底长什么样子。”
余淮看了我一眼。
“你能陪我打到最后吗? ”我问。
很久之后,余淮轻轻地说:“好。”
我们第一次死在了第四关,第二次集体把所有命耗到了最后—关。
已经十二点了
我说:“再打最后一次吧。”
他还是说:“好
这一次我们都投入了百分之百的注意力。余淮玩过两次之后就把所有陷阱和敌人的位置记得牢牢的,反应极快,以一己之力消灭了大部分敌人,护送我这个废柴绿车往前走,我目瞪口呆。
我看向他,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嘴角带着骄傲的笑,像个孩子。
我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的左臂上。
“耿耿,你看哪儿呢?作死是不是啊你! ”他突然大叫起来,我连忙回 过神儿,差点儿又被小兵一枪毙了。
这样才是余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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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沉浸在这种气氛中,但是放任了自己,任他把我指挥得团团转,玩着玩着,竟然真的越来越紧张。
原来最终关的BOSS会二段变身,我只剩最后一条命,看着BOSS变身后快速流窜喷火的样子无能为力。
“你躲到角落去,留住一条命等着看结局!”
我立刻乖乖躲起来,看着他左躲右闪,费了半天劲儿,我们终于听到
了爆炸的声音,BOSS挂了。
我和余淮相视一笑,都松了一口气七。
最后只是一段简陋的音乐和几幕简陋的图画,字幕结束之后,画面又回到了―开始。
终于圆了小时候的一个心愿。
“小爷说陪你打到最后,就一定做得到。”他得意地扬眉,然后又慢慢地垂下眼睛,笑了。
“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他说。
已经二点半了。
我关掉了电视,客厅没开灯,忽然一下我们两个人同时陷入黑暗。只有远处工作台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传递过来些微银色光芒,让我刚好能看湥牟嗔场
他的左手臂靠我那样近。不是所有的温度都需要靠接触来传播。只要他在我附近,我就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像一只温柔的野兽,潜伏在月光里。
我忽然扑上去,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用力地吻住了他。他的眉眼离 我那样近,我瞬间什么都看不湥Я恕N也恢烙Ω迷跹ノ且桓鋈耍抑恢牢液芟肭姿液芟肽钏∥抑两窕故窍不端
余淮只是愣了一刹那,就闭上了眼睛,用一只手扣住了我的后脑勺, 紧紧地、紧紧地推向他自己。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地需要一个人的怀抱和体温。我缓缓地闭上眼睛,微弱光线中的一切归于黑暗。
却在下一秒钟,被他狠狠地推开。
“你别这样,耿耿。我不是来乘人之危的。”
他说得很慢,很费力。
我再次冲过去要掀起他的袖子,他立刻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按住了。
“我已经看到了,”我说,“文身。”
余淮低着头不说话。
“你是在高考那年夏天文上去的吧? ”
他还是不说话。
“我的那些信、短消息和电话,其实你都收到了,对不对?我理解的,我要是你,我也不希望见到任何人。你没陪我对答案,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有怪过你。可是后来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呢?你……”我深吸一口气,眼泪却一直在打转。
“余淮,你不喜欢我吗? ”
余淮忽然抬起头看我,眼神锐利而冰冷。
“文身只是想给自己带来一点儿好运气。这能代表什么码?我为什么要找你? ”
我愣住了。
“我没觉得自己哪儿对不起你,”他忽然站起身,“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太晚了,我得走了,后天我就回美国了,走之前就不再单独跟你道
别了。你保重。”
余淮急急地站起身,转身就要走,被我死死地攥住了手腕。
他转过头看我,泪水汹涌,像是情绪崩盘,下一秒钟就要万劫不复。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是天之骄子,虽然晚了一年,可还是得到了你当初想要的一切。你要去清华,要去美利坚,你成功了,失败的是我,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你螅记八倒谢耙晕医驳模闭庋墓赝罚宜灯鹫饩浠熬谷换够岣械讲缓靡馑迹甑呐颂岣呖迹澳鞘悄闱肺业模阌Ω酶嫠呶摇!
“我不记得了,”余淮说,"我们以前就没可能,以后更没可能。”
余淮走了后,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依然没有开灯。
我想,我是不应该后悔的。
现在的我想要的,当年的我想知道的,我已经都付出了最大的努力。 包括臭不要脸地去强吻,包括拉着他的手追问……至少我知道了现在我们没可能,也知道了当年他并没有话和我说。
十九岁的耿耿和二十六岁的耿耿都应该知足。
那么,我到底在哭什么?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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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最好的你
(N0.343 ― No.347)
我是在沙发上睡着的。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我竟然睡了十二个小时,明媚的阳光打在我脸上,一睁眼就是金灿灿的世界,把昨晚的难堪和丢脸都映照得像—场梦。
可能真的就是一场梦吧。我不允许自己继续想。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好。小时候有点儿什么伤心事,有的是时间回味和难过。现在工作就不允许你沉沧,所以洗把脸,甩甩头,捧着心碎去赚钱吧。
我没有再去过医院,也没有联系过余淮。我记得两天后就是他回美国的日子。
我有那么多不明白的事情,可他已经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可能我无论怎么改变,在他眼中还是那个可怜的耿耿,自然是比不上他这种一路在康庄大道上狂奔的螅派摹
狗屁,谁稀罕。
谁稀罕你。
我闭上眼睛仰起头,眼泪通通憋回去。
—个星期后林帆出院了。我们三个去接他,我爸破天荒允许我也开车跟着他。
于是我差点儿又追了我爸的尾。
林帆住了四个多星期的院,病床周围居然收拾出了一车的家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我远远看着我爸和齐阿姨两人忙忙碌碌地把东西都放好,热热闹闹地拌嘴,不知怎么就觉得这个样子也挺和谐的。
林帆还会想起他的生父吗?
那种亲情比我和余淮三年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