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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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时候直接找领导就是最好的办法,就像后来的旗山地区滥采和污染问题,杨少宗何尝也不是直接找省委领导告状才换来了一个机会。同样,旗山人民公社能够保存到1987年也是公社书记徐保山直接去找地委书记彭耀南的结果。
这一刻,杨少宗想做的就是继续保护好旗山人民公社,只要保住了公社,不管外面怎么“改革开放”,不管淮西四大太子多么猖獗,旗山就不会落入后来的那个地步。
什么叫公社?
公社就是老百姓们联合起来管理自己的无产阶级革命委员会,想从公社这里抢煤讹地,那你真是找错了地方,公社不会跟你客气。
他动身晚,大队里的人差不多都上工了,道路两旁的稻田里还有老人们在拔野稻,有年轻的劳力在清理小渠里的淤泥。
公社分事都是按轻重来划分的,这几年也在改革,根据每个活的轻重脏累,工分也不一样,拔野稻、拔草、割鱼草、打猪草……这些都是工分低的轻巧活,挖淤泥又脏又重,工分就要高的多。
劳动效率低是公社最大的弊病,这个问题困扰了全国各个人民公社很长一段时期,如果基层的大队书记有能力,有声望,有威信,情况还能好一些。
杨少宗绕了一条小路,从防风林里穿过去,直奔琵琶湖南端的那个大鱼沟湾。
他后来也曾走过这条路,那时候的旗山已经和旗河乡合并成旗河镇,防风林里都清一色的种上了大杨树,现在则是以野生土长的桑树、柳树为主。
到了每年的六月前后,乡里的这些桑树都会结桑椹,对杨少宗来说,这便是小时候所能吃过的最甘甜的水果,林间偶尔还有些野板栗树和柿子树,很少有人会去摘,都便宜了他们这些小家伙们。
特别是在去旗山中学上学的路上,杨少宗就会和同学们一路走一路到处寻找能吃的野味,野草莓、野香瓜、癞瓜子……桑椹就是里面的极品,而且数量特别多,根本吃不完。
他们还能在水田里抓泥鳅,秋天的时候可以逮鱼,特别是在水渠里,将两头一堵,用瓷盆将里面的水排空,水渠里的鱼、泥鳅、田螺、河蚌、青虾就任他们抓了。
最好的是黄鳝,运气好还能抓一个小鳖,运气最不好是遇到一条水蛇,或者是火赤炼蛇,要是遇到蝮蛇属的乌毒翘子,那就最倒霉的。
遇到蛇也没有关系,他们这些野地里长大的娃子最拿手的就是打蛇。
走在这防风林里的过道中,看着两旁的沟渠,杨少宗一下子想到了许多事,过去的那些美好的回忆都清晰的涌上心头,仿佛就在昨天,他还和瑛子、大军、莉子一起抓鱼捕虾呢。
想着这些多么有趣的事啊。
哎呀呀。
杨少宗内心里的那些恨意和愤怒都慢慢消散了,想到自己又可以见到年轻时候的瑛子、大军、小莉……还有那些小时候一起成长的同学们、朋友们,心里就像是灌满了蜂蜜般的喜悦和甜蜜。
杨少宗想啊,想啊,发现自己真的可以做很多事,改变很多事。
他要劝瑛子不能满足现状,要让大军跟着自己一起干,要劝徐小莉早点创业,要劝潘时敏坚定自己的理想……!
哈。
真的可以做好多事呢!
想着这些,杨少宗就愈发的高兴起来。
渐渐的,他走到了琵琶湖的大堤上,回过头再看着这片美丽的旗山公社,看着那一汪汪清澈的池塘,一片片碧绿的稻田,看着那美丽的野桑林,看着一栋栋灰灰黄黄的土房子,青青红红的砖瓦房……。
看着天空的蓝,大地的绿,水里的清,看着那丘陵大坡子的红,平地里的黑黝黝……!
看着田埂里、池塘边、远处大鱼沟湾里那些忙忙碌碌、热热闹闹的再熟悉不过的乡里人,想着一起偷过社会主义西瓜、拔过社会主义黄瓜、摘过社会主义水梨的同学们,想着照顾过他的叔叔伯伯、阿姨奶奶们。
他又想到了很多年后的旗山。
他发誓,再也不会让人破坏这里的一草一木,如果可以,他就要做一辈子的公社书记,保护着这里,让他们旗山公社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社会主义家园。
他也知道,他必须向前走,只有那样才能保护更多的人,打倒那些无法无天、鱼肉乡里的特权阶层,打倒淮西四大太子爷,让旗山、淮西和淮海绽放出它们应有的璀璨光芒。
如果一切顺利,他甚至想要立足旗山解决中国在重工业的困局,特别是钢铁、造船和汽车三大产业上,那何尝不是淮海集团在后期发展中的顽疾,很多年后也曾让他一筹莫展。
他忍不住的大声唱着一首歌。
我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的行囊,那故乡的风和故乡的云为我抚平创伤,啊,归来吧归来呦,浪迹天涯的游子。
我已是满怀疲惫,眼里是酸楚的泪,那故乡的风和故乡的云为我抹去伤痕……!
唱着这首歌,他不免有些感悟的想,这一首歌恰是在这一年里唱响了大江南北,是否在冥冥中有种神奇的力量在暗示着1987年的他。
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改变曾经令他痛悔的那所有的一切。
他将这首歌刻在心灵深处一直不停的回荡着,体悟着音乐里的那份心情,体会着自己心中对这片故土的热爱,爱到血液深处的那份炙热,那份不惜付出生命的决然。
琵琶湖畔湿润的仲夏之风的吹拂中,故乡的水滋润着他的肌体,吹散去那些爱恨的纠缠,将那些悔恨的痛苦,将那些不屈的意志隐藏在内心的深处。
他开始抬起头,看向那拥挤和热闹的湖滩工地,看着那些正在忙碌的人,那些总是不停浮现在回忆和梦里的熟悉到灵魂深处的人,他的身体里就翻滚着热辣辣的血液,手心里也开始变得湿润,热热的细汗不断的从身体的每个角落渗出来。
故乡的风和故乡泥土的芬芳……这一刻,杨少宗已经真真切切的触摸到了,用他的手,用他的眼睛,用他的身体,用他的心再一次触摸着,和故乡一同呼吸、感悟着。
他发誓,他再也不会离开这片大地,再也不会让自己后悔,不会让自己心痛欲绝。
第一卷 旗山奇迹 第二章 人民公社好!!!
旗山公社是一个北高南低的地区,北部是旗岭山脉,人烟罕至,只有一个大旗岭林场有几百户人家,中部是丘陵地段,分散着杨庄、宋岗、小杨岭三个村和一个渔业大队——潘庄,南部地区仅占总面积1/3,却是人口最密集的地方,拥有六个自然村和大青湾、新滩两个渔业大队。
位于大青湾的大鱼沟湾是一个口小腹大的倒锲形地段,湖水低的时候就是一大片芦苇滩,像一条停歇在琵琶湖畔的大肚鱼,堤口一填,将大鱼沟湾里的水抽去就能留下近五千亩的良田。
琵琶湖大堤建成后,沿湖东侧和南侧一直存在着两公里宽的泄洪区,随着旗山水库和旗河水库陆续完工,这样的泄洪区就逐渐失去了意义。78年,全国经济工作恢复正常后,在地委的批准下,旗山公社就开始逐步实施挖塘填田工程,将这两公里宽的泄洪区都改造成良田。
在旗山这样多山多水缺田的地区,这是多么适合围田的地段,虽然工程量浩大,为求温饱,旗山人不得不在公社老书记徐保山的带领下开展这场热火朝天的大建设。
几千名青壮年劳力像蚂蚁一般铺散在沟湾里,公社里仅有的两辆推土机也在沟湾远处的大土坡上推着填,旗山的青年们挑着一担担赤红色碎泥沙石沿着蜿蜒的小堤坝向着前方大步而前,顶着旗山那火辣辣的太阳,满身是汗,潘庄和渔业大队的书记、队长都已经是头发花白的五六十岁老人,他们也在人群中忙碌着,和年轻人一起挑着大田。
人群中,在沟湾锥口的土堆地上,从朝鲜战场退下来时就瘸着左腿的老书记徐保山拿着铁锹,将别人挑过来的泥土推平到沟湾的淤泥中。
站在琵琶湖的大堤坝上,远远的眺望着这一切,杨少宗内心里不觉得愈发火热起来,全身也充满了沸腾不止的干劲。
啊……童年的大鱼沟湾,来和你说再见啦!
他在心里大喊着,一跃而下,从湖堤上顺着鱼草堆一溜烟的就滑下去,快步跑向人群。
“阿宗!”
远处忽然有人激动的大喊着!
杨少宗抬头望去,一个穿着旧军服的大个子青年正在一辆三轮农用车的驾驶座上向他招着手,那个青年的身体是如此的健硕高大,以至于驾驶室都要塞不下他。
哈!
同样年轻的赵大军啊!
杨少宗高兴的笑出声来,真的真的一切都回到了这个激情四射的年代,他哈哈大笑的挥舞着手,步子迈的像流星一般的冲了过去,赵大军也高兴的从车上跳出来,向他跑过来。
嘭。
两个人就像是撞在一起般,赵大军忒高兴的搂着杨少宗的肩膀,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身体结实,再重的感冒也用不了一天就能好啦。”
“嘿……!”
千言万语拥挤在杨少宗的心窝里,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刻,他的心情大约也只有自己能够明白。
他索性不说了,只当未来的生活只是一场上天赐予他的特殊的南柯一梦,他满是干劲的抓着一把铁锹和赵大军说道:“不说那么多了,干活!”
“哈!”
赵大军还是笑着,道:“你又不是咱们公社的劳力啦,干活也没有工分!”
杨少宗才不在乎这点工分,他笑道:“没有工分也干活。”
“行啊!”
赵大军指了指自己负责的农用车,道:“走,到我的工区帮忙!”
“走!”
杨少宗干劲十足的笑出声,真正的感觉到了一种劳动光荣的激情。
赵大军高中毕业之后分进了机耕队学驾驶和修车,现在可是一把开车的好手,不管是什么车都能开,就连公社那辆破旧老爷车级别的BJ212吉普,他都能开着到处转悠,拖拉机、推土机、收割机也不在话下。
赵大军特别高兴的大笑着,将杨少宗拽到自己的工区,他继续开车,杨少宗则和其他人一起卖力的将堆起来的黑黝淤泥铲上车。
老书记徐保山就在他们的不远处,杨少宗却不知道怎么和他说事,索性就先干活。
如果他没有记错,到了明年3月,旗山人民公社在县委的强行推动下正式撤社建乡,而大鱼沟湾的填平围田工程也成了旗山人的最后绝唱,此后的旗山再也没有能力寻求到更多的田地,反而是在拆迁、化工厂扩建、煤矿场私占和环境污染中不断损失了更多的耕地。
“1988年3月,江东省全面完成了家庭联产承包制,最后的旗山人民公社也变成了旗山乡,全省所有公社都如日历上被翻过去的那一页的历史,所有农民都自发响应中央号召的联产承包,当年粮食总产量达到历史最高峰的3339万吨,直到1996年,这一纪录才重新被打破。”
看起来是多么值得歌颂的伟大成绩,但有多少人还能记得真相,到底有多少人富裕了,以什么样的形式富裕了,又有多少人走入了走投无路的深渊?
没有人知道!!!
再过十年,沉重的财政压力都压在农民和这几万亩的薄田上,像杨少宗一般年纪的中青年农民再也高兴不起来,他们只是恨着这一切。
每家每户的几亩田上要养着整个县的大小官员,所有的财政收入都靠农业税支撑,各级乡镇政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大家都在打白条,甚至是将明年的农业税先收上来,明年继续再加税。
中国农民到底有多苦,只有农民自己知道,乡镇里的官员当然知道,可他们从来就没有在乎,如果你在乎,你很快就被挤出革命的队伍。
杨少宗的想法很简单,中国农民只有继续团结起来才能有更美好的明天,一旦大家分散开,那就只能任人欺凌,只能听天由命。
杨少宗就是这样想的。
他什么也不说的和其他人一样卖力干着,不为了那挑大田的工分,不为了中午那一顿白馒头和韭菜汤,而是为了更美好的未来。
烈日炎炎,等到了中午,送午饭的妇女们便推着板车过来了。
“开饭啦!”
在不远处的那一片树林里,杨六婶豪迈的扯开嗓子嘹亮的喊那么一声,工地上一下子就像是炸开了锅,再坚强的汉子也挡不住白馒头的香味和诱惑,一股脑的哈哈大笑着,用那脏兮兮的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着脸颊上的热汗滴,前呼后拥的冲了过去。
杨少宗和赵大军也说说笑笑的一起走过去。
“少宗、大军!”
前方的笑树林下同时响起两个清脆而明亮的喊声,两个青春漂亮的女孩子在一起向着杨少宗、赵大军挥手,呼喊他们快点过去。
瑛子!!!
看着前方那个扎着短短的马尾辫,前额用发卡别出一个别致的刘海的美丽女孩,看着穿着朴素而清新的蓝布长裤和白衬衫的她,眼眸明媚,红唇粉嫩,肌肤白皙的像是雪花一般的她,杨少宗心里忽然闪烁出更为热烈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