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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我的千岁寒 王朔-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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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舰队进行了凯旋的海上分列式,耀武扬威地返航。猎潜艇队打出了助兴的火箭弹阵,将演习海域打成一片火海,与已用瑰丽的晚霞将天边的云、海染成血红的夕阳壮丽告别。那时,我的脸被连续发射的炮火硝烟熏得漆黑,我的心却用真正鲜红的血液推动着、搏跳着。在赫赫武力的炫耀下,我体内充满着爱,我的爱从来没像那时那么圣洁、醇厚;从那摧毁一切、排山倒海的炮火中,我吸取了伟大的力量,是那么激昂、亢奋!
    我和那种强烈的感情已经相违甚久……

    我在一个边陲海疆的海军小城找到沈同平。第一眼,我就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好感。他是那种铁骨钢筋的硬汉子。他的一个接待我的同志告诉我,他已经战胜了巨大的悲痛,重新投入战斗巡逻的飞行中。我和他见面时,他刚结束一次飞行,穿着皮靴和飞行服。脸是坚毅的,依稀露出痛苦的痕迹。
    我们大量抽着烟。军人式的、面对面、互相正视着开始直言不讳的谈话。
   “她的的确确一直在爱着你。那年,她在天津学习,我也正巧在北京开会,周末她来,一脸激动不安的神情。我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哭了,半晌才说:‘我看见他了,在另一列火车上。我忘不了他。’我说:‘也许你们应该再谈一次。’她说:‘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谈也是没用的。我只是忘不了他,你懂吗?’我点点头。实际上,我点头时并没全懂。她不愿再到杭州疗养,尽管去杭州我也可以同去。我们在杭州也有个疗养院。她执意要去大连,最初我想她是不愿再蹈伤心地……”
   “她是重温英雄梦。”我悲伤地说。
   “你们第一次见面就在海上吧?那时你是个舰炮瞄准手。她都告诉了我,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况种种。特别着重、几乎是神往地谈到你那时对她的巨大感染。正是这种英雄式的感染力以及由此激发出的少女的浪漫主义想象,促使她放弃了在城市中找个舒服工作的机会,去考了动荡的、随时潜伏着危险却又十分具有魅力的空中小姐职业。她在这种工作中是感到了乐趣的。为此她一直怀念你,认为你在她走上人生道路的过程中是起了重要的、积极的作用。她是个心地善良、十分容易原谅别人的姑娘。不瞒你说,最后那些日子,我们之间信件、交谈的主要话题是你。她没说你一句坏话,说的全是你美好的一面。说起这些,她是怀着多么真挚的深情!嘿,除了说明她仍在爱你,还能是什么呢?”
   “她爱的是那个叱咤海疆、栉风沐雨的水兵,不是沉溺于京杭温柔富贵乡的我。”   “是这样的,你很明白。”
   “换了我们谁也会这样做的。”
   “她曾经跟你说过,也许她对你的这种绵绵不休的感情是不健康的,不应该的。我对她说的就是你这句话:‘换了我们谁都会这样的!’很健康!很应该!扬弃他的伪俗,爱他的璞质。请相信我,我说这话时没有半点醋意和做作。她是无可非议的。为什么不能怀有这种爱呢?而且我还要跟你说明,虽然她对你怀有这种感情,但即便是你,在那时,也不能破坏掉我们的爱。我们已经是牢不可破的,最纯洁的心心相印……知道这些,你还能爱她吗?”
   “当然爱!仍然爱!”
   “好朋友!你知道吗?她准备给你写信的。她是那么激动地对我讲过想向你倾诉的话,不是一句,而是很多很多。她死了,但我可以肯定告诉你。她是决不甘休的!尽管她不能再用语言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相信,她也一定会用某种形式向你传达信息的。你这几天要警醒!”

    阿眉来了!
    冰清玉洁,熠熠生辉。
    她拥抱了我,用空前、超人的力量拥抱了我,将我溺入温暖的海洋中。她用岩浆般沸腾的全部热情,挤榨着、置换着我体内的沉淀垢物;用她那晶莹清冽的全副激情,将我身心内外冲刷得清清白白。我在她的拥抱、治疗下心跳、虚弱、昏厥,她的动作温柔了。蓦地,我感到倾注,像九溪山泉那样汩汩地、无孔不入地倾注。从她眼里、臂膀、胸膛,从她的心里。流速愈来愈快,温度愈来愈高,我简直被灼疼了。天哪!这是她贮存的全部鲜血、体液,是她积蓄的,用来燃烧青春年华的能量,她不能再发出耀眼的光亮,就无偿、慷慨、倾其全体地赠予了我。我感到一个人全部情感和力量的潜入,感到自己在复苏,在长大。我像一支火炬熊熊燃烧起来。        而阿眉,却像一盏熬尽了油的小灯,渐渐黯淡下去,微弱下去。我清晰地看到她泪流满面却是微笑着,幻作一个天蓝色的影像,轻松地、一无所有地飘飘升飞。
   “说句话,阿眉!别叫我醒来茫然。”我深知自己在梦里,为了证明非梦,我向苍穹喊。
   “看你的船,它来了!”空中传来热烈呼喊。
    我来到晨曦初染的街上。这小城是我熟悉的世界。整齐的海军营房。禁严的司令部大楼,一队队穿着海魂衫跑步的水兵。远处山峦上雷达扫视着天空,山那边是航空兵的机场,山本身则被挖空成巨大的弹药库和油料库。街上另一端是码头,桅杆林立。各式舰艇把港湾塞得满满的,武装卫兵把守着码头入口。我在满街水兵和军官们中间走着,听他们用熟悉的粗话互相笑闹着、喧嚣着,一直来到码头边。港内淡蓝色的海雾尚未散尽,雪白的海鸥在雾里、桅间飞翔,低低掠过漂浮着油渍的水面。我看见了我服役过的那艘扫雷舰。它如梦地向港外无声无息地驶去,舰首破开平滑如湖的海面。水兵们在各层甲板走动着,井井有条地工作着。它更新了,更漂亮了,一切安好,在尽着自己的职责。它在转向,迎着海面初升的太阳,身披霞光地驶去。追逐着它的鸥群也被灿烂的霞光鼓舞,大声鸣叫,漫天飞舞。
   “是老兵吧?”
    一个脸被长年累月的风吹浪打刻划成岩石般的老军官问我。我指着远去的舰大声说:
   “那条船上,有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光,我最年轻、最热情的日子都在那上面度过了。”
   “可不是虚耗殆尽了,对吗?你远没到风烛残年,你还会驾上新的船,破浪而去,对吗?”
   “对的。”
    …………
    这海滩由于荒芜而显得苍凉空旷,天低水阔,海风遒劲。海水像呼吸一样有节奏地把清波碧浪一道道推上岸来,似在笑容可掬地邀请:来,让我为你洗涤。得不到回应,一步步退回,消逝、湮灭;继而又笑盈盈地走上岸来,周而复始,盛情不衰。远处海水波晃鳞闪,跳跃不休,也像万千人头攒昂。搔首弄姿,各执一态;恋恋不舍,生生不息。站在这情意感人的大海面前,我涕泗滂沱。

二十

    我坐飞机回北京时,旁边一个常坐飞机旅行的外贸人员,指给我看一位空中小姐,说她就是那个著名的反劫持飞机英雄机组的成员之一。那位姑娘送水过来时,我吃了一惊,以为阿眉再现了。细一看,不是。她也看了我两眼,我想起九溪山阴道上那个赤脚玩水、眉眼肖似阿眉的女孩。
   “这就是我们举国瞩目的英雄。”
   “……”
   “你说什么?”
   “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那天,报纸电视都预报是风力二三级的晴天,但当我们聚集到建筑工地的空场上时,天瞬时阴了下来,并伴有不间断的狂风,工地上的水泥浮灰被吹得漫天飞扬,沙石打在一字排开的载重卡车车帮上铿然作响。
  我迷了眼睛,进了一嘴砂子灰了脸。空场旁插着的彩旗也在刹那间黯淡了。
  似乎有无数的炸弹纷纷落在若大的工地上……
  接着,成吨的雨水倾泄而下,灰飞烟灭,未建成的庞大厂房、恐龙般的吊车轮廓依稀呈现,笼罩在一遍水雾弥漫之中。
  人们抱头鼠窜,石静横穿混乱的人群向我们跑来,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上颊边,雨水流进她大张的嘴,白色的牙齿一晃一晃,喧嚣的雨声使我一点也听不清她在喊什么。我们分头爬上了各自的卡车。驾驶楼内十分闷热,并混杂着柴油味,不断流倘的水波使四处景、物、人变得朦朦胧胧。我开动前挡风窗的雨刷,水被一层层刮去,前景忽而清晰,忽而模糊,两旁的卡车都隆隆发动起来,石静在车下变成一团只具轮廓的人形,周围人影纷乱。我摇下边窗,只见她已掉头一步步往回走,脑后的湿淋淋的头发散乱着象一团胡乱缠的黑毛线。
  工会的小刘头带桔黄色的塑料安全帽,象名在敌前火力封锁下敏捷穿行的侦察兵一样,弯腰冲刺出现在车前,一手拿着只哨子含在嘴里鼓足腮帮子吹了一下,一手擎着的小红旗猛地往下一挥,撒腿就跑。
  旁边的两辆车猛地冲出,待我反应过来,那未出现的哨音已淹没在哗哗雨声中,慢了半拍。董延平的车已跑到了我前面并挡住了我的视线,铲状的车尾在我面前跳抖着,冒出股股黑烟。
  发动机的吼声盖过了雨声,方向盘象通了电似的震得人手发麻,车身大幅度颠簸着我,象骑在马上。左右是一辆辆同样急驰的卡车和车与车间隙内一片片闪过的工友们的枯黄头盔。我数次接近那同样桔黄色的车尾,又眼睁睁地看着它拉开距离——董延平有意遮住我的路线,我向右打把他也向右打把。董延平的车尾蓦然增大,向我扑来,我向左打把,眼前蓦地又出现小齐的车尾,近在咫尺,我只得紧踩煞车,他二人的车瞬时远去,与此同时,老吴的车从我眼前呼啸而去,一排沉重的泥点訇然作响,横拍在我的前挡风窗上。
  待我重新发动车辆,驶向终点时,董延平他们已稳稳地停在终点,大笑着从驾驶室里爬下来,站在那儿冲我吹口哨。
  我风驰电掣地冲他们驶去,开到跟前,一踩前闸,车身一下横了过来,高速旋转的后轮刨起泥浆糊了他们一头一脸。
  “报复是不是?”
  董延平和齐永生冲上来,拉开门把我揪出来。
  我被他们扭着,叫着挣扎说:“报复你们,怎么着吧?”
  “灌你丫的。”
  接着,我就被他们按进了一个泥水坑。
  我被他们拉起,啐着泥水说:“有什么呀,不就是泥水浴么?”
  “还嘴硬?”董延平又按我头。
  这时,头儿们和石静打着伞笑吟吟地走过来。小齐嚷着:“领奖领奖,前三名毛毯,其余的一人一个暖瓶。”
  董延平对石静说:“这要在过去,说老实话,就得把你奖给我。”
  “奖你一大嘴巴。”石静笑着说,“没你那样的,骑着人开,按少数民族脾气早给你下油锅了。”
  “透着是一家子。”董延平笑着乜我一眼,又对石静,“我怎么就不如他了?人家皇上的闺女还知道搞点选拔赛什么的,你也给我一次机会。”
  “就是,”小齐插话说,“挺好一滩牛屎你插回试试。”
  “抽你啦?”董延平恫吓小齐。
  “你没戏。”我诚恳地对董延平说,“别没事就下蛆,哥哥这儿所有的缝儿都抹死了,混凝土浇铸。用样板戏的话说就是:风吹雨打全不怕——是不是石静?”
  “没错,”石静笑着说,“全都玩去。”
  “真粗野。”董延平摇头叹道,“没劲,真让我伤心,看来这老百姓家的丫头是不行。”
  “对这种人咱们一般怎么处理来着?”我指着董延平问小齐。
  “看瓜呀。”小齐一声喊,一帮人蜂拥而上,把董延平七手八脚按在地上。
  “蹭上蹭上!”董延平躺在地上大叫,“我昨儿穿的裤子还没换呢。”
  “左眼跳是财来着还是灾?”
  “灾。”
  “是财跑不了,是灾躲不过。”我开了自行车锁,推着往外走,外面雨下如注。
  “等雨小点再走吧。”石静打着伞推着车望着我。
  “你知道什么叫沐浴么?这就叫沐浴。”我片腿上车骑入雨中。
  街下的树木在风雨中飘摇,两边的建着物窗户紧闭亮闪闪地反着光,楼房泄水管哗哗流着水=*头绿地的草坪浸泡在白哗哗的水中,马路、车辆、路灯、楼厦都被雨水冲刷得十分洁净。滔滔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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