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小农民-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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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点火,下豆子熬粥。
腊八粥饭里的实质内容,反映出一个家庭的经济实力,体现出家庭妇女茶饭的高低,手艺的好坏。
而孙刚,吃惯了妈妈的用红豆精心熬做的腊八粥,也乐得尝一尝各家各户的“美味佳肴”——加入少许篷灰水,一种野生植物烧制的东西,饭变得好吃起来。
灰蓬,有些地方又叫水蓬、飞蓬、蓬柴。
生于丘陵,山地,荒滩,是一种含碱较高的草木植物,籽生。发芽时是极小,极嫩,极翠绿的两片嫩叶,长大后成蓬状,茎银白色,叶细小如针,酷似鹿头上的茸角,又好似嫩绿晶亮的翠果,秋季开黄色小花,花落结籽,结籽后叶变枯黄而落,只剩枝干和籽,风吹籽落,来年再生长。
灰蓬含碱性强,籽粒又含淀粉多,可做饲料。
烧蓬灰,是在深秋,庄稼收拾完了之后,人们或骑驴或赶车,去到草蓬生长的地方,安营扎寨,搭个窝棚,垒个土灶,就开始工作了。
人们先把一坡一洼的灰蓬棵拔下来,扔在那儿,让风吹日晒。等把那一坡或一洼的灰蓬棵拔到差不多的时候,就在顺风的地方挖一个很大的灶坑,把晒得半干的灰蓬塞进去,点燃。
第二天,坑灶里的灰已经冷却,男人用铁锨把结了块的灰撬起来,一块一块的一大堆。绿澄澄的,像炼化的玻璃,又似烧过的炉渣。 ——这就是烧蓬灰。
听老年人说,在他们小的时候,蓬灰除了食用,还用来洗衣服,洗头。那时候农村里没有食用碱,也没有洗衣粉和肥皂,所以,烧蓬灰是农家必不可少的事情。
现在烧蓬灰已不再是为了自己食用,而是一种赚钱的营生了。他们把蓬灰送到专门的加工厂,工厂再进行复杂的程序,加工提炼成白色粉末,出售给所有的牛肉面馆和各类面食店。
蓬灰出自天然,成份纯真。用此灰化水,蒸出的馍馍蓬松绵软可口。
蓬灰,还是制作酿皮、灰豆汤、面包、糕点的上好佐料,比人工食用碱要好出许多。
风靡全国的兰州牛肉面,就加进了这种绿色环保添加剂,面柔软而光滑,汤喝起来滋味好。
有些人家的腊八粥是麦仁做的。据说将金黄饱满的麦子,倒入事先挖好的一个冰窟窿里,找个木头棒子使劲舂,像南方人舂米一样,把麦子表面那层细细的皮捣下来,拦回家里,用簸箕簸去皮,白净簇新的麦仁,让人看见就喜欢。
有人图省事,将麦子装入麻袋里面(一次不能装的太多),将麻袋放在冰上使劲踩,也可以将麦子的皮搓掉。
呛些猪肉,将干净的麦仁下到铁锅里,调些葱花,加些红辣面子。麦仁的素白,葱苗子的翠绿,辣子的鲜红,看上去花团锦簇,闻起来香喷喷的,尝一口香到了骨髓里。
麦仁在水中经过翻滚,沸腾,开出小小的口子,一朵朵鲜花一般灿烂,花朵一样绽放美好容颜,就是不吃,瞧一眼就能够惹人眼目。
化水为粥的过程,实质体现了村民对幸福生活的执著向往,对憧憬中的风调雨顺美好年景的渴盼追寻。
味道是一种有记忆的植物。它会盘根错节,开花结果——就像家里香味浓郁的腊八粥一样,品味着亲情,咀嚼着乡情,结出丰硕而鲜美的果实。
“刚娃,怎么不进屋来?外面冷。”孙爸看着站在大门口好一会儿的儿子。
“嗯,爸,我来扫吧。”孙刚接过爸爸手里的大扫帚。
等扫了完院子,孙刚头上热气腾腾的。
“刚娃,给你爷爷家,还有姥爷家送点儿腊八粥去。”孙妈在厨房说道。
“嗯,好嘞。”
孙刚端着瓷钵给奶奶家,姥姥家里送粥,往年都是孙妈煮好腊八粥端去的,所以他们都没烧锅。
现在正是早饭的时候,从家家户户里飘出来的香味流溢在村子里,匆匆行走在村子里的人们闻到这股香味,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急急的向家走去。
从风雪笼罩的外面回到温暖的家中,再喝上一碗家人熬好热腾腾的腊八粥,那是何等的惬意啊。
孙刚回到家里,嫂子已经起来了,他们都还没吃,正等着孙刚一起吃。
孙妈给每人盛上一碗粥,放上一些红糖,拌好了,喊大家去喝。
“妈,多加点糖啊!”孙刚忍不住叮嘱妈妈。妈妈不说话,只是抿着嘴笑。
粥盛在碗里,简直就是一个精美的工艺品,冒着氤氲的热气,散发着浓浓的米香,看一眼就让人垂涎。在灯光的照射下,粥的颜色越发红亮,样子也越发粘稠,各类谷类果品都已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一家人围坐桌旁,一人一碗腊八粥,吃得热火朝天。
喝上一口那香甜软糯的滋味立刻传遍了孙刚舌头上的每一个味蕾,令他不忍心咽到肚里去。吃在嘴里,美在心上,更希望它能够给自己带来好运。
腊八粥再美味也堵不住孙刚的嘴,孙刚开始炫耀起来了:“妈,多甜啊,亏了我嘱你多加糖吧?”孙妈依旧不说话,依旧是笑。
“妈,真好喝……”
“好喝你就多喝点儿。”
“嘿嘿,至少两大碗。”
“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喝完香喷喷的腊八粥,意味着跨入了红火、喜庆的年的门槛,预示着离华夏民族精神文化图腾的春节指日可待,表明人人渴盼着向往着的年为时不远了——人们将要着手准备丰盛的年货,从穿衣戴帽到吃喝烟酒,国人热情高涨,花钱比以往大度潇洒,待人接物比过去礼貌周全。
不管怎样,农村的孩子们还是一进入冬季就开始盼望起腊八节了。
因为在这一天早晨可以吃到一顿最奢侈的冬季早餐。在红豆、黑豆、黄豆、芝麻、等等材料,加上黏米混在一起的粘粥中,在你一碗我一碗的争抢中,在香甜的咀嚼中,被粘在一起的是浓浓的亲情……
更因为大人们哄小孩的歌谣常常是“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小孩儿小孩儿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
农村的腊月也正是从腊月初八开始才被飘曳在村庄上空的油烟熏醒,洗家具、购年货、备年饭……
腊八过了,就要过年了,孩子们最高兴了。
其实大人也很高兴,但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成熟与处事不惊,所以不把喜悦挂在脸上;高兴不需要隐藏,幸福不需要掩饰。
经历过几场小雪,年底迈着轻盈的脚步向人们一步步靠拢。
路面上的飞雪飘飘闪闪,如棉似絮,村舍里缭绕的炊烟冲破了冬日的寒冷,农家人笑眯眯的开始准备年货了。
甜津津的腊月,在大人的眼里美丽,在孩子的眼里陶醉。
*
195。 又到岁末时
195。 又到岁末时
腊八一过,就是年关。
机灵至极的神鼠,偷偷喝干了三百多个夜晚的灯油,小心翼翼的夹起尾巴,准备溜走;缓缓而来,一路咀嚼着古老的二十四节气。
又是岁末年初时,古老的年,以不同的形式,被或时尚或简朴的现代人炒作的沸沸扬扬,或朴实,或浪漫。
车站码头,返乡的民工行色匆匆。
土生土长的年,正在他们熟悉的村口演化成妻子儿女的殷殷期盼。
年,是一个无需张扬却又极富穿透力的伴着浓浓乡音的呼唤;年,是一个令他们心旌摇荡的盼望已久的团圆。
此时此刻,离别的酸楚,在外的艰难,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淡得如村头冰封了的小河里的流水,轻得似袅袅的有气无力的炊烟。
寒假伊始,在莘莘学子的眼中,年,既是一次渴望已久的全身心的放松,又是一次难得的回归社会的实践。再不为书山题海犯愁,日子,再不是高度近视镜下头昏脑胀的日子;时间,再不是一根教鞭指挥下的拧紧了发条的时间。
无牵无挂的离开校门,潇潇洒洒的走出家园,去感受丰富多采的欣喜,去领略千姿百态的更变。
或城市,或乡村,或正面,或负面,以一个孩子的不愿长大又渴望长大的真实,去面对社会的纷纷杂杂的真实。
心情舒畅也好,垂头丧气也罢,都不带半点虚伪的刻画在每张稚嫩的脸,都不带半点粉饰的原生态的活在孩子们的心间……
在商家的眼中,年,可是个让他们心花怒放的字眼。
机敏的商人,使尽浑身解数演义“最后的疯狂”,把岁末年初的每一个日子,都撑得肚大腰圆。
名目繁多的保本促销,过早的让商家捞够了老本;虚情假意的挥泪大甩卖,流出的总是商人们幸福的贪婪。
掏空你的腰包,填满商家的腰包,既是商人们无师自通的智慧,更是商人们世代继承的丝毫不变的遗传。
进入腊月中旬后,凛冽的风似乎停下了狂躁的节奏变得徐缓了些,但气温却更低了,窗子、地面结满了霜花,到处凝华积素,玉树琼枝,那些行走在外的人们却都不自觉地瑟缩着身子疾步走动。
接下来的日子,男人们盘算着一年的收成,种类不一的计算器早上被女人撇进针线筐,晚上又被男人找了出来,粗糙的手指不厌其烦地摁着,如竹子开花般的数字填满了男人们额头的皱纹,又让女人嘴边多添了几道笑意。
乡间公路上农用车来回穿梭,一车车涌来的家电、家具催开了老少的笑脸,构成了一幅生动的“乡村欢乐图”。
看着屋里锃光瓷亮摆放的东西,女人依然擦个不停,男人们伸了伸懒腰又琢磨着还缺点啥。
现在,家家户户都忙着装饰家里,准备迎接新年。
先是大扫除,这是过年必有的一项,民间有这样一句话:“扫除,扫除,扫霉除害,欢欢喜喜,迎—新—年。”
早上,孙刚起床,刷牙,洗脸,锻炼。回到家里,爸妈都已经起床了。
爸爸正在院子里进行每天早上必要的事儿——生火,在火盆里用树枝烧着后再加炭。
“你去北头去看看咱家的麦地,外面冷,多穿点儿衣服。”麦地最近经常下些小雨雪的,孙爸怕有积水。
从家中出来,天还没有大亮,路上没有人,远远地传来几声“汪汪”的狗叫和“咯咯楼”的鸡鸣,像幕后的画外音,清晰而迷离。
对于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冬天是一年中难得的清闲,没有人愿意早起浪费这难得的时间。
麦地在村子北头,出了村子往北走,很快就能到。
出了村子,田野呈现在眼前。
冬日的田野是浓浓的寂静,像窖藏了十八年的女儿红,闻了让人沉醉,不愿醒来;冬日的原野是无际的,一马平川,望不到边。
薄雾像丝丝缕缕的轻烟贴着地面蜿蜒游走,孙刚仿佛来到了人间仙境,满眼是飘渺和迷离。雾是诗意的。诗意的东西总是让人觉得那么美。
田野阡陌交通,全是土路,被冻成冷冰冰的硬。这种硬又不像柏油路和水泥路的僵硬,容易板脚。
行走在土路上,冷冰冰中孙刚能感觉到脚和大地的接吻和缠绵,心灵深处几乎能触摸到大地的柔软和从容。就好像母亲训斥顽皮的孩子,严厉中也无法阻挡心中的呵护和关爱。
如果不是在冬天,如果不是太冷,孙刚真想脱掉棉鞋,赤着脚与路作一次零距离的接触。哪怕只是几分钟。
路的中间被农民的拖拉机架子车压成了一条泛着白的飘带。看着这条长长的带子,瞬间在孙刚的脑子里浮出了一句歌词: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这时,一束阳光合适宜地拨开云层,白亮亮的,薄雾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转眼烟消云散无影无踪了。原野猛然间惊醒了,睁开清澈透亮的双眸,生机盎然。
地里,娇憨的麦苗被风霜羞红了双鬓,低下头,羞答答地铺严了地。
原野静悄悄的,孙刚的耳畔只有“呼呼”的风声。抬头看看天,几只耐寒的灰喜鹊从我的头顶掠过。
成群的麻雀也许听见了动静,“嗡”地一声从麦田里瞬间飞起,唧唧喳喳飞到田边地头白杨的枝条上,跳跃着,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从一条树梢,飞到另一条树梢,探头探脑,观察着动静。
野草是田野的土著。只有它们世世代代生长在这里,年复一年地萌芽、生长、死亡。虽然没有人浇灌和种植,甚至有些讨人厌,可他们总能长得根深叶茂。
野草的名字都带着些原始的野味的,只要给点雨水和阳光,就能野着长,疯着长。
沟壑和土渠上长满了这样的野草,不高,枯萎了叶,苍黄了茎,直立着,倔强地像一根根狼毫。
偶尔的一片过冬的绿叶镶嵌在黄色的海洋里,分外翠绿夺目。
有风凛凛地吹过,枯叶飘零摇曳,野草颤抖着柔而弥坚的身躯,从胸腔中发出猎猎的悲鸣。
孙刚的眼中忽然出现了小时候点坡火的画面:野火突燃,急速向四周蔓延扩展,野草的血肉和筋骨瞬间化为灰烬,乘着沸腾的热浪冲天而起。冷风肆虐,筋骨分散,漫空飞舞起一群黑色的精灵,跋山涉水,飘向远方。
两三棵冲天白杨在田间地头拔地而起,长得挺拔,秀直,高傲。
有风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