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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风满楼-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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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名,却也从不遮遮掩掩,哪像你表面行仁义之事,暗底却作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大千世界,朗朗乾坤,我方文镜与你这无耻阴狠的奸小同处日月之下,尚自感到羞辱,更别说是尊你为总楼主了!” 
  他本就能言善辩,语词锋利,被孔一白囚禁后一直藏拙,今日才一吐胸中的恶气,不禁大为痛快。敖少广和敖少秋早大声叫起好来,不但敖子书,就连西风堂主、千心阁主都觉得爽利,恨不得大声赞叹。孔一白被这些诛心之言气得直哆嗦,正要开口反驳,方文镜却是连看他都不看,又道:“适才那位藏头露尾的孔先生说在下是贼,不配站出来推选,其实不然,方某偷遍各楼藏书,纵览各楼实力,不论从宅心仁厚上,还是学识渊博上,能做这总楼主者唯敖子书一人也。” 
  西风堂主和千心阁主虽然对孔一白存有戒心,但要他们尊敖子书这个小辈为总楼主,却也是满心的不愿意,当然不肯附和。听太月院少主叫道:“我们几家楼主曾经立誓,谁为各楼找到丢弃的书谁就是总楼主,孔先生对我们有大恩大德,他敖子书有何德行,能做得这总楼主的位子?” 
  方文镜摇头道:“可笑可笑,那些还你们的书都是假的!你们却拿破烂当宝贝,你太月院更是拿孔家的鸡毛当令箭,亏还身为藏书大家,难道就不怕辱没了祖先吗?” 
  此话一出,台上台下一片哗然,孔一白脸色大变,怒道:“落花宫风满楼唯恐天下不乱,颠倒黑白,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敖少广一跺脚,喝道:“谁敢!”手下的护楼兵都举起了枪,跟孔家的护卫相持,虽然人数不及他们多,但势力也不容小觑,胡林一时间竟不敢轻举妄动。 
  猛听得人群里有个清脆的嗓音喊道:“到底是谁颠倒黑白,唯恐天下不乱,一看便知。”话音才落,一个白衣如雪的女人便轻飘飘地飞身上台,手里端着一匣书,正是沈芸,“各位请看,这是孔一白还给西风堂的《山房集》,昨晚我将它偷出,你们是知道的,此书乃是孤本,可这里还有一卷,你们谁能辨得出真伪?” 
  西风堂主闻听跑过来,望着两卷书一片茫然,“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芸一笑:“这你就要问孔一白了,谁不知道南湖楼修书作假的本领天下第一。” 
  孔一白阴沉着脸,看着沈芸,痛惜地说:“你为何总是要跟我作对?”抬头大声道:“各位,这个女人原也是落花宫的贼人,如今和风满楼沆瀣一气,设计来陷害我,大家千万不要中了他们的圈套。” 
  沈芸冷笑道:“是非曲折,一会便知。师兄,子书,你们也过来帮几位楼主鉴别一下真假。 
  ”方文镜和敖子书见她及时现身,当真是又惊又喜,知道她已找出了真本所藏之处,两人辨别了下,相互点点头,敖子书道:“这《山房集》无论从纸张还是字墨都做得天衣无缝,以假乱真。就连最难伪造的印章也是丝毫不差,怪不得将几位世伯世兄都一一骗过。” 
  几个楼主早已围了过来,太月院少主听他这一说,皱眉问:“那你又是怎么看出真假的呢? 
  ” 
  敖子书说:“子书不才,在书楼中浸染数十年,久闻藏书的味道,悟出一个道理,藏书百年的真本都有一股书香之气,这气与普通藏书的香气不同。各位试想,书藏百年,多以红木楠木等上好木材藏之,纸气、墨气和上好的木气相互混杂,又融合读书者的人气,沉淀下来便凝集出特有的书香之气。这同我二伯酿酒是一个道理,老酒与新酒的味道绝然不同,那么,百年藏书与新书的味道也是大不一样!” 
  几大楼主听了都频频点头,敖少秋听他居然将藏书与酿酒联系在一起,连连叹赏。敖子书将假书拿起,递到他们面前:“各位楼主,你们请闻上一闻,这气味还带着纸浆味道,哪有我藏书楼百年积蓄的书香之气?”   
  4、总楼主大会(4)   
  几个楼主上前仔细闻着,都呆住了,面面相觑。沈芸微笑着拱手:“各位,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讲。”几个人此时也感觉出孔一白还的那些书有问题,忙道:“三奶奶有话请讲!” 
  沈芸道:“论才学论地位,总楼主该选子书才是。他虽学识不深,才识不够,可也著作等身,对书对藏也多少有些体悟。子书为人愚笨,但却忠厚,一心想将藏书发扬光大,将文脉传乘后人。子书无胆识无气量,却也比某些人懂得包容各家之长,求大同存小异。各位世伯世兄,你们都是瞧着子书长大的,外人不知,你们还不晓得子书与孔先生谁高谁下吗?” 
  孔一白眼瞧着沈芸拿了真本出来,便知道不妙,忙朝着胡林使个眼色,他悄悄地转到台角想溜出去,方文镜眼尖,喝道:“你给我站住,是不是眼看着要露馅了,便想再把书转移地方?师妹,那些真本到底藏在何处,还是尽快取来为是!” 
  孔一白大怒,“好啊,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把赃栽到我的头上,今天我孔一白绝对放不过你们!来人,都给我围起来!” 
  谁知,这次倒是西风堂主先发话来,“且慢!”他转头看着孔一白,笑道,“先生若是真的清白,便容他们将真本取来一验便知,何必急着动手?”孔一白眼眸收紧,沉声道:“你西风堂好大胆子,居然敢违背我的话!” 
  西风堂主一拱手,正色道:“不敢,事关我几大书楼的声名,我等自然不敢不小心。”千心阁主也淡淡地道:“怎么,孔先生身正不怕影子歪,不至于连这点面子不给吧!”太月院少主眼见两位世伯突然联手抵制孔一白,在旁边瞧得呆了。 
  沈芸见两人一起倒戈,心中大喜,高声道:“那些真本如今就藏在南湖楼灵堂之中,我家子轩正在那里看守,几位这便派人过去取来如何?” 
  孔一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道:“这是在我南湖孔家,岂容你们随便乱闯,灵堂是我祭奠爱女的地方,岂容你们糟践?来人,谁要敢轻举妄动,便给我开枪!”胡林跟众护卫齐声喊是。 
  敖少广大叫一声,将衣襟一撩,“你们孔家就算人多又如何,大不了大家拼个鱼死网破!” 
  方文镜在旁笑道:“敖兄,你这就错了,他孔家人再多,还能多得过我们四楼联手吗?”冲着西风堂主、千心阁主、太月院少主一拱手,“几位,你们还想不想得到那些真本了?” 
  西风堂主和千心阁主相视一眼,齐声道:“没错,事关我们书楼的存亡,怎敢不小心从事! 
  ”两人朝身后挥了挥手,两家的护楼兵举枪对准了胡林等人。孔一白狰狞着笑道:“好啊,你们两个老匹夫用我给你们买的枪瞄着我,真想把事情做绝了吗?” 
  方文镜转头看着惊得目瞪口呆的太月院少主说,“孔一白回来找你们几家书楼复仇之心日久,几个月前冒充落花宫的人去偷你们的书,还杀死你爹,你难道现在还是非不分吗?”但事情变化太大,太月院少主一时间哪里能判别得清,他手下的护楼兵也都左顾右看,不知该站到哪一边了。台下的人眼见几大书楼剑拔弩张,马上就要火并,吓得发声喊,都逃散了。当下,各楼派几人随了敖少秋前去灵堂,其余的人依旧与孔一白的人对峙。 
  孔一白瞪着沈芸和方文镜,长叹一声,“我错不该对你们这些落花宫的贼子手软,致使尔等有机可乘,设下这个圈套让我好人难做,莫不成黑白便是这么容易颠倒的?” 
  沈芸冷冷地道:“黑白不能颠倒,但白纸黑字更能证明你的狼子野心。”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高声道,“各位,这是我从孔一白的书房里拿出来的,他今天召开这个推选大会,做总楼主只是第一步,最终目的却是吞占各家的藏书,不信的话,大家听听他草拟的这份《藏书要则》。第一,各楼家人不得登楼,唯有楼主准登。第二,非总楼主允许,各楼楼主不得登楼。第三,楼内藏书要编辑成录,每三月报与总楼主,不得有差误。第四,学堂除规定书目外不得有杂书,民间不得有书。违者重罚……” 
  千心阁主和西风堂主等人听了不禁色变,这孔一白立下的规矩竟比他们四大书楼加起来还要苛刻!最可怕的是民间都不许有书,所有的书都要藏进楼中,这跟焚书坑儒有什么区别?西风堂主哆嗦着从沈芸手中接过那份《藏书要则》,千心阁主和太月院少主都凑过去看,然后三人都扭头看向孔一白。西风堂主颤声说:“孔一白,你这样做,岂非是要我们把祖宗的家业一并都送给你?” 
  千心阁主也道:“怪不得你一到这嘉邺镇,就大拨善款帮我们修缮书楼,还热心地帮我们修书藏书,原来都是为了你自己的将来作打算,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要是按这些要则执行,我们还不如把自家的门匾砸了,什么西风堂千心阁太月院风满楼统统拆掉,独尊你南湖楼呢!”太月院少主使劲地咽了口唾沫,道:“孔先生,我就是弄不明白,你在要则里规定不要家人外人登楼还情有可原,为何连我们几个登楼都不许了?我虽然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人,可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祖宗的产业尽数落入你的手里。” 
  孔一白冷冷地看着他们,道:“废话,要是这权力不能一统,还设这总楼主何用?” 
  便听得敖少广叫道:“好了,他们回来了!”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适才派去灵堂取书的人已经回转,抬了一个大红木箱子,走在最前边的那人正是敖子轩。原来,他这些天一直守在周雨童的灵堂前,想从前跟她在巴黎的日子,想死去的爸爸,想守寡多年的妈妈,想嘉邺镇发生的种种事情,想得很多。他每天都对周雨童的遗像说悄悄话,渐渐地那伤痛便慢慢淡下去。终于有一天,他想通了,从今后起,他是在替两个人活着,一个是母亲,一个是雨童。   
  4、总楼主大会(5)   
  也正是那天,一阵风吹进灵堂,将周雨童的遗像刮翻了,他过去扶时,便看到相框后面有一块突出的石砖。他好奇之下将石砖扳转,没想到整面石墙竟然滑开,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敖子轩走进去看时,发现里面是一堆堆的书匣!正是在赏书大会上被人偷走的那些珍本。 
  他激动之下,还以为这是周雨童的灵魂在暗中相助。 
  这两天,敖子轩一直急于将这个消息传出,通知各大书楼的人,但苦于被孔家囚禁,一直不得脱身。今天上午,沈芸潜入灵堂制住了守在外面的那些护卫,母子才得以相见,待他将发现藏书的事一说,沈芸又惊又喜,这当真应了那句俗语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下从中找出真本的《山房集》赶去会场找方文镜鉴别,敖子轩则先留下来看守。 
  那个红木箱子一在台上打开,几个楼主终于拿到了自家的珍本,都是激动不已。孔一白眼见功亏一篑,倒也并不显得慌乱,只是冷眼瞧着,心里其实已打定主意,不惜与他们玉石俱焚,也不能任这些人走出孔家大门。便见敖子轩慢慢走近前,用凄伤的眼神看着他,轻轻地叫了声爸爸。 
  孔一白叹了声,说:“很好,到现在你还肯叫我一声爸爸,总算不枉我疼你一场。”敖子轩道:“就是冲着雨童,我心里也认你这个爸爸的。”这些天,他在灵堂上守着,孔一白一有暇便也过去陪着,两人一个讲些周雨童小时候的事,一个讲周雨童在巴黎时的事,心倒是靠得近了。因为死去的这个女子同是他们心爱的人,他们的交流便倍觉亲切,哀伤中蕴着淡淡的温馨。 
  现在,孔一白看着敖子轩,目光中竟带着慈父般的温情,他生平最爱的两个人,女儿已经永远离自己而去,芸儿也早已跟自己反目成仇,但她们却将生命中的男人敖子轩送到他身边。 
  特别是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在子轩身上看到的敖少方的影子越来越淡了,取而代之却是雨童和芸儿的影子,慢慢地子轩在他心中地位越来越重要,胡林这干儿子尚要落后。可是,现在看来子轩也要离自己而去了,孔一白不觉心里有些惘然,说:“子轩,这些天你我情同父子,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 
  敖子轩点点头,孔一白继续道:“我一直很疼你,不想你陷入太多的是非中去。等我将来当上总楼主,还要仰仗着你这个督学帮我料理事务呢!我孔一白闯荡半生,虽称不上富贾天下,却也有些财产,原本是要让雨童继承了去,如今倒想给了你,可是曾跟你提过这事?”站在他身后的胡林听了这话,不由得色变,拿枪的手哆嗦起来。 
  敖子轩听了,眼泪却脱眶而出,“可是爸爸,你知道你所作所为害了多少人?更害了雨童? 
  ”孔一白听了这话,脸色苍白如纸,颤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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