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腐 --知识分子官员的坎坷仕途-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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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猫腻儿,不是傻瓜,谁都能看出来。
现在杨风花成了县委书记,熊天宝成了县长,他更想和杨风花把关系搞铁。杨风花打了个电话,说给县环保局拨20万元经费。熊天宝二话没说,叫来县环保局局长便批了条子。尽管熊天宝知道县环保局的经费早花超了。杨风花写了张便条,说给他的俩拐弯亲戚安排工作。熊天宝叫来人劳局局长,一个安排到土地局,一个安排到县水利局。尽管熊天宝知道,这两个人,一个是高中毕业,一个是初中毕业。
可熊天宝万万没有料到,他和杨风花的关系只维持了半年,便对立起来。
当县长了,毕竟是县里最高的行政长官,得给群众办点摸得着看得见的实事。于是熊天宝上任之初,给全县行政机关事业单位的干部职工每人平均涨了100块钱的工资。据他了解,全市六县二区,数林河县的干部职工工资低。低到每月比外县的干部职工少拿400元以上。他与人劳局长商议,每年给每个干部职工上调100元。用三年时间,与外县的行政事业单位持平。熊天宝还没实施,杨风花便把他叫到办公室,不留情面地批评说,你这叫收买人心,为日后升迁拉选票。全县干部职工包括教师在内有1万多名,每人每月100元,全年是多少?1000多万元出去了。拿这1000多万元建学校能建多少座楼?熊天宝的脸一时红得像猪肝。辩解也不是,不辩解也不是。收买人心为升迁拉选票,压根儿扯不到一块儿的事儿。要说安抚人心还差不多。这件事,真正动因除了想给干部职工谋点福利外,还有一个就是他被选上县长的当天,几位现职的人大的正副主任和退居二线的几位人大原正副主任,围着他提出来说,熊县长,你这一届县长,干其他事不干,我们不管。但有一件事,你必须得干好,给大家涨工资,与外县拉平。熊天宝当场回答说,我尽力而为。压缩一切开支,也得给大家解决好自己的切身利益。熊天宝觉得一上来就和书记闹僵也不妥,在官场上混,得有忍耐性。自己是县长,但在党内是县委副书记,还得听书记的。就很不自然地说,杨书记,我可没有啥不健康的想法。你说不涨就算了,今后可以视财力而定缓办嘛。杨风花一本正经地说,不是缓办,而是坚决不能办。什么时候我们把贫困县的帽子脱了,再议工资的事。要告知全县行政事业单位的干部职工,工资再低也比下岗职工强,更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强。
熊天宝只得顺着说,那是的,那是的。
25如此,熊天宝上任后办的第一件事就泡汤了。他不灰心,既然你杨书记提出来不涨工资的1000多万元能建学堂,我为何就不能提出来为父老乡亲排忧解难。于是,熊天宝想到了村村通工程。熊天宝让县交通局局长粗略统计了统计,全县16个乡镇452个行政村,有三分之二的村都是土路。一到雨天,泥泞不堪,别说通车了,连人都难以行走。村村通工程全县得2000万元,熊天宝吩咐县交通局局长先拿一个村村通工程实施方案。可方案还没有看到,杨风花便亲自来到熊天宝的办公室,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你这叫政绩工程呀。你搞村村通,2000万元不够。在公路方面国道由国家出钱,省道由省里出钱,市道由市里出钱,县道由县里出钱,乡里村村通,由乡里出钱,村道由村里出钱。这也是上面定的原则,我们何必多此一举呢?有这2000万元,我们扶持两家民营企业会收到很大的效益啊。
熊天宝纳闷,心里琢磨,你杨书记不是经常在全县大会上喊着把群众的利益系心上吗?修桥铺路解决群众行路难,交通兴,经济兴,怎么叫政绩工程?照这样解释,全国各地到处修高速公路,那又是谁的政绩工程。为民办事叫政绩工程。那这样的政绩工程也应该干。但为了不与杨风花闹翻,熊天宝努力克制住自己,心平气和地说,那好,村村通工程就不实施了。
熊天宝一时心里感到很惆怅,但他还是坚持要继续行使县长的职责,想谋划点事。他觉得现在行政事业单位的财政管理模式,跟当年共产党领导的红军之后的队伍模式差不多。红军到抗日战争时布了四个革命的蛋,八路军、新四军、游击队、敌后武工队。八路军相当于现在的财政全供,新四军相当于现在财政差额供给,游击队相当于现在的自筹自支,敌后武工队相当于现在的事业单位企业化管理。在财政管理上,同一个单位一局多体的财政供给形式占了全县的二分之一以上。熊天宝感到,这种差别,都是人为的,弄个全供指标,就觉得比别人高了一筹。弄个自筹指标,就觉得比别人低一等。所以,熊天宝决计,全县所有行政事业单位的财政管理体制应该一致,不管是差额、自筹还是事业单位企业化管理,统统都纳入预算内管理。有收费的单位,一律定收费目标,然后都按财政全供发工资,消除人与人之间的待遇差别,取得和谐。熊天宝向财政局长说了此事,财政局长喜形于色,笑容可掬地讲,这样就好了。单位与单位之间平等了,干部职工人与人之间也扯平了。过去,好的自筹单位收费收得除开了工资,还想全部要回上交的款,不给,就与我吵。差的自筹单位收费上交得少,连工资也发不齐。也来找我想给补点钱发工资。不给也跟我大吵大闹,这下都平衡了。
熊天宝很高兴自己的得意之作,没料到上午与财政局长谈了此事,下午杨风花又把他叫到办公室训话。你想当改革家吗?历史上的改革家有一个好下场的吗?商鞅被五马分尸,王安石被撤职,谭嗣同被杀头。多种多样的财政供给形式是我们林河县发明的吗?你这样一改革,各单位的人员工资供给渠道一样了,谁还有积极性干工作?维持现状,和其他县一样。他们要改革了,我们改革也不迟,在改革方面谁当领头羊谁找麻烦。
这等于又堵了熊天宝要创新的路。熊天宝心里说,你天天大会小会讲改革开放,真有一点改革了,你又反对,你真是叶公好龙,说的和做的不照。但嘴上还说,杨书记,我这只不过是个想法,并没有急于去操作。
杨风花口气即刻缓和下来,说,想法可以,但不能去落实。
杨风花走了。熊天宝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翻来覆去地想,自己究竟在哪错了?连着三件事都未出笼就黄了,是不是自己该先给杨风花请示而没请示,杨风花着急了才来阻拦的?可他又想,这都是他职权范围内的事,他应该有这个主动权的。
26熊天宝正在思忖下步工作的着落点,人劳局长和财政局长突然来找他,异口同声地说,熊县长,不好了,今后我们该咋办?
熊天宝便用手示意他俩坐下,然后让他俩慢点一个一个讲。
财政局长说,杨书记下令了,今后各单位除预算内拨款外,支1000元以上得先给杨书记请示。
人劳局长说,杨书记发话了,今后各单位新安排人,必须有杨书记的批条。
熊天宝沉思了会儿说,你们说怎么办?
人劳局长、财政局长齐说,我们没法。
熊天宝心想,你们没法,实际上就等于倾向杨风花。来我这里就是替杨风花报信给我的。你们两个不打自招都是拥护杨风花的。怪不得我与你们刚谈了工作的打算,杨风花就会来找我截。原来都是你们给杨风花打的小报告。还有那个交通局长看起来也是杨风花的心腹。小不忍则乱大谋。自己还年轻,杨风花已50多岁了,为了自己的将来,还是先咽了这口气吧。于是熊天宝不冷不热地说,你们没法,那就照杨书记的指示办吧。回到家里,熊天宝对妻子黄鹂说了这件事的始末。黄鹂说,这说明咱在林河县还没有根。杨风花原来当过组织书记、县长,谁提拔不经过他的手?他根深蒂固了。这人还个性特强,权力欲又特大。你可能不知道,他当县长时,跟县委书记公开要干部任免权,各行政事业单位局长得他定。各乡镇的乡镇长也得由他定。你就没有想一想,多数局长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不听人家的话,能听你的话?
熊天宝心里依然不服,又把他自我感觉是知己的常务副县长袁红军叫到家里谈论此事,想听听袁红军的看法。
袁红军直言不讳地说,老百姓都知道县里四大班子的格局,党委坐船头,政府岸上走,人大荡悠悠,政协亲个够。这事你应该事先请示杨书记才为上策。
熊天宝就有点生气,说,这个我清楚,县委定事,政府干事,人大议事,政协看事。你说我是一县之长,大小事都得请示县委书记还不如回家做饭去呢!
黄鹂一旁劝解道,你不是让人家来替你解忧的吗?我觉得袁县长讲得在理。杨风花这么一个权力欲强的人,你不请示他,又要伤筋动骨开拓创新办大事,他能让你办成吗?你真办成了,还显他吗?
熊天宝坐在沙发上,呷了一口茶,口气缓和地说,那你们说,我今后只有听从杨风花的安排,我自己就不能自作主张做任何事了。
袁红军说,你要是想接他的班,弄个县委书记干干,只有忍辱负重,事事向杨书记汇报了。他点头的事,你就急办;他模棱两可的事,你就缓办;他竭力反对的事,你就停办。他倡导的事,你就重办。
熊天宝说,听你们的话,圆滑,见风使舵。黄鹂说,啥事也不是绝对的。你力所能及的事该办也得办点。要不,谁还认你这个县长。
袁红军接着说,不影响大局的事,你该表态的还得表态。不行,遇事,你让我先去试探试探反响,你再定夺。
熊天宝长叹了一声说,边走边说吧,我也不能无所事事不作为。
27翌日上午,熊天宝坐到办公室里,焦躁不安,感到很无聊。便走出办公室,向县委、县政府南大门走出去。春天了,阳光格外地亮丽、柔和。通道两侧直溜溜挺拔的白杨树青枝绿叶展示着昂扬向上的精神。熊天宝见到机关大院熟悉的面孔不论喊上名的还是呼不上名字的,都报之以灿烂的一笑,给人一种亲和的感觉。他灵机一动,便向南大门东侧信访局走去。这几年,上边对下边信访工作、计划生育、综合治理实行的是一票否决制。前不久,邻县就是因为有群访数百人堵省政府的大门,信访工作被否决。县委书记提拔副市长的事就吹了。而县长升县委书记的事儿也停了。熊天宝想,你杨书记不让我干大事,我做点具体事总没错吧。今儿个我就到信访局值班,亲自接待来访群众,力所能及不影响全县大局的事,我还是能表个态处理的。要不然,自己当这个县长不太窝囊了?反正我比你县委书记年龄小得多,熬也得把你熬走。
县长坐镇信访局接待室接待来访的群众,还是破天荒。此前,按规定,每月有两个县领导接待日。一般都是来个县领导副职,县委书记、县长不来,怕群众缠住不放,出现难堪,没了后退之路。
县信访局长既兴奋又忧心,兴奋的是平时找县长要个钱汇报个工作,不容易见,现在县长亲自登门,至少对信访局的工作是一个鼓励。忧心的是,待会儿怕几个老上访户纠缠住县长不放。信访局长把熊天宝让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说,你今儿个能来,就说明你对我们信访工作的重视,同时也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熊天宝坐到沙发上满面春风地说,你有事就讲。信访局长从热水器里接了一杯水放到熊天宝面前的茶几上,努努嘴一脸歉意说,熊县长,你就坐到我办公室待会儿,千万别到接待室去。
熊天宝问,为什么?
信访局长答,有几个老上访户见领导就喊叫,不讲理。
熊天宝问,老上访户老到什么程度?怎么个不讲理?我倒想会会他们。
信访局长说,老上访户可有十几年的历史了。有一户老两口子,信访局没有成立前就一直找县里主要领导搅闹,时间长了,已经到半疯半狂的地步了,你还是不见他们为好。
熊天宝说,稀罕,上访了十几年?我今天非见见他们不可。
熊天宝欠了欠屁股,还未站起来就听到门外一个女人歇斯底里地喊叫声,县长来了!县长来了!叫我见见,叫我见见。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入了土。
熊天宝站起来快速拉门出去,看见一瘦弱老男人和一瘦弱老女人并排在走道里站着。老男人有七十来岁,老女人有六十来岁。老男人头戴绿军帽,身穿军绿色衣裳,脚穿绿色解放鞋,左胸前挂着型号不一的陈旧的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纪念章四枚。老女人没戴军帽,也穿一身军绿色衣裳,头发蓬松,面色蜡黄。一看就知道是个缺乏营养的人。
熊天宝说,我就是县长,有什么事……还没等熊天宝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