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第二季罗刹之国-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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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了。
当顶顶睁开眼睛时,一切又回到了倒塌的宫殿,神秘的星空覆盖着回廊,罗刹国早已破碎在身下,她也不再是鬓边插花的兰那公主,而是二十一世纪的不速之客。
她身后靠着古老的浮雕,整个背部都酸疼难忍,而在她的隔壁——这堵回廊的另一面,叶萧仍在熟睡之中。顶顶打开手机看看时间,现在是2006年9月28日凌晨五点整。
原来只是一场梦!
如此奇怪的一场梦,梦中的顶顶“穿越”到八百年前,成为罗刹国的兰那公主,见到来自雪域高原的武士仓央。他奉古格王之命求娶兰那公主,并为她讲述了自己环游世界的奇迹……
简直是荒诞不经!顶顶感到不可思议,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而且梦中的所有细节,尤其是仓央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那样清晰又历历在耳。
自己真是梦的宠儿?
她仰头望着没有屋顶的夜空,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梦的世界正悄然褪色。
六
梦的世界悄然褪色,唐小甜的生命也在褪色。
大本营,二楼,原本属于她的蜜月爱巢。
唐小甜已化作一具尸体,静静地躺在席梦思上,晨曦透过窗户射入,洒遍她苍白的脸庞。
她的新郎已在她身边守了大半夜,身体僵硬得几乎和她一样,看着房间缓缓明亮起来,她的灵魂也在缓缓消逝。
杨谋到现在才发现,唐小甜这个样子是最可爱的,安静地躺在光线里,没有一丝烦恼与忧郁,像童话里睡着了的美人。
可惜,任何王子的吻都唤醒不了她。
他的泪水早已经干涸了,就像噩梦般的昨晚(他宁愿那只是个一梦),在四楼黄宛然的房间里,他背起自己妻子的尸体,摆脱童建国和厉书的胳膊,艰难地踏上昏暗的楼梯。这栋该死的楼困了他们四天,吞噬了五条生命,包括他的新娘唐小甜。他在心里咒骂着这座城市,也咒骂着旅行团里所有的同伴,当然也要咒骂他自己。他将残留着温度的尸体,搬到二楼自己的房间里,放在这两天睡的大床上,蜜月新房转眼成了新娘子的停尸房。
这是他生命中最漫长的一晚。
清晨,六点。
杨谋终于抬头看看窗外,来到沉睡之城的第五个白天,他的宝贝DV摆在床头柜上。他突然发疯似的跳起来,抓住这台他视若生命的数码摄像机。全因为这台要命的机器,因为荒唐的记录片梦想,他才中邪似的在南明城里拍摄,又鬼使神差地摄下了玉灵游泳的画面,最终导致了唐小甜的崩溃与死亡。呀
诱惑让人灭亡,DV就是他的诱惑,那就让诱惑先灭亡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妻子的尸体,轻声叹息:“对不起,小甜。”
然后正在他狂乱地举起DV,正准备重重地砸向地板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他的手腕剧烈颤抖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用力砸下。他将DV放回到床头柜上,走到门后用嘶哑的声音问:“谁?”
“你见到过厉书吗?”
门外是孙子楚的声音,一宿没睡的杨谋打开房门,虚弱地回答道:“不,我整夜都守在小甜身边。除了自己以外,没看到过其他活人。”
“我从五楼一路问到二楼,到处都找不到厉书,难道他跑出去了?”
孙子楚困惑地看着楼道,十分钟前他出来敲其他人的房门,为的是快点吃完早餐,尽早出发去寻找叶萧和顶顶。其他人都被他叫出来了,但厉书的房门并没有锁,走进去发现空无一人。他赶紧再问其他人,但没一个人知道厉书的下落。
“该死!又少了一个!”
昨晚唐小甜的死于非命,已经让孙子楚心惊胆战了,他担心第六个牺牲者会接踵而至——但愿不是厉书!前两天这家伙还答应了孙子楚,回国后要给他出版一本书,书名就叫《象牙塔下风流史》。
孙子楚立刻冲到楼下,清晨的光线洒满街道,空气里充满了植物的气味,寂静的路面上不见一个人影,他扯开嗓子大喊:“厉书!厉书!”
空荡荡的南明城里,有无数个幽灵听到他的呼喊,但没有一个发出回音。那个真正叫厉书的人,正在某个神秘的空间里无法听到。
孙子楚绝望地回到大本营,他没有再去二楼的房间,因为那里停着唐小甜的尸体。大家都被叫到三楼,在伊莲娜的房间用早餐。习惯晚睡晚起的林君如觉得孙子楚在折磨她,不停地抱怨抗议,只是当听说昨晚唐小甜的死讯时,才恐惧地安静下来。
玉灵监督着小枝用完了早餐,她整晚都提心吊胆,倒是小枝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真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然而,在她撞到杨谋的眼神时,却被一种无限的绝望震住了,那是受到重伤的野兽表情,仿佛背上还插着一枝标枪,伤口汩汩地淌着鲜血。她不清楚杨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她觉得自己无法面对他,就好像是自己杀死了唐小甜。她不安地回避他的目光,回头看着小枝的脸,却发现这神秘女郎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另一个女生——伊莲娜。
奇怪,她是房间里最惶恐的人,一直在角落里来回地走动,几乎没怎么吃早餐,嘴里念经似的唠叨着几句英文。
因为伊莲娜是最后见到厉书的人。
而且就在这个房间,在子夜时分的绝望情绪中,他们的唇紧紧相拥在一起,火焰熊熊燃烧吞噬了他们。
当她在凌晨醒来之时,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后悔,便发现厉书不见了。她以为厉书是自己离开了,便默默地收拾着房间,回味那谈不上美妙的时刻,自己真的是疯了吗?已经好久都没有这样失控过了,是这里令人窒息的空气,让她加倍分泌了荷尔蒙?
总之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虽然来到中国已经五年,和中国男人早已接触过不止一次,但厉书究竟是怎样的人?伊莲娜始终都没搞明白过。在浦东机场出发时,因为他的英文水平最好,就总是和她搭讪套近乎。而她每次都用中文来回答,搞得厉书常一脸尴尬。但还是他们两个话最多,常常聊到美国与欧洲,有时又聊回到北京与上海,可从未想到过会有这种事。
清晨,当孙子楚来敲她的门,告诉她厉书消失了的时候,她的心沉到了冰点。厉书为何而失踪?是因为伊莲娜的原因吗?因为得到了她的身体,而丧失了他自己的身体?还是遗留在她体内的基因,散发出了那数百年前的诅咒,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名字——德古拉!
绝对!绝对不敢!不敢说出昨晚发生的事,尽管厉书身上的气味,仍残留在她的房间里。伊莲娜低头退缩在角落,回避任何人的目光,好像三百年前犯了错的女人,身上刺着耻辱的红字。
这时,童建国突然说话了:“杨谋,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有件事我们必须要做。”
“什么?”
杨谋隔了很久才魂不守舍地回答。
“我们必须把唐小甜的尸体运走,她不能继续留在房间里。”
“运去哪里?”
“冷库。”
“冷酷?”杨谋显然是听错了,他停顿了几秒钟才明白过来,“你好冷酷!让我的妻子躺在冰箱里,和那些猪肉牛肉关在一起?你把她当成畜生了?”
话音未落,他的额头已暴出青筋,迅速扑到童建国身前,用力掐住了五十多岁老男人的脖子。其他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童建国却用膝盖顶住他的肚子,趁着杨谋一声惨叫,便将他反手擒拿过来。这点手段对童建国来说是小儿科,杨谋被他压得服服姑帖,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请你理智一些,放在那里能好好地保存她,否则你会看到更悲惨的景象。”
童建国还不忍心说出“腐烂”两个字,便松手将他放开了。
“不!不管你们做出任何决定,也不管会有任何结果,我都不会离开小甜!”
杨谋说着冲出房间,一口气跑回到二楼的房间,跪倒在妻子尸体旁边。颤抖了片刻之后,他将房门紧锁起来,把这屋子搞得像坟墓似的,再也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他们了。
他轻轻抚摸着妻子的脸。虽然已经僵硬如铁,他仍深情道:“小甜,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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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猫眼
一
同一时刻,晨曦照耀罗刹之国。
残破的宫殿废墟间,站起一个美丽的女子,几片落叶飘到她额头,一如这毁灭了的国度。顶顶揉着眼睛,离开古老的浮雕回廊,走下斑驳的石头台阶,宫殿外是荒凉的花园,曾经的“兰那精舍”,不时露出几尊倒塌的佛像,只有晨起的鸟儿婉转啼鸣,提醒她已回到人间。
不再是梦了吗?她轻轻地捏了自己一把,疼痛流过神经传递到大脑,她这才确定无疑地相信,现在是神秘的罗刹国遗址,2006年9月28日清晨六点半。
顶顶走进杂草丛生的小径,凌晨的梦里她同样走过此地,不过时间却是八百年前,她身着兰那公主的装束,来到一个挂满藤蔓的长廊,有个叫仓央的古格武士,向她倾诉万里之外的传奇。就像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马可·波罗向忽必烈大汗讲述他到过的地方,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原来地球居然是圆的!
此刻,她大口地呼吸着寻找长廊,视线里却是茂密的树叶,有的佛像隐藏在一堆植物中,或是一口黑洞洞的深井,一不留神便会掉下深渊。
但她再也找不到他了,长廊连同她的梦境,全都湮灭在时间的尘埃中。
顶顶坐在一堵倒塌的石墙边,心里是深深的失落感,仿佛丢失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她低下头鼻子一酸,竟有些想要哭出来的感觉,赶紧仰头眨着眼睛,不让泪水溢出眼眶。
那只是个奇怪的梦?还是真的“穿越”到了八百年前?或是埋葬在此的灵魂向她托梦?甚至就是自己的前世——罗刹之国的兰那公主?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顶顶摸着胸口,再看看包围自己的茂密树丛,还有身下那仅剩半张脸的佛像,或许这一切都早已注定?
命运曾让她进入古格,命运也让她驾临罗刹。
脑中的碎片再度飞舞起来,像锋利的玻璃划过脸庞,完美无瑕的洁白皮肤上,一道道胆战心惊的血污,让那张脸如此冷酷如此生动。
这又是未来哪个时刻的场景?抑或千年之前哪个人的遭遇?顶顶不禁盘起双腿,如佛像般坐在石墙边,树叶的阴影整个将她包裹起来,似乎与这些废墟融为一体。
意识在飞……在飞……在飞……在飞……飞到十几年前的某个瞬间,漫天黄沙的北方小城,郊外矗立着白塔与喇嘛庙,不时有疲惫的双峰驼跪倒在地。
那时顶顶只有十岁,脑后扎着小辫子,陪外婆远远眺望寺庙金顶。春天的风沙忽然平息,意外露出一片澄蓝的天空。行走了几百里的驼队重新出发,牛羊被赶出了栏,就连那匹传说中的黑骏马,也在谁的胯下奋蹄而奔。就在这再现生机的春日黄昏,顶顶的耳边嗡嗡叫了起来,眼前闪过无数白色的光点——不,那是碎片,刀子一样锋利的碎片。虽然她睁大着眼睛,却看不到眼前的一切,只有那些锋利的刀片,紧接着变成黄色的沙子,粗大的沙子越来越密集,最后化作满天遍野的尘土,像地毯一样覆盖大地,所有的人和房子都被压住,整个世界变成了土黄色,像亘古荒凉的火星。
当顶顶重新看见世界时,仍然是蓝色的天空,碧绿的草原,一切都生机勃勃,外婆正领着她走向白塔。她突然抓紧外婆的手,硬是将外婆拖向一座小山,她知道那里有一座山洞,曾有考古队在洞里发现了契丹国的公主墓。十岁的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连外婆也无法阻拦她,就这样被拖进了山洞里。
几乎在同一刹那,外面响起了恐怖的呼啸,蓝天顷刻变成了“黄天”,转眼又成了“红天”,那是血红血红的天空,整个都被尘土覆盖着,暗得就像红色的子夜。外面的人们惊恐地惨叫着,谁都想不到,几分钟的时间,沙尘暴便降临人间。骆驼们也趴在地上哀嚎,卡车司机停下车逃命,大家寻找一切可以掩蔽的地方。但一切都已来不及了,黄沙如大雨倾泻下来,强劲的力量卷走弱小的人们,打碎露天的房子。藏身在山洞中的顶顶和外婆,惊异地看着外面的一切,隐蔽曲折的洞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