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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老千-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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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外了不是,这次要不是你帮忙我们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再说,你买新车也要用钱,你就留着吧。”陆钟又把那叠钱塞回赛飞的口袋。龙赛飞还要推辞,陆钟佯装生气,“你要是不肯收,下次有事我可不敢找你了。”

龙赛飞这才把钱收下,回敬了陆钟满满一杯酒。

“诶,你头上怎么青青紫紫的,不是假打的吗?难道小子帮的兄弟跟你来真的?”司徒颖忽然发现梁融脸上不太对劲,他整个人也显得兴致不高。

小子帮是一群不到二十岁的顽劣少年,他们大多无父无母,很多人甚至没有姓名,行走江湖以小子某某为名,行事嚣张不怎么守江湖规矩。这次能请到他们帮忙,是因为小子帮的帮主小子凛宝跟老韩相识。

“嘘!小声点小声点。”梁融赶紧把司徒颖拉到一旁,殊不知他的话已经引起了陆钟和单子凯的注意。

“快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司徒颖素来天不怕地不怕,谁惹上她都没有好果子吃。

“唉,还不是包甜,她……她居然是个骗子。”梁融心里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原来,那个包甜是个放长线的托儿,跟梁融网恋了一个多月,才告诉他自己人在广州。梁融心里不是没有顾忌,一直对她也抱着几分怀疑,所以并不敢太用情。但包甜每天都会给他发来信息,嘘寒问暖。梁融对女人向来都怀着善意,不忍拒绝她的关心,想到就要离开广州了,最后还是下决心见她一面。昨晚,他独自去了包甜工作的地方,没想到那里居然是家黑酒吧,他一去就被那些人抢光了身上值钱的东西,还被迫说出了银行卡密码,被他们弄掉了几万块钱。

“你真没用,快告诉我那酒吧在哪,我去杀他个片甲不留!”司徒颖登时柳眉倒竖,恨不能马上拎把刀杀过去。

“算了。昨天我看到她了,她也是被逼的。那家酒吧里至少雇了二三十个她这样的托儿,每天在网上群发各种消息,专钓外地心软的男人。”梁融并不恨包甜,反倒觉得她挺可怜。

“还没天理了,不行,我要去告诉干爹,咱们现在就去把那破酒吧铲平。”司徒颖最看不得这种事。

“别别别,难道你想看着我被师父罚吗?要怪也只能怪我,看人家漂亮就放松了警惕。当老千还被人千,说出去被人笑话。你就当帮我个忙,别说出去。”梁融叹了口气。

“放心,我们也不会说出去。”单子凯直到偷听完了才现身,摆出风流倜傥的姿态搂过梁融的肩膀道,“下次别玩什么网恋了,要玩我带你去,包甜包酸的全都搞定。”

见梁融脸上挂不住,陆钟也不再多说,笑着补上一句:“有空多跟师父学学,他老人家泡MM的本事全国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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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在唱,牌在打,这是老千们自己的庆功会,唯一不开心的梁融也被单子凯灌了一杯又一杯,渐渐露出了笑脸。没有什么能比亲自导演一出如此精彩的好戏更开心的了,玫瑰夫人那一局的不顺终于烟消云散。当然,陆钟告诫着自己不要骄傲,江湖太大水太深,真正的高手永远隐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这次的局中也有一些侥幸的成分:如果当日烟雾弹的掩护下他动作稍微迟缓一秒,就有可能被人看到他拿出表盒的小动作;如果不是司徒颖演技好,当日在酒店里小林差点就要听到那块表的运转声了;如果不是小林自以为“LULU”的最终目的不是那块表,而是精益行的股份,或者他要亲自去保险公司谈保金,以小林的精明很有可能会戳穿这个局。好在大家留下的所有资料全都是假的,这间别墅也是老韩借用本地同行的身份租下的,就算小林想查也无从入手。更何况他们很快就要离开了,广州之行,得到的只有愉快的回忆和丰厚的存款。

归根结底要感谢的人还是小林,如果他不是那么自大,自信“LULU”玩不过他;如果他不是那么贪婪,不仅私吞了表还想黑掉保金;如果他不是在最后的关头见死不救,而是良心爆发冲出去看一眼“LULU”的尸体,就会发现那全是假的。是他的贪婪让他最终掉进自己亲手编织的陷阱里,用老韩的话说,老千的职责就是,让那些企图不劳而获的人好好交点学费。

“干爹,还是你有本事,总能找到这么多朋友来帮忙。”司徒颖已经喝得腮上飞起两朵红云。

“其实也没什么,是段七还记得这班朋友碰头的老地方。”老韩满面春风地端起酒杯来,“老段,祝贺你光荣退休。”保险公司的理赔金被司徒颖弄到了一个海外账户上,几经周转洗白,最终还是落到了段七的账号里。

“你们给我的太多了。”段七的声音还是硬邦邦的,他从不说客套话,此刻已是前所未有的柔软。

“同门中人应该的,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如果我有一天遇到困难,肯定也会找你们这班老朋友。”老韩很满意这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跟我说实话吧,你来找我并不是专程为了帮老驼子带句话吧?”段七锐利的眼神就像一头垂垂老矣的野狼,却余威犹在。

老韩被说中了心事,微微一顿,也就不再遮掩:“我知道那是你师爸留下来的宝贝,我只想借来看一晚。”

秘籍本是不传之秘,照规矩,连师爸自己的亲生儿女都不能传授,只有遇到特别有天分的弟子,才能传授一人。在传授之前,还得行一套祭拜祖师焚丹书立誓的仪式。

段七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继续用那双狼一般的眼睛盯着老韩,看得老韩心里发毛,连忙解释:“你也知道,咱们江相派如今越来越不行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徒弟,但我收了个还算不错的弟子。”老韩看了一眼在沙发上和龙赛飞聊天的陆钟,“他天资不错,借你的秘籍是想让他学点东西,将来振兴江相的希望就在他们这些年轻人身上了。”

“振兴江相,你是这么想的?这孩子的心术如何?”段七心念微动,郑重地说道,“倘若他是贪财之人,又不能严守师门之密,我宁可毁掉秘籍。”

“这点我可以用自己的运气担保,你尽可放心。”对于老千来说,运气从来都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段七沉吟再三,终于点头,“今晚我再来,你们准备好东西,老规矩还是要讲的。”

第三十二章 红宝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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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飘散着檀香,屋子里没开灯,点着两支尺余长的红烛和九支白色蜡烛。烛光在墙壁上投射出三个巨大的身影。一把银色小刀割破了陆钟的手指,带着体温的血滴进一方青瓷小盏中,陆钟趁着鲜血尚未凝固,在一张黄裱纸上用毛笔写下段七念出的祷文。

繁琐的仪式一一完成,段七终于拿出了那本让老韩惦记了一辈子的秘籍。

江相派的秘籍不像武林秘籍只有一个版本,每位大师爸都会根据前辈的传授和自己多年的阅历,不断增加修订秘籍的内容。

那是个深红色缎面的硬皮手抄本,陆钟毕恭毕敬地接过,心跳居然漏了一个连环。这种紧张在他做价值千万的局时都没有出现过。可是,翻开本子他却一个字也没看到,只有满版泛黄的纸张。

“师父,这……”陆钟不得其解,莫非秘籍真是本无字天书?

“你看。”段七拿过本子,把扉页的纸张对着蜡烛烘烤了片刻,三个深褐色的正楷大字出现了:扎飞篇。

原来秘籍中还有这样的秘密,前辈们真是用心良苦。

“怎么,你得到的是《扎飞篇》?”老韩居然很意外,“我听说本派秘籍只有英耀和阿宝两本,但你这本……”

“放心吧,这本当然是真的。”段七那张沧桑的老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满脸的皱纹更像刀刻一般,“本门秘籍其实一共有四本,除了你说的《英耀篇》和《阿宝篇》,还有《扎飞篇》和《军马篇》。”

历来北方江湖黑帮都称做“将”,南方江湖黑帮则分为将和相。相传洪门中人,也就是江相派创始人的方照舆,在反清时曾以相士的身份行走江湖,误打误撞地成了江相派嫡祖。他收过四个弟子,所以江相派门下有乾、坤、坎、离四大房,取天(乾)地(坤)交泰,水(坎)火(离)相济之意。作为洪门五祖的嫡传弟子四大房门人都有过一段风光的日子。二三十年代的鼎盛时期,香港有何立庭、李星南两位大师爸,广州有钟九、陈善祥,上海有傅吉臣、黄焕廷,新加坡有杨海波,不过真正是嫡传门人又有秘籍的,据说只有香港的两位,还有广州的钟九和上海的傅吉臣,他们四人各执一本。钟九手里的那本是《军马篇》,傅吉臣手里的是《英耀篇》,何立庭手里的是《阿宝篇》,而《扎飞篇》则在李星南手中。

这四本秘籍是几百年来江湖术士的不传之秘,《英耀篇》更是达到了中国古代心理学的巅峰,只要稍微懂点算命术的基本术语和原理,再将书中文字背得滚瓜烂熟,不愁弄不到银子。若是天资深厚之士结合另一本《扎飞篇》,学到其中的九成功夫就足够使政界要员商场巨贾趋之若鹜,如果运用纯熟,家财万贯名满天下也非难事。《军马篇》应该是《扎飞篇》和《英耀篇》的补充,段七也从未听师爸李星南讲过。除江相派第一任通天教主张雪庵外,还没有第二个人集齐过四本秘籍。

“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我入门时年纪还小不知用心,等到年纪大些想用心学的时候师爸却已经去了,今天真是长见识了。”老韩肃然起敬,忆起往事,段七的师爸李星南的确是扎飞的高手。而所谓扎飞,就是借着看相测字算卦的名义故弄玄虚,来达到骗人的目的。

“我听说这四本秘籍中《英耀篇》是最重要的,不知道傅师爸他传给了谁。”段七回想当年,也是激动不已。

“唉,都这么多年了,师兄们死的死散的散,我算年纪最小的,怕是找不到他们了。”老韩不无遗憾地说,香烛的烟气太大,熏得他好一阵咳嗽,胸痛得不行,脸色都变了。

“我是退休了,你也差不多了。只可惜我没有研习这本秘籍,白白浪费了师爸的一番心意,这些东西,怕是要失传了。”段七用他那只哆嗦着的手,帮老韩拍着背,“师爸在世的时候说过,其余秘籍的下落好像花家的人知道,你跟花家的人关系一直不错,可以去问问。”

老韩长长地叹了口气,金黄色烛光中的段七就像绷得快要失去弹性的弓箭,终于松弛下来,年纪大了,如果不趁着这次见面的机会多叙叙,以后怕没有机会了。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坐到了一旁,剩下陆钟一个人守在火烛旁,小心烘烤翻看着手抄本上面的文字。谈笑间,段七说起当年师爸李星南的一段往事。

李星南定居香港,表面上经营药材行和进出口贸易商行,两个儿子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牙科医生,各有一间私家诊所,看起来全家都是上流社会的人物,如假包换的正当商人,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手下有几位高手,算命测字时说起话来就像打雷一样的轰天雷,还有半僧半道的汝纯阳,更有一位扮作富家公子四处搜罗消息做内应的打斋鹤,这几个人在香港十年间,赚到的钱财不计其数。

段七告诉陆钟,那几位扎飞高手都是李星南的“媒”。用江相派的专业术语来区分,行骗之人为“主媒”,诱骗之人为“梗媒”,对一哥善后的则是“生媒”,梗媒与主媒一道逃走就叫做“散水”。

提到这个“媒”,老韩解放前在上海混了很多年,对此中套路也非常了解。寻觅主顾的称为“拉排头”,专门骗有钱人的称为“拔人”,做局之人称为“放生间”,设赌局则是“吃引水”,专职诈骗的叫“拆梢”,拐卖儿童的是“贩石子”,拐卖女人的是“开条子”。用现在的眼光来看,行业细分也已经极为明确,真正做到了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当年江相派最风光的时候,每位大师爸都是门人众多,藏金无数,如今时光不再,当年的高手大多离世,许多绝技也已失传。

聊着聊着,两位老人就累了,各自倚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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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钟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书上,如果这本手抄本真是李星南大师爸当年亲笔,那他的字倒真是不错,运笔遒劲细中藏拙,颇具瘦金体的骨感。

书中有云:

凡一皆可以扎飞也。君子敬鬼神而远之,小人畏鬼神而诏之,或求妻财子禄,或畏疾病灾祸,非有所惧,即有所求,而善用军马,则一焉不唯命是听。故曰:我求他不如他求我。

陆钟的古文底子不错,明白这大致的意思是:所有来看相测字算卦的人都可以装神弄鬼骗他们。即便是德高望重的大人物也同样崇敬鬼神,只是他们不愿与装神弄鬼之人亲近。心有所惧的小人害怕报应,可以借助鬼神之力使他畏惧。来占卦的人,不是祈求妻财子禄之事就是害怕疾病灾祸的降临,只要仔细观察,了解对方的担心和害怕,就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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