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望书-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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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独特的地形地质构造外,就是敦煌的地下水位与党河古河道。
月牙泉在敦煌市南6公里。青杨夹道的路通向鸣沙山。
到敦煌,没有不去月牙泉的。特别是旅游旺季,游人如织。一年几百万人世界各地奔来,50元一张的门票,给敦煌带来收益的十分可观。
近年来,不断有月牙泉水位下降,甚至面临枯竭的消息传来,引起人们的无限忧虑。“救救敦煌”,“救救月牙泉”的呼吁不绝于耳。
不看沙山和骆驼,不读诗文典籍。游人隔关铁栏杆围观那弯新月。泉水浅了,湖面消瘦了,岸边还有几株半枯的杨树,毫无生气。
与浩浩沙海相比,小而神奇的月牙泉从来不是泱泱大湖。到上个世纪中叶,月牙泉水面东西仍长218米,南北宽58米,平均水深5米左右,最深的西南角达7~11米。近十年来水位不断下降,月牙泉水面面积由原来的1。45万平方米萎缩到现在的5000余平方米,减少了三分之二,平均水深也只有0。8米左右。特别是2001年春月牙泉解冻以后,泉水急剧下降,中间露出了几十平方米浅浅的沙底,如同乌云遮月,泉水因此一分为二。
现在,鸣沙山像个嘈杂的游乐场。“骆驼客”围在门口,招徕游人骑骆驼到月牙泉,在这里,花10元钱就能滑沙。我想,西北不乏高大的沙丘,能玩滑沙的地方也很多,如果月牙泉最后干涸消失,鸣沙山将变得毫无意义。月牙泉畔花巨资修复的古建筑群,也将再度被抛弃,如同我寻访过的中卫流沙中的石空寺。
不仅仅是风景缺失的问题。当代人们已变得无比实际,断了水就等断了财源。月牙泉需要抢救,需要补水,从1987后至今从未停止。思考和对策往往难逃一个惯性。擅长筑坝打井修渠的专家们“会诊”后,很快拿出了一个“简单”的方案:通过隐蔽的管道往月牙泉注水。如同山西晋祠的“难老泉”,挖煤使地下含水层破坏,泉水枯竭,便用人工注水的办法,维系人工泉水。数年之后,月牙泉淘沙注水工程建成并实施,却发现拯救无效,治表不灵,月牙泉水面非但没有扩大,反而继续缩小。原来灌水荡沙,湖边的泥沙堵塞了泉眼。——即使不大的湖泊,仍有自己的水文环境。湖水流向改变,泉水将不再涌出。
已无退路。敦煌市的领导表态:“如果月牙泉干涸了,我们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为了保存月牙泉的一息命脉,于是敦煌市政府禁止周边村民打井。随后,又采用新的方案,在鸣沙山附近高处修建一座大型水池,沿来水的线路,用人工的办法让水渗入地下。通过十多米的落差,用渗透的办法减缓月牙泉水位下降的速度,以便维持一定的水面,这有些像浇花。据介绍,在渗灌试验的3个月内,每月补水一万立方米,月牙泉水位回升了10多厘米。现在,旅客走进鸣沙山,在通过月牙泉的途中,只要稍稍留心,就会发现铺设的长长管线。我想起了给病人输液的吊针——这就是月牙泉的命脉所系?
徘徊在清浅的月牙泉边,我的心情无比沉重。唉,谁能尽知西北的时光与湖流。
举目四望,沙山紧逼,蓝天上有细细的流沙飞扬,如同扬场时从头顶上飞过的无数金色麦粒。鞋里早已灌满了沙,步履也变得艰难。
月牙泉的根本问题是地下水下降,是敦煌绿洲日益严峻的水危机。
从柳园,经安西至敦煌,一路上尽是茫茫的戈壁滩,和绵延成片的小沙丘。间或有胡杨、红柳、农田、村庄……不时有随风游走的沙尘从车前掠过。每年3到5月份,是多风的季节,这条路上经常风沙弥漫,连行车都感到困难。
从地质构造来说,河西走廊上西端的敦煌和安西同属一个盆地。但敦煌与安西两地,又被荒漠分割。敦煌绿洲地处库姆塔格大沙漠东部边缘。这里的气候极端干旱,降水量稀少。据近半个世纪记载,敦煌降水最大的年份为1979年,年降水105。5毫米,年降水量最少的年份为1956年,仅6。4毫米。年平均降水量为39。9毫米,年平均蒸发总量为2486毫米,蒸发比降水多60倍。在三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绿洲面积只有140平方公里。
祁连云重,远山雪飘。滚滚的党河、疏勒河冲出峡谷后,连绵不断的雪浪在黄褐色的大地上划出了风姿绰约的弧线。这两条河流的下游在敦煌境内汇合,然后倏然西流去,断断续续,时隐时现,最后消失在通向罗布泊的沙漠之中。
如果把目光集中一下,这里绿洲生态环境还是比较优越的。
敦煌又称沙洲,自汉武帝开辟河西四郡后,一直是河西走廊西部的边陲重镇。敦煌的优越,在于这两条西部的大河,特别是党河雪水几乎是直接注入敦煌盆地的。小小的盆地中水多、水甜。有众多的泉水、沼泽和湖泊,碧波荡漾。因此敦煌又有塞外江南的美称。
上个世纪50年代,敦煌市有天然林草植被面积46万公顷,其中一半以上是胡杨、红柳为主的天然乔灌木林。这些天然植被在东起芦草沟,西到艾山井子,长约200公里,林地在疏勒河故道沿岸地区最为集中,构成了敦煌北部的绿色屏障。但是,双塔堡水库修建后,疏勒河水完全被拦截,季节河成了干涸的古河道,地下水得不到补充,这条林带草地也基本消亡了。
另一片林草密集地区是在党河下游与敦煌盆地周边地区。地下水位高,有众多的湖泊沼泽。随着围垦和耕地面积扩大,盆地周边农田沙化日益严重。目前敦煌的天然林减少到只有万余公顷。
党河远不如敦煌那么名扬世界,但它却是敦煌的命脉。没有党河就没有敦煌。
党河始见于史书记载,距今已有2000多年。汉为氐置水,唐代称甘泉,宋叫都乡河,清代始名党河,因流经肃北的党城湾而得名。
发源于祁连山中野马南山的党河,全长390公里,经肃北县流入敦煌,年径流量近3亿立方米。从党河引水,分十条水渠灌溉敦煌农田,绿洲生机盈然。
现在,党河与疏勒河是两条独立的河流。然而过去,疏勒河与党河在其下游会合,合流处在古玉门关以东的哈喇淖尔(黑海子),疏勒河、党河下游故道,在早年出版的地图上有所标绘,至今仍可看见若干残迹。因此,现代地理学家将疏勒河与党河视为同一个水系。(景爱《沙漠考古通论》)
河流有河流的性格。
在分析水资源现状时,中国水利专家说得最多的不利条件是,水资源分布时空不均,河流年径流量不均。
其实,在不同季节——雨季和旱季,丰水期与枯水期,世界上所有河流的水量都是“不均”的,而不是中国河流的特有的“不公平”现象。
建设和谐社会,对于人和自然来说,同样存在和谐问题。这就像各个音符高低不同,才能组成一个和谐的乐章——恰恰是“不均”,使河流出现了丰水的豪放雄伟和枯水季节的温顺顽强,塑造了河流独特的性格,创造出西北绿洲与湖泊的奇迹。西北水资源系统——地表水与地下水互为补充、季节河与常年河互相依赖、季节湖与沼泽地互相转换。在高温的夏秋季节,冰川融化,内陆河水涨,大量雪水冲出山谷,流经山前平原和冲积扇,又把断流的季节河唤醒,奋力把河水送到沙漠深处,走向内陆河大大小小的尾闾湖泊与湿地。人类可以合理利用水资源,但不能用其全部——总有部分水要留给自然,留给草木湖泊,它与我们共同组成了“家园”。这也是敦煌绿洲历尽千年变化劫难,依然生机盎然的原因。
神奇原来离我们很近。凭着水文地质的一点知识,我在黄沙风尘中一次次寻找西北水资源复杂而神秘的构造,像渴望认识树与根系一样。只有理解,只有对规律的深刻认识与掌握,才谈得上开发利用。
可这些恰恰被忽略了,漠视了。
总想把丰水季节的河水都拦蓄起来,总想把河流“改造”得像城市的管网,把河闸变成自来水龙头。1975年,敦煌的水利建设史上取得了空前的重大成就——在党河流经的山泽烽峡谷,建了座大型水库和水电站,其库容大到几乎可对党河水完全拦截——调节,年发电量达到1000万度。
地表水一旦完全拦蓄,地下水的来源也就完全被切断了。
敦煌盆地立即感到了干渴,地下水位连年下降,湖泊沼泽干涸,天然林草开始衰败,目前因缺水而干枯的树木已达18万株。现只有田头渠边种植的杨树林,能“分享”到灌溉余水还能存活。天然林带的退出,使敦煌绿洲农区边缘形成了12处大型风沙口,大片耕地遭受到风沙的严重侵害。
当代人的高明就是强调客观,有意无意地把这作为开脱失误的有效方法。于是,月牙泉的危机,敦煌盆地水资的危机,全部归结于水资源总量太少,人口增多,工农业生产发展,需水量增加等等。按照这个逻辑,月牙泉和敦煌的水危机,是永远不可能解决的。
不,这不应该是无奈的唯一结果。
敦煌绿洲的农业开发史已有二千多年。二千年,超过我们中任何一个人的年龄,但绿洲并没有衰亡。
如同日月更替轮回,期间经历了农田与牧业的多次转换。
汉唐、五代十国、西夏与元代,每一次大发展过后,屯垦和战乱造成的环境破坏,居民被迫内迁,弃耕后敦煌又成了牧区,生态又慢慢修复。特别是明嘉靖十八年(1539年),明政府“闭关绝贡”,将原有敦煌居民迁以嘉峪关以内。此后二百多年中,敦煌“旷无建置”。城镇和农田的废弃,敦煌似乎沉入了“黑暗时期”,经济与文化发展,乏善可陈,被废弃的沙州故城,也受到党河洪水的毁坏。
绿洲的历史发展并不是一往无前的,而是在倒退和循环往复中显示出一种持续的生命力。在生产力落后的过去,这种“放弃”客观上也有助于敦煌自然生态的修复与恢复。
敦煌的最近一轮发展,开始于两百多年前。
清雍正四年(1726年),在政府组织下,开始从甘肃56州县往敦煌移民屯垦,3年后,敦煌已经有移民一万多人,开垦出耕地12万亩。1760年,敦煌由沙州卫升格为县,当时人口为2万多人。其新城建在沙州旧城的河东,即今天的敦煌市所在。(《敦煌简史》)新中国成立初期,敦煌县有人口3~4万人,目前人口大约13万人。敦煌灌区有耕地30余万亩。用不着太高深的数学知识,党河年一亿多立方米的水量,即按人均2亩水浇地的标准,敦煌人要解决温饱并无任何问题。
可惜,在敦煌这个火爆的旅游城市,依然把发展经济着力点放在农业,放在开发利用几百万亩“宜农荒地”上。水渠不断延长,水量永远不可能满足。为防止水渠“渗漏”,加衬硬化——地下水补充的最后路径也被杜绝了。水量不够,于是就打井、打井,取地下水补充灌溉。水位下降,机井废弃,再打更深的井。不大的敦煌地区先后打了2000多口机井,其中1000口机井已经无水,像血液抽干后一个个巨大的“针眼”。敦煌境内地下水允许开采量为5040万立方米,而实际提取地下水量每年高达7750万立方米,超采地下水2700多万立方米,采补严重失衡。
敦煌市缺水状况日益加剧,有关部门提出了拯救绿洲的办法。一些媒体关于敦煌绿洲生态危机、拿月牙泉说事儿的新闻,不是突出节水和退耕还林还草,不是减少限制粮食棉花的种植面积,而是鼓动上新的工程,用跨流域引水的办法,来保障敦煌工农业不断增加的耗水量。
于是,另一项重大水利工程项目又呼之欲出了——这就是“必须”尽快实行的“引哈(尔腾河)济党(河)”工程。
二、聚焦苏干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罗布泊?
2003年,受酒泉市政府委托,甘肃省水电勘测设计研究院在1999年完成的项目建议书的基础上,修改提出了《引哈济党工程项目建议书》。
这一工程的要点是,在党河南山山口“骆驼脖子”处修建水坝,拦截内陆河大哈尔腾河,并通过渠道隧道,把水引入党河。据新华社报道,有关部门描绘的图景是“令人鼓舞”的:这项工程概算总投资12亿元,可向阿克塞县城及其郊区每年供水1200万立方米,分配给敦煌灌区水量8400万立方米,增加党河水库的水量,满足各项用水以后,还能补给敦煌地下水2亿多立方米,使月牙泉水面面积和水体恢复到原貌。
据说这项工程的设想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已经提出。由于种种原因,比如涉及青海省的地界,工程投资过大,还需在阿尔金山打通15公里的超长隧洞,不易开发等原因而搁置。各种争论延续到到1998年,依然没有形成比较一致的观点。敦煌市的一位领导说:引哈济党工程,敦煌人民期盼了五十年!
——这完全是不可信之言。五十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