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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古玩宗师在现代-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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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王豹眼前猛然一亮,却是有人掀起了他的头罩。骤然恢复光明,他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眼泪,过了好几秒才适应了光线。
  这时,他才发现屋内不知何适多了四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其中一名看上去像是领导的,弯腰从茶几上拿起张纸,略略一看,脸色更加严峻:“不仅是个流氓头子,还是个盗墓贼?看来今天咱们逮着大鱼了!可惜报警的那位市民是用公用电话,也没有留下姓名,否则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没等听完,王豹就瘫成了一堆软泥。如果不是还被电线绑着,恐怕连蹲都蹲不稳。
  一瞬间,他想了很多事。想托人找“小谢”一伙报仇,可现在想想,他才发现小谢的刘海一直遮到眼睛,还总戴着那顶大草帽,只得记是个皮肤腊黄的小子,根本记不清全貌。至于另外一个人,则是连看见样子的机会都没有。
  他还想揭发许世年,状告堂堂大学老师居然买凶报复,非法拘禁自己。可条子若不知道这事儿,主动招认,岂不是又多了一条罪状?
  想来想去,他发现居然没有哪一条能够付诸行动,只得绝望地闭上了嘴。
  而警察们也以为这是有人目睹了黑帮团伙内讧、勇敢报警。把犯罪分子铐走的同时,还在心底默默表扬了那位好市民几句。
  站在街口,目送警笛呼啸的警车带走了王豹、以及刚刚在招待所附近制服的同伙,慕容灰像转硬币似的转着手里装胶片的小盒,充满成就感地说道:“千门的骗术还真是不赖。用在邪道上是可恶,用在正途上还蛮不错的。”
  他们能一举捉住王豹,并非只是单纯的守株待兔。在此之前,两人还做了许多准备工作。
  因知道王豹是个盗墓贼,又是本地口音,必然在潘家园有销赃路子。雁游便向陈博彝说明事情原委,又借来了燕耳尊做为钩饵。利用造假手段一番捣鼓,愣是把个仿品伪得同真品一模一样,又涂饰了一番,装出刚出土的样子。同时又请陈老四处放风,宣传这燕耳尊必是真品,为自己造势。
  经营古玩的人,对珍宝总有异常狂热的兴趣,宁肯错听也不肯错过。雁游笃定,王豹在园子里的买家听到风声必会前来验看,也必会发现这是件“明器”。届时,对方一定会把二愣子当街卖明器当成件趣事说给周围的人听,迟早会传到王豹耳中。
  他这是活用了千门里的“钓鱼”和“露饵”两计。前一招,通常是骗子相准了人家,投其所好,玩几手小花招自炒自抬,把东西捧得极高。等目标闻风而来,便可坐地起价。
  后一招,则是利用人的贪欲,故意露出破绽,让人以为有利可图,实则失财失意。比如后来常见的丢钱又自个儿捡起,故意让苦主看见声称要一起分赃,这时又让同伙假装失主前来寻找。为了昧下钱包,贪心的人往往就被绕了进去,愿意拿出“押金”来做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结果自己的真钱包被人拿走,留下的道具钱包内只有废纸而已。
  慕容灰追回的那本书里,记载了许多类似的手段。雁游当然没有生搬硬套,而是根据王豹的身份、揣摩他可能有的心理活动,精心布下这个圈套。他自然不会用自己的本名行事,索性就借了老骗子谢老二的姓氏来用。
  至于擒获王豹之后、故意蒙上眼睛审问恫吓的小手段,则无须赘言。
  而那番“我家里还有其他东西”的话,也是雁游故意为之。前两天因不确定王豹有没有缩在看不见的地方窥视,他也曾说过几遍。如果王豹能耐心一些,多观察一阵,说不定还真能找出这唯一的破绽。可惜,他像其他入彀之人一样,被贪字蒙蔽了双眼,毫不犹豫地主动跳进坑里,结果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只白白摔断了自己的腿。
  只是,从王豹嘴里挖出了真相,却并不代表大功告成。慕容灰问道:“接下来,我们去查电话号码和那几个地方吗?”
  雁游点了点头:“当然。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先往英老家走一趟,也是时候把真相告诉他老人家了。”
  “嗯,也好。”慕容灰点了点头,却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只得暂且按下这疑惑,和雁游一起去找英老。
  结果到了目的地,反而是英老点出了他的疑惑。
  “……这位小同志,你找错地方了吧?”
  今天周末,男保姆回家探亲,英老亲自来开的门。结果发现上门的是个衣衫补丁重重、皮肤粗糙腊黄,头上还顶了大草帽的陌生人。
  “英老,是我和小雁啊。”慕容灰连忙往前一挤,让英老看清自己的脸。他总算醒过神来了:小雁顶着那身伪装就过来了,难怪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小雁?”英老又是一惊。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那天一席长谈,他对这两个小辈的性子已摸了个□□不离十。雁游稳重缜密,慕容灰跳脱灵动。某个角度来讲,可谓互补天成。
  如果是慕容灰干出变装的把戏,他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奇怪。但这人是雁游,那就透着十二分的古怪了。
  再联想起突然跑来自己家里喝了两壶茶,却只是东拉西扯,漫无边际地聊天,似乎没什么正事可讲,但神色又时不时显出焦虑的陈博彝,英老好像咂摸出点儿味道来了。
  “有什么话进来再说吧,陈教授也在。”
  “陈老?”雁游一愣,旋即想到,陈博彝应该是怕自己说的事儿太过惊人,将英老气出个好歹来,反而让自己陷入被动。所以才会在他们行动之后赶来,想为自己分担责任。
  这份体贴让雁游心中一暖,同时也生出几分歉意:自从结识陈老以来,自己都是受他照顾,说要帮他修复古玩,却至今没有开工。唯一接手的燕耳尊,还是为了造假。自己也做不了别的,等这事儿一了,可得多帮陈老修复几件东西,让他多赚一点来做为弥补。
  客厅里,正心神不定端着茶杯发呆的陈博彝,一眼看见全须全尾的雁游与慕容灰,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但旋即想到什么,眉宇间复又凝重起来:“小雁,你来了就好。那件事——”
  “陈老,您的好意我心领,但这事是我发现的,而且里头还有别的□□,我想亲口告诉英老。”
  “唉,也好。”
  待众人一起落座之后,在英老审视的目光下,雁游尽量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因为顾忌到英老的慢性病,雁游怕惹他生气,刻意简化了许世年的所作所为。但英老遍经风霜,又怎会听不出他的春秋笔法。仍是气得胸口起伏不定,险些掀翻了茶几:“孽子!孽子!当初我就不该教他这些东西!学又不用心学,倒是仗着一点小聪明招摇生事!在学校里折腾还不够,还跑去外头惹祸!”
  陈博彝连忙说道:“您消消气。许主任平时对您孝心可嘉,这一次也是受人蒙蔽。”
  雁游也说道:“英老,生气于事无补。我们本以为找到这个王豹,事情就算了结了,没想到他也是受人指使。当务之急,是找出这个幕后黑手。您仔细想想,近来有没有开罪过什么小人?”
  经过众人苦劝,英老慢慢压下怒火,沉思片刻,却只是摇头:“没有。我承认,我脾气不好,说话太直,和人拍桌子对吵也不是一次两次,但都为的是学术上的事,吵完了就过去了。哪怕谁也说服不了谁,下次见面还接着争个没完没了,但抛开学术,我和几位老伙计感情都不错。会做这么绝的事、把我恨到骨子里的人,我实在想不出来。”
  苦思片刻,英老又说道:“而且这人说得很奇怪,什么无价之宝?我祖父虽然与当年宫里某位红太监同是英字辈,却远没有人家来得风光。手上的东西相对来说只是寻常,只不过我自个儿特别珍爱罢了,根本谈不上价值□□。此人莫非是听了些以讹传讹的谣言,贪念大炽,才设的套?想不通,想不通!”
  雁游也与众人一道陷入沉思。他本来还抱着能在英老这里问出真相的希望,没想到却是一无所获。好在还有地址和电话号码,尚可指望。
  想了想,他取出胶片放在桌上:“我把王豹送进了监狱,报警的时候没有说这件事。王豹为了减轻罪责,应该也不会主动提起。他拍的照片底片就在这里,这件事,除却几个当事人,大概再没有外人知道了。”
  英老知道,雁游这是在变相地把对许世年的处置权利交到了自己手里。于公于私,他都应该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唉,虽然是跟了自己一二十年的孩子,怎么这脾气就同自己南辕北辙呢?自己桃李满天下,为何唯一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反而是这种烂泥糊不上墙的德性?
  一时之间,英老心头涌上深深的疲惫,脸上的皱纹似乎也比平时更添许多。
  半晌,他伸出手,缓缓将底片盒子攥在掌中,沉声说道:“小雁,小慕容,你们放心,这事儿我会料理妥当的。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坐一坐。”
  陈博彝担忧地看了英老一眼,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解,唯有沉默起身。慕容灰看不穿英老的心思,也不敢贸然说话。
  唯有雁游,看懂了英老眼中的自责,轻声说道:“三岁看老,本性难移。这话或许您现在不爱听,但却是事实。”
  本性难移……许世年到四九城求学,第一次上门拜访自己时,正好是十九岁,那该是三岁的多少倍了?
  英老默默将这话咀嚼了几遍,原本堆得紧紧的皱纹,突然松驰不少:“小雁哪,我或许看错了别人,但一定不会看错你,你是个好孩子。”
  闻言,众人均觉心头一松:看来英老这是不再自责了。
  陈博彝赞赏地看了雁游一眼,慕容灰却是凑趣道:“英爷爷,那么我呢?我就不好么?”
  “你?你也好,和那只鹦鹉一样好玩。”英老瞪了一眼这喜欢蹬鼻子上脸的小子:“和你爷爷年轻时一个德性。”
  “……您这是迁怒,我就不和您计较了。”慕容灰悻悻道。本想逗老爷子笑几声,没想到反而被打趣回来,又在小雁面前丢了一次脸。唉,他何时才能再遇到机会表现一下呢?
  待几人离开,英老不顾医瞩泡了杯浓茶,却没有动。直到热茶变冷,才伸手拿起了电话。
  半个小时之后,许世年兴冲冲地来了。老头子很少主动找他,但每次都有好事。上一次是通知将破格提升他当系主任,这一次又会是什么?他兴奋地猜测着,敲响了大门。
  又过了一个小时,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小区,脸色惨白,脚步虚浮,与游魂无异。
  原来竟是东窗事发!王哥那伙人并非想同英老商量出让珍宝之事,而是想强夺!抢夺不成,就要让英老身败名裂!
  英老说得很清楚,虽然是有人设局故意为之,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他平时持身周正,也不会将把柄白白送到人家手中。念在香火之情的份上,英老并不打算公开这件事,只让他交出诸葛鼓,再辞去考古系主任和北平大学的教席,调回老家的乡教育部门任职。
  这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他曾经想尽一切办法,只为离开贫瘠的老家。刚刚平步青云,冷不防却一脚踩空,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即将烟消云散。他不甘心,他实在不甘心!
  当英老宣布决定的那一刻,他毫不犹豫地下跪痛哭,请求英老原谅他的一时糊涂。本以为英老会大发雷霆,结果,老人只是轻叹着说了一句话,但正是这句话,打破了他的最后一丝幻想。
  ——陷害你的那人虽然进了监狱,但罪行还不足以判死刑。你想等他出狱后疯狂报复你么?我这把老骨头大概熬不到那会儿。但你还年轻,他又是道上的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执意与你拼个鱼死网破,你妻子怎么办?父母怎么办?
  这大概是英老对他说的最耐心、最详尽的一席话。轻声慢语,却尖如礁石,瞬间击碎了他最后的舢板,有再多的不甘愿也只得放手。他终究还是个普通人,对权利的渴望并未凌驾于生死。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英老家的。失魂落魄走了一阵,被夜风一吹,浑浑噩噩的脑子渐渐清醒了几分。却不愿反思自己的过错,反而咬牙切齿地痛恨那个把这一切捅到英老面前的人。如果不是他多事多嘴,英老怎么会知道□□?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他想都没想过会是雁游。这人在他心里仍是王哥同伙,不会干这种“出卖老大”的勾当。在他心里,能调查出真相的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比如警察什么的。奈何却是全无头绪。
  困兽般在原地转了几圈,他突然恍然大悟一般,猛地扑向小区看门的大爷:“今天谁来找过我爷爷?快告诉我都有谁?!”
  “哎哟,你急什么,等我想想……就是那些人呗,学校里的教授嘛,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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