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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纵欲时代-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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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条的外包装一律是松木板条箱,这是运送银元的专用箱,因为白银进出口近期控制不严,这个伪装可以让人不至于因那箱子沉重而产生怀疑。

从租界码头到塘沽码头,这一段水路是日本人管区,不安全,然而,包有闲神通广大,竟买通了水上缉私队,他们的六艘汽艇借着在海河上巡逻的机会,来回两趟,便能把货全部运过去。“这大约需要一整夜的功夫,我怕是没有时间回家收拾行李了。”包有闲与丁少梅临别时说道。“我必须得跟头一条船过去,按排东方公主号那边的事,后边启运的事,请关小姐和宋百万主持吧。”

丁少梅没有讲话,只是点了点头,紧紧握住他的手,半天没放开。他有点喜欢上这个不动声色的小伙子了,不知他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闯荡世界。

回到家时已经傍晚,宋嫂说隔壁来人请过两回,说是老先生请干女儿和丁先生过去吃饭。

范小青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丁少梅便带了五妞来见德川信雄。

“见到你们真是高兴。”老头儿不像是说客气话,眼睛里竟然闪动着几分泪光,然而,间谍的表情丁大少是绝不会相信的,他只装作没看见。

饭罢回到客厅,德川信雄道:“自古至今,真正的朋友总是聚少离多。过不了多久,我就得回国一趟,你我打赌的事,怕是只能往后推推了。”

如果狙击联银券成功,再当上情报委员会主席,这老家伙就只能剖腹自杀,这是当初德川信雄承认自己身份时与他的约定。如今自己一时不慎,给了他说嘴的机会。丁少梅有几分生气,便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后天我必定会当选委员会主席,而联银券的事也不过再有个把月的功夫就能大见分晓,到那时候,你怎么办?”

“我热切地盼望着你的成功,到时候请你给我写封信,我一定会按约定行事,绝不食言。”德川信雄叹了口气。“只是,那时不能请你来观礼,对我是件大憾事。”

丁少梅笑得挺好看,道:“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坐船赶到日本,你可一定得等着我。”你是我的杀父仇人,能够看着你死,是我最大的愿望。

德川信雄突然想起什么:“噢,来的时候,请别忘记给我带两匹你们的那种大五福白布来。”

“干什么?”他问。德川信雄道:“那是个大场面,白布是必须要用的,只是,你知道的,我们那里现在有些麻烦,棉花不多……。”

丁少梅故做好奇地打听:“许多天来,我总是在想,真不知道那会是怎样一个场面?”

“那是荣誉和尊严的舞蹈。”德川信雄的目光越过丁少梅,像是望着他身后极远处。“普通的穷武士要剖腹,最荣耀的办法是到一位世族家中举行仪式,这对那位世族也是件体面事,所以,他会出钱料理一切。我的祖上是天皇的武士,本身就是世族,这样以来,来观礼的人一定非常多,毕竟近几十年来,这样的事情不多见了。”

他语调平和,像是在讲述自己的寿礼:“我散布在全国的几百位亲友都会来观礼的,我儿子的婚礼他们不一定会到,但这一次他们是一定要到的,当然,都是男人,女人没有资格参与。我希望那是个菊花盛开的日子……。”

丁少梅插言道:“该是9月底10月初,时候不多了,你得抓紧准备。”

“那你就得真的拿出些本领来,别让我空欢喜一场。”德川信雄拍手叫进真子来,让她换茶。不一会儿,她端上三杯可可。他道:“这是驻巴西大使托人带给我的,请尝尝。”他自己先喝了两口,突然睁大睛睛,欢喜道:“我险些忘记,还有礼物没拿出来。”便起身去了书房。

五妞喜爱甜食,见她喝得高兴,丁少梅便把自己的那一杯也倒进她的杯里。“嗯,真是好喝。”两杯喝完,五妞像是意犹未足。丁少梅拉起她的手笑道:“回头我也给你买,这种东西喝不穷你丈夫。”

德川信雄抱着只高高大大的盒子回来,道:“干女儿,这是今天早上刚从日本送过来的,算是义父的一点心意,看见他们,你就能回想起义父的一点点好处。”

回到家中,五妞着急地打开盒子的包装,里边是两个一尺半高的玻璃匣,内中是两只精美绝伦的日本玩偶——一位武士,一位公主。

许是吃的生鱼片不合脾胃,当晚,五妞开始腹泄不止。

68。麻烦一大堆

请来的犹太大夫说不要紧,只是季节性腹泄而已,开过药方便去了。雨侬和宋百万都不在家,范小青便亲自去药房买药。

“我还是回自己屋吧,”五妞双手紧紧地按住肚子,脸色发白。丁少梅让她把头枕在自己腿上,安慰她道:“老老实实呆在这儿,我还没伺候过病人,今天也长长见识。”她问:“你说,孩子会不会流产?”“胡说,我儿子不是一般人,哪能经不起这点小风浪。”丁少梅讲笑话给她开心。

范小青买药回来,顺便还买了只热水袋,给五妞敷在肚子上。“要不要去病院?总这么拉下去,怕是要脱水。”范小青道。五妞不愿意离开家,说是吃过药,肚子已经不那么疼了,便硬是要回自己房中,只说身上有味,不愿意让丁少梅看到她这个样子。

“她在那老头儿家里吃了什么东西?”范小青问。丁少梅想想说:“也没吃什么,大家一起吃的饭,许是她肠胃真的有问题。”

“你可别忘了,那老家伙是你的仇人,这件事你知他也知。”范小青一脑门子的疑虑。丁少梅解释道:“我怎么能把父仇忘了,只是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我要让他自裁,免得他的脏血染了我的手。”

范小青只是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要杀日本人就真刀真枪地干,弄这么些鸡零狗碎,能管得了什么?

丁少梅想留她在房里,她道:“家里没有人,我夜里得照应五妞吃药,你还是自己睡吧。”她有心事,今晚得离丁少梅远一些。

范小青方才回了趟家,跟她父亲大大地吵了一场。老吉格斯将全家人的船票都已经买好,乘东方公主号去香港,周日一早登船。但范小青不肯走,她道:“您就尽管去吧,我是不会跟您走的,小丁离开我活不成。”

“你不离开他,我也让他活不成。”老吉格斯怒气冲天,他的唐山夫人只是在边上一味地抽泣,并不插言。

“那就试试看,我要是连自己的丈夫也保护不了,枉活了这20多年。”父女俩的争吵没有道理可言,只是一味地互相伤害,谁也不肯退让一步。最后,还是老吉格斯先软下来,道:“女儿,你仔细地听我说,现在日本人对丁少梅是志在必得,得不到就会除掉他,除非你让他离开本地,否则肯定没有活路。”

“要不要离开,那是我们的事,就不劳您费心啦。小丁要说走,哪怕是去哥斯达黎加或肯尼亚,我都跟着;如果他不走,上天堂下地狱,也是我们夫妻的造化。您尽管跟着您的上帝走,我只跟着我丈夫走。”范小青口气坚决。

“我哪里还有什么上帝,你才是我的上帝。”她把老吉格斯的实话都给挤兑出来。女儿却一点也不承情:“如果我是您的上帝,那我丈夫就是我的上帝,我只听他一个人的。”

“丁少梅不是已经往香港运黄金了么?他如果肯离开这里,我让你跟他走。”最后妥协的总是父亲。

“在没报父仇之前,他不会离开。”

“那我就告诉你实话吧。”老吉格斯忍无可忍。“老丁死在长春,是我给德川信雄报的信。我原想,只有他父亲死掉,他才能长大成人,才能一心一意跟着我干。可谁想到我错了,他原来是一只喂不熟的小狼。”

范小青被这话吓呆了,不知道是怎样离开的家,甚至失去了方向感,开着车在黑暗的街道上转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回到丁少梅家中。原来我父亲也是他的仇人。小丁知道这件事么?会不会他明明知道,却故意不肯明言?她一时没了主意。

周六吃过早饭,五妞还在昏睡,丁少梅没有打扰她,便独自出了门。雨侬和范小青都有事要忙,不能开车送他,他便叫了辆洋车直奔帕纳维诺伯爵的寓所。负责监视他的三个日本人睡眼惺忪地开车跟在他身后,车子歪来扭去的好像烧的是二锅头。

伯爵的仆人传出话来,说伯爵要到午后才能起床,请丁先生下午再来。这个浑帐东西,竟然拿捏起来了。丁少梅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像他这样的荒唐鬼,在世间唯一还在乎的就是钱,今天他居然把送钱给他的人关在门外,怕是事情有了变化。

一只黑布袋猛地套在他的头上,脚下被人一绊,便跌倒在地,手上脚上让电线捆了个结实,一条粗胳膊把他夹在腋下便走。猛地传来几声枪响,那人加快了脚步,身边有人还击,双方乓乓乒乒地互射,显得挺热闹。他突然被人一丢,一头栽在软椅上,想必是汽车的后座。紧接着,耳边响起一阵子机枪的声音,吵闹得很。不过,丁少梅心里倒踏实了,用力挣扎着把脚缩进车内,免得流弹伤着自己。那先开枪的想必是跟踪他的日本兵,而绑架他的,一听那手提机关枪的声音便知道,日本人没那东西,德国人不往这边来,必定是苏联人。

苏联领事馆在河东边,如今没了俄租界,那里是日本军队的占领区,要是把他弄到那边去,回程却是个麻烦。他一点也不害怕苏联人,他们不过是赔了些钱,找他来算帐罢了。

别洛佐尔骑着一把木椅,双手搭在椅背上,狠狠地盯着横卧在地上的丁少梅,说道:“苏联人民不可欺,你骗了我们的财产。”

除去黑布袋,丁少梅明显地觉出来头发蓬乱,耳朵边痒得不行,他歪着头往肩上蹭,却又蹭不着,便道:“劳驾,哪位帮我抓抓。”他不会讲俄语,只能用英语。一扭头,发现了门边站着个熟人。“库图佐夫老兄,方才夹着我的那人,一定是你吧?好久不见,你又胖啦。”这件事明显自己理屈,便只能等对方先说到正题了。

库图佐夫哼了一声,没言语。他接着道:“方才你开的不是老吉格斯的车吧?我感觉着也不像。怎么,不给他开车了,现在替苏联领事干活?”

别洛佐尔开口道:“库图佐夫同志是我们的侦察员,现在任务完成了,他理当回来。”“原来他是你们安排在老吉格斯身边的探子,失敬,失敬。”插科打诨是没有办法时的办法奇+shu网收集整理,嘴上一旦没词,俄国人会认为你理屈词穷,必是坏人。这是他的英国老师的传授,不知管用不管用。

别洛佐尔竖起食指,止住了丁少梅的滔滔之口,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

“不就是钱么?这么点小事,值得闹这么大动静,开出单子来,我还你们就是了。丁大少这辈子,洗衣房、杂货铺,哪家也没欠帐不还。”这可是个难题,欠日本人的帐他不怕,只要是不被抓住,就可以周旋;但苏联人不行,他们脑子简单,如果还不上帐,他们当真会杀人。

“我们听从你的劝告,一共买进11万盎司的黄金,损失了将近40%。”别洛佐尔拿出份结算单给他看。

“数目不小。”丁少梅躺在地上,向结算单望了一眼,什么也没看清。“可有一节,我现在手里的钱就那么多,要是先还给你,日本人杀我,要是还给日本人,你们会杀我。所以,我谁也不打算还,留着给自己解闷玩。”咱丁大少什么时候耍过赖?真是为家为国什么都得干!

“拉出去把他毙了。”别洛佐尔向库图佐夫示意。那条俄国大汉过来夹起丁少梅就往外走。丁少梅问:“不请我喝杯茶么?”他知道,只要不还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库图佐夫夹着他在院中转了一圈又回到房中,给他解开了手脚上绑着的电线。别洛佐尔笑呵呵地拉住他的手道:“丁先生果然英雄,佩服佩服。”他改了中国话。

丁少梅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没好气地说:“咱是水贼过河,谁也别使狗刨;有事说事,没事我还忙着呢。”

“请您过来,一是道谢,上次里宾特洛甫的情报,大是有用,上级领导表扬了我们,给我们领事馆的全体同志记集体二等功一次。”别洛佐尔说着,从书桌里拿出一只小盒,打开给丁少梅看。“我国外交部为了表彰您对我们国家的贡献,委托我授与您‘优秀拖拉机手’勋章。”

勋章别在了丁少梅的衣领上,彩带下边的勋章上,是个壮硕的苏联妇女怀抱一大捆小麦。他只得笑道:“打一巴掌,给个糖豆儿,你们有玩意。闲话说完了,讲正事吧。”

“那批黄金……。”

“还是钱的事嘛。”丁少梅说道。“我有主意给你们,就怕你们没这胆量,不敢使。”

“您别吓我,先说说看。”别洛佐尔随弯就弯地把话题往下领。丁少梅问:“茶呢?这哪像个待客的样子?”

滚开的茶炊变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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