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之手-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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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客人!”经理的声音比他更大,于是他的声音就小了下去。
“记住!”他一边狠狠瞪着宫平,一边戴上那黑墨镜,伸出手,装成盲人,由宫平拉着,小心翼翼地顺着走廊向另一个房间走。到了那边,他先被经理狠狠瞪了一眼,然后被房间里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客人数落了几句:“怎么这么慢?快点快点!”
这是一间高档房,里面有两张床,墙上有空调和电视,墙角放着装满饮料的冰箱。一个客人已经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另一个则喝着饮料看着电视,一边催促陈大冲赶快开始。
“仔细点按,这位先生可是了不得的大老板。”喝饮料的那人是陈大冲的常客,但并不怎么尊重陈大冲。陈大冲说得没错,这种活干得再好,也是伺侯人的活儿。
“放心。”在客人面前,陈大冲永远是谦和的,他在宫平的引领下,在那位背朝天棚的先生旁边坐下,施展开他的独门手法,几下拿捏,就让躺着的那人舒服地哼了起来。
“怎么样,老张,没骗你吧?”喝饮料的那人笑着问。躺着的那老张伸出手,竖起了大拇指:“超赞!”
听到这声音时,陈大冲的身子突然颤了一下,除了正给陈大冲擦汗的宫平之外,谁也没注意到。
但陈大冲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用最平稳的手法,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为这位客人做了最细致的按摩。
“真舒服啊!”那个老张感叹着,舒服地躺在床上,始终闭着眼。“我的老毛病好像一下全都被治好了,这师傅的技术可真好。老王,你可真给我找了个好地方,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那个调调呢!”
“你这把老骨头,不好好调养,还想那个调调?”那老王大笑起来,“你以后还是常到这里来吧,我的颈椎病就是这么治好的。”
“一定……”老张一边念叨着,一边舒服地睡着了。老王挥了挥手,宫平立刻慢慢扶起陈大冲,向外走去。他能感觉到陈大冲的身子在颤抖着,脚步踉跄,却绝不是伪装。
“他怎么了?”宫平多少有些纳闷,忍不住回头细看了一眼。
刹那间,他发现一只面目狰狞的巨大黑色圆形怪物,从一团刚开始在老张背后弥漫的黑气中幻化而出,十多道颜色不一、不成气候的小型气团,立刻被它吸引过去,与它合为一体,蹲在老张的背上,张开两只巨大的手掌,想要将老张身后那白色的运掐死。然而运面无表情地伸手挡着怪物的巨手,怪物费尽了力气,却始终无法伤到它。
“这是……怎么回事?”宫平转过头,透过墨镜,也感受到了陈大冲眼中愤怒的光芒。“难道说他们是仇人?”
他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扶着陈大冲一直走到他的休息室。一时屋,陈大冲就一屁股坐了下去,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样,完全没了力气。
“陈师傅,您怎么了?”宫平为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关心地问。
“没事,你走吧。”陈大冲有气无力地说。“今晚我不舒服,不能工作了,走时帮我向经理说一声。”
直觉告诉宫平,那个老张与陈大冲之间一定有什么。他猛地想起了陈大冲之前说过的话:“干这种活有什么出息?将来别说老婆都不好找,就是找到了,弄不好也是要和别人跑的,你明白吗?”
陈大冲没儿没女,没有老婆,没有亲人,这些年来,一直住在按摩院附近的一个小出租屋内,而更多时候,是真接在按摩院居住。他为什么会这样孤独?难道不会是因为他曾失去了一切,终没能再重新得到?
宫平没再问什么,他离开了房间,向外走去。
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要去了解一下那个老张。
运仍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第7章 半仙
“这位老板不放松一下吗?免费的。”
宫平走进老张和老王的房间,老张还在睡,老王则在看着足球,他回头看了宫平一眼:“免费的?”
“是啊。”宫平脸上挂着老实人的友善笑容。“您是常客,又带了新的客人来,我们怎么着也得表示一下谢意啊。”
“那好吧。”老王挺高兴地把衣服一脱,躺在床上。“小子,你手艺怎么样?”
“您试试看就知道了。”宫平带着微笑,在老王身上试起手法了。他给陈大冲打下手已经快三个月了,没吃过肥猪肉也已见足了肥猪跑,加上他平时就特别留心观察陈大冲的按摩手法,所以初一下手,虽然远不及陈大冲的技术好,但也颇有些专业的架势了。
老王试过陈大冲的手法,两下一比,当然觉得宫平要嫩得多,不过既然是免费的,他也不管那么多了,哪里不舒服就指挥着宫平按哪里,宫平则无有不依地卖着力。
“老板,您的体格很不错啊。”宫平一边按摩,一边夸赞对方。对方显然很吃这一套:“那是,想当年我一个能打五个!”一脸的得意。
“老板,您的面相,是大富大贵的相,您是做大生意的吧?”宫平不无羡慕地问。
“建筑。”老王舒服地呻吟了两声,“你会看相?”
“多少会一点。”宫平微笑着。“那边那位老板是您的朋友还是客户?”
“都是。”老王说,“你真会看相?那你替我好好看看,今年我能发大财吗?”说着,一翻身坐了起来。
宫平后退了一步,定睛望向这位王老板,刹那间,一个颜色复杂灰暗的怪物,便浮现在王老板背后。那怪物有着宽阔的背,身子始终弯着,头朝下,紧盯着地面,两只结实的手臂上,长着像镰刀一样的爪子。
一只白色的手,死死压在那怪物的头顶,使它本来就低垂着的头垂得更低了。
“那个残疾小姑娘的杀意,是个独腿的怪物;陈师傅的杀意,则是一个圆胖而手掌巨大的怪物,也许,怪物的外形有时会是一种象征。而他的运在压制他的厄运,这应该也是一种象征。”宫平暗想着。他久久注视着那怪物的爪,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种形象,他调动自己全部的智慧推测着,终于有了结论。
“您是搞拆迁的吧?”宫平笑着问。
“你……”王老板愣了半天,一拍腿:“小……小伙子,你还真神啊!没错,我确实在干拆迁的活儿!”
“没说错的话,这次是在城郊工作。”
“对、对、对!”王老板一下坐直了身子,“我说小伙子,神了!”
“这次应该不是太顺,有些和您对抗的人,所以您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对不对?”宫平继续按自己的推理说道。
“这……”王老板犹豫了一下,宫平明白,这不是因为自己说错了。
“杀气太重,就恐怕会有不利。”宫平微笑着火上浇油,王老板的脸色立刻变了,焦急地问:“小伙子,不……您怎么称呼?”
“敝姓宫。”
“宫师傅,您看,我没有什么灾祸吧?”
“难说。”宫平摇了摇头,“您一直以为自己有颈椎病,可到医院怎么检查,您的脖子也没问题,对不对?”
“没错!”王老板连连点头,“所以我才会总跑到这里来,因为陈师傅的手法确实管用。”
“医院当然检查不出什么。我想您得罪的那些动迁户里,一定有懂得古老法术的人。他弄了些东西压在你那里,按摩只能暂时缓解,却不能消除它。时间久了……”
“怎么样?”王老板胆怯地摸着自己的颈后,真有些怕了。
“恐怕骨头会断裂。好一点,高位截瘫,坏一点……”宫平叹了口气。
“有法解吗?能破吗?”王老板跳了下来,“宫师傅,您尽管开口,多少钱我都给!”
他的叫声惊醒了同伴,那位老张慢慢抬起头,看着两人:“这是怎么了?”
“我一会儿告诉你。”王老板随口答了一句,然后又问起宫平。宫平摇了摇头:“如果对方不撒掉法术,谁也没办法。”
“什么法术?”老张皱起了眉。王老板一跺脚:“老张,是这么回事……”紧接着将宫平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老张坐直了身子,抬头看着宫平,忽然嘲讽地一笑:“年轻人,从哪里学的这种招术?”
“你认为我是骗子?”宫平冷眼看着老张。
“老王,你经常来这里吧?”老张没理宫平,而是和王老板说起话来:“这么长时间,你的什么情况都早被他套去了,现在拿这些从你嘴里说出来过的话来骗你,你傻啊?”
“张先生。”宫平看着老张,目光咄咄逼人,“我可以证明我不是骗子。”
“怎么证明?”老张斜眼看着宫平。
“真的要证明吗?”
“当然!”
“好。”宫平缓缓开口,“我的功力没法看清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但我却知道,你过去干过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有句古话,宁毁十座庙,不拆一门婚。我感觉,那句话应该与这句话有关。”
宫平知道自己在冒险,但他有理由相信自己的推理。
果然,老张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怔怔地看着宫平,再不敢开口说一个字,王老板惊讶地看着老张,半晌后说:“老张,也被他说中了?怎么样,这回信了吧?”
老张铁青着脸,没说话。
“宫师傅,你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办?”王老板越发地焦急了。
“很简单。”宫平又恢复了笑容,“补偿,尽最大的可能去补偿每一户――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个下咒的人是谁,所以你只有让所有被您用特殊手段整治过的人都满意,对方才可能撤掉法术。”
“这……”王老板犹豫了,“宫师傅,你不能帮我化解吗?多少钱都行!”
“我只能做到这一步。”宫平走过去,慢慢抓住了王老板颈后的那个厄运怪物,厄运一离体,王老板的运就立刻松开了手。宫平将厄运移到了王老板的右肩头,然后用右手将它从自己的左手中扫了出去,厄运一下落在王老板右肩上,猛地将利爪刺进王老板肩头,王老板的运,便立刻再次伸出手,压在厄运头顶。
厄运便缓缓抽出了爪。
“你做了什么?”王老板揉了揉右肩膀,“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些发涩?”
“我只能让那东西在你身上移动,却没法清除掉它。”宫平说,“我现在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身上真的有些可怕的东西,而我只是让你暂时脱离了危险――这样的话,最坏的结果就只是半身不遂而已,不会危及生命。你可以考虑一下要怎么办,如果想要根治,就照我说的办好了。我晚上八点半到十一点都会在这里,你知道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回过头,看了看老张:“这位张老板,您似乎……”
“我怎么了?”老张也变得紧张起来。
“目前还不能清楚地看透。”宫平说,“下次王老板来时,您也一块过来吧,可能那时,我就能看清您身上的东西了。”
这话令老张毛骨悚然。
宫平回到了陈大冲的休息室,看着倒卧在床上憔悴不堪的陈大冲,宫平多少觉得有些心酸。这样一个孤独了一生的人,曾经经历过怎样的苦难?
“陈师傅。”他轻声呼唤着他,陈大冲缓缓转过身,瞪了他一眼:“你又回来干什么?别他娘的过来打扰我!”
宫平没有走,反而坐了下来,久久注视着老人那张表情威猛的脸。
“你并不是恶人,何必总装出这么一副凶恶的样子?”宫平平静地说,“我知道刚才你受了很重的刺激,我也猜到了那是为什么。但我有一个要求――不要做傻事。上天是公平的,它会给你一个公平的。”
“公平?”陈大冲哼了一声,转过脸去。“你不就是宫平吗?看来老天真是给了我一个公平!”
“能说说你的事吗?”宫平继续说,“也许说出来,你就会好过。也许,我也可以帮你分担。”
“帮我分担?”陈大冲一翻身坐了起来,“你分担得了吗?你尝过失去一切的滋味吗?你知道一个人失去了全部希望,孤独地活着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眼看着害了你的人过得比你好时是什么滋味吗?”
“那个姓张的老板就是那个人对不对?”宫平一动不动地坐着,静静地注视着陈大冲。
陈大冲瞪圆了眼,狠狠瞪着宫平。但他凶恶的目光并不能吓退年轻人,在年轻人面前,他的杀气失去了全部的作用。他感觉到无力,于是一屁股坐在床上,眼泪滴了下来。
“娘的!”
“我想我猜得没有错,因为我几乎已经得到了证实。”宫平继续说,“那个姓张的人,夺走了你的爱人,也夺走了你的自尊与自信,还有对生活、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对不对?”
“滚!”陈大冲抬起头,恶狠狠地说。
第8章 陈师傅的故事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离开了按摩院,走在大街上,运终于忍不住问宫平。
“没什么。”宫平边走边说,“只是觉得陈师傅很可怜。同时我也觉得,那么轻易就毁了别人一生的家伙,应当得到报应。”
“我对那个陈大冲可没什么好印象。”运说,“也许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