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北漂艺人生存实录-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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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有些让读者失望,我与赵雅芝之间并没有什么故事发生。我只是在做群众演员时见过她几面,虽然曾与她拍过那场让人伤心的英雄救美的戏,但从那以后我们便一直没有机会再“合作”一次。
我只与赵雅芝聊过一次天,那是我们在外景地等戏的时候,不知怎么打发无聊的时间,于是我们便聊了起来。那天,等戏的群众演员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地蹲在那儿聊天,我记不得我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只记得赵雅芝站在我和谢云面前聊了几句,有人喊她就走了。
听谢云说起过,赵雅芝曾经作为“横漂”在浙江横店影视城待过一年,后来或许觉得做“横漂”不如做“北漂”有前途,于是就跑到北京来了。好像我们之间的聊天,就是从这个横店开始的。
她告诉我们,横店的群众演员比较“专业”,他们大多是当地的农民。这批“专业群众演员”数量惊人,横店影视城四周就有10多个演员村,上万农民参加过拍戏,跑过龙套的群众演员有10多万人次。参加拍片的有呱呱坠地的婴儿,也有步履蹒跚的白发老人。
说起横店群众演员的敬业精神,赵雅芝不禁感叹着说,有一次,某剧组需要三四千个光头群众演员,一夜间,理发店排起长队,第二天,影视城真的出现了三四千名剃了光头的群众演员。若没有一点敬业精神,他们才不会为了那点钱就把好不容易长起来的头发剃掉呢。
说到横店群众演员的“专业”,赵雅芝又给我们讲了这样一件事:陈凯歌拍《荆轲刺秦王》时,有个大场面需要上千名群众演员,拍摄开始,全场鸦雀无声。正当陈凯歌下令开机时,竟有一个农民举手高声说:“报告陈导,机位错了!”陈凯歌不相信,让人一检查,竟真的是机位错了。原来,下午3点的阳光从西边照来,机位却放在东边,这样拍出来的脸全是黑的。
赵雅芝说的这些事,我觉得挺有意思,于是与她就怎样才能做一名“专业群众演员”及导演如何才能找到好的群众演员聊了起来。
赵雅芝正要搭话,突然听见远处有人在喊她,她转过身,见是她的朋友——那个曾与她一起在电影制片厂门口被流氓调戏的漂亮女孩——在朝她招手,于是赵雅芝便离开我们往朋友那儿一路小跑了过去。望着她扭动的腰肢、屁股,谢云不禁咂了咂嘴,垂涎欲滴地说:“好美的妞,好想搞她一次哦!”
就在谢云“好想搞她一次”时,我们都没有意识到,赵雅芝被她的朋友喊走后,从此再也没有和我们一起“泡”剧组。赵雅芝像一缕被风吹散的清烟,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清香。
不过,有关她的传说,不时还会传到我的耳朵里。据说,离开我们这帮整天等戏的群众演员后,为了能争到一部戏的女主角,她在满足了一个导演的要求后,真的得到了那个主角,第二天她就住进了一个电视剧组。
在剧组待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也是她和导演的蜜月。可是,当有一天她醒来时,却发现身边的导演已经不见了,当时她并没在意,可是一直等了好久,也没有见导演回来,她只得起身去找导演,这时才发现整个宾馆里没有一个熟人,偌大的剧组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所有的房间都已经空空荡荡。
她这才感觉不妙,跑到服务台打听是怎么回事,服务小姐冷冷地告诉她,她的那个剧组天刚亮就退了房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她不知道。赵雅芝疯了一样满世界地寻找剧组,最后终于在张家界风景区找到了在那儿拍外景的剧组,女主角当然不是她,而是一个早就定下来的著名女影星。
赵雅芝好不容易才见到这位神秘的导演,谁知导演像不认识她似的,让手下的工作人员把她赶走了,并警告她别再来纠缠,否则他们就要报警!受了这个刺激后,赵雅芝疯了,被送进了疯人院。
还有个更离奇的传说,这个传说完全推翻了上面那个传说,按照这个传说的说法,赵雅芝自离开我们后,并没有去争什么女主角,当然也就不会有后面的被导演耍了那些事,更没有被关进疯人院,她其实是被一个神秘的港商包了。这个港商在香港有老婆,但为了能每个礼拜飞一次大陆与赵雅芝见面,港商在北京给赵雅芝买了套别墅,还给她买了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她成了这位港商笼中的金丝鸟。
斗转星移,前方的路依然凄迷(5)
我不知道该信哪一种说法,因此也就无法判断,现在赵雅芝究竟是进了疯人院,还是成了金丝鸟。照我看来,这两种结局都不大美妙。
赵雅芝的命运,并没有影响到我——本来,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嘛,我仍在做我的群众演员,仍一如既往地做着我的明星梦,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至今我依然是个群众演员,明星梦依然仍只是个梦,依然遥遥无期。
谢云不当演员了,他说他对演艺圈彻底失望了。他先告诉我去年,他听说一部古装戏即将开拍,一个五号配角人选待定。通过辗转关系,他终于找到了副导演。见多识广的副导演像集市上打量牲口的马贩一样,仔细、苛刻地检验了他的外观。拘谨和不安甚至还有些屈辱始终笼罩着他,但一想到如果审查过关,先能住进剧组不花钱的房子,又能有了支付购买冬季衣裤的银子,心里就平衡许多。
自从那部古装戏的副导演面试之后,他就焦灼地苦苦等待“通知”。一次次想找借口打电话问问,可又担心人家反感反而前功尽弃。手机时刻开着待命,每次铃声一响都为之一振。终于从报纸上得知那部古装戏已去江南拍摄半月,别说五号配角轮不到自己头上,就连八号仅几个镜头的演员也早已名花有主。白白请中介人吃饭不说,精神上的折磨和煎熬才是最大的!
如今的他搬出了地下室,在通县武夷花园按揭买了套房子,和他新婚不久的妻子在通县做起了生意——在最繁华的新华大街上,他们开了一家服装店。据说生意不错,每天至少也有上千元的收入。
我去通县看过他一次,他留我在烤鸭店吃了一顿饭,临走时还送了我一套名牌西装,他告诉我,这套西装进价就是二三千块钱。这是我最好的一套衣服,我平时很少舍得穿,只在一些重要场合才穿出来显摆一下。
与正式演员按集取酬不同的是,群众演员是按工作日拿薪水的。但是,每个工作日大多是大于8个小时的。一般来说,我们的日工资在16~30元之间。
除了报酬少得可怜,群众演员也是所有演员中最辛苦的。我所受过的苦,简直数不胜数。不过,若没有受过这些苦,将来怎么好意思拿那10万到15万的日酬劳?
换句话说,如果那么容易就能拿到那么高的酬劳,那做大明星还有个什么意思?所以,受点苦那是应该的,不吃苦中苦,哪来的甜中甜,天上不会真的掉馅饼的。对此,我早已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拍电影是很辛苦的,特别是拍武侠片,少不了一些打斗动作,拍一场戏要反反复复打斗好几遍,有时被吊在空中好几小时,每次拍完回到住处,全身就像散了架,胳膊酸酸作痛。最难受的是有时要配合拍摄效果造型,必须去忍受各种东西,那次拍摄时戏中剧情我被仇人踢了一脚,很重,马上口吐鲜血的镜头,要在拍摄前预先口含一种气味不是很好闻而且酷似鲜血的红药水,本来我对鲜血就敏感,加上那药水有股难闻的气味,我恶心得吐了好几次,但最终还是要凭着坚强的意志完成了拍摄。
有一次,我在一部电视剧中扮演一名清兵,要从一个台子上往下跳。第一次,我跳得很好,可是导演却告诉我那只是试机,要我重新再来一遍。我只好再次往下跳一遍,然而这次导演不满意,认为没跳好。第三次,我跳好了,可是由于下面垫的海绵太薄,导致我左腿摔伤,至今还留下疤痕。
还有一次,导演让我扮演一名冻死在雪地上的战士,一大早就开始,拍我在火车顶上站岗,鼓风机不停地吹,然后来场人工降雨将我淋个透,这样拍了将近十多遍,近3个小时我的身上一直都是湿的。我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几天才爬起来……
我演过一个小偷。一天,跟着头儿出去做坏事,结果正巧被警察逮着了。于是,头儿被公安抓住了,频频向我们使眼色,让我们快逃,以便通风报信好让同伙来救他。我一看势头不妙,撒腿就逃。一个警察追了上来。当然,邪不胜正的,我理所应当被抓住,所以我在逃跑的时候,故意放慢脚步,好让警察抓住我,可是那个警察也是个群众演员,又是新手,心急慌忙,居然摔倒了,于是又只好重拍。第7次时,他总算在导演喊停之前抓住我了,并且要扭住我的手,上我手铐。如果我就这样乖乖地让对方上手铐也就罢了,这场戏也就算告一段落。可是我偏偏是一个力求十全十美的人。你想啊,我是坏人,总不能随随便便就让警察抓住吧,我总也要“垂死挣扎”一下吧?好了,我稍一使劲,那个倒霉的警察又摔倒了。然后倒霉的不止他一个,大家又要重来。终于到第9遍,这个镜头就才算完了。拍电影就是这样,只要镜头中有一处是导演不满意的,那么整个镜头要重来。尽管我的动作很到位,但我也是要陪着一起重来的,我们着急,导演们比我们还着急呢。所以别看电影上一闪而过的几秒钟的场景,在拍摄过程当中真是要花不少心血呢。
虽说群众演员的报酬有限,但导演还是尽量少用群众演员。为了尽量降低拍摄成本,导演也会使用一些手段。像我们演过一次球迷。几万人的体育场要完全坐满的话,请群众演员的花费就要大得惊人,所以,那次我们三四百个群众演员,演球迷的时候,先在一号看台拍一个镜头,再去二号看台拍个镜头,依此类推,几个镜头剪辑起来,就是球场内座无虚席的盛大场面了。那次我们就像鸭子一样被赶来赶去,每次都做出不同的夸张表情,尽管在实际播出时,不一定会看到每个人的表情,但是这些表情,这些动作是不能少的。所以说我们群众演员在拍戏过程中有许多下了好大功夫才表现出的东西还是白白浪费了。
斗转星移,前方的路依然凄迷(6)
受苦受累都不怕,最让我们受不了的,是别人瞧我们这些“死跑龙套的”时的眼光。
在拍武打戏时,有时需要粉状物突出一些场面,正式的演员用的是痱子粉,我们用的是泡沫粉。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味道不好闻,也不知会不会对身体有害。但没人管我们,爱拍不拍,不拍走人。
还有,每次拍戏,导演喊“开工”以后,明星可以慢慢走过来,而我们却不行,稍微慢一点就要被导演破口大骂,弄得我们见了导演都像见到阎王爷似的胆战心惊,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他老人家,白白讨来一顿骂。
到了中午,主要演员去吃饭了,我们也去吃午饭,当然不会跟他们一起。他们到饭店里,有一桌的饭菜等着他们;而我们群众演员,每人一份盒饭,并且要命的是,没有地方坐,我们只能在路边蹲着吃。
有一次天很热,下午太阳晒得很,有个妇女群众演员口渴,想要喝水,但是剧组里一些人特别急性子,这个镜头没拍完,不让喝。那时候正夏天,天热得要命,要不停地走动,又不让喝水,那个妇女就不行了,昏倒了。
我虽然身体不错,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但是戏一天拍下来,那一个累啊!我真的不想有第二次了,这里哪把群众演员当人呀?
苦吃得多了,委屈受得多了,有的群众演员的意志就产生了动摇,开始感觉到从群众演员混成角儿,希望渺茫得就像遥望银河系中的一颗小星星。于是,有人便改了行,有的在迪吧、舞厅演自编的小品、相声等节目;也有的改行做了灯光或道具师,还有的则忍受不了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而另寻他处。就这样,这儿成了“梦开始的地方,也是梦破碎的地方”。
任他世事变迁,人情冷暖,我依然在做我的群众演员,依然是《喜剧之王》里张柏芝骂周星驰的那个“死跑龙套的”。
不过,“星爷”已经从旧版的《射雕》里出演“宋兵甲”或“金兵乙”的“死跑龙套的”混成了“喜剧之王”,而我在演艺之路上却依然如故,大概真的要把这龙套跑到死了。
我没想到我还能见到赵雅芝,更没想到我还会与她发生一段难忘的故事。
那天,我去亚运村拜见一个“朋友”,他过去也是一位群众演员,但他的运气比我好,只跑了一年多的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