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感情线-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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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过我逃了,上课没意思。
电话里是清脆甜美的女孩声音,带着年轻的无所顾忌,不禁让他想笑。
他感觉自已是个浸泡在冷水里太久的人,看到远处有温暖,便通过观望来获得安慰。接近是从来不敢想的。
他在那边轻轻笑,说道,恩,是听说过,旷课,恋爱打工,大学生活必做的三件事。
如月笑了起来,说道,不是啦,只是老师照本宣科,不想浪费时间。
你真的是黑老大?
突然问过来,年轻必有的好奇心。
恩,当然是真的。
现在呢?
现在退出来了,在长沙开公司。
那为什么要退出来?
听我妈的话。他闷在那里,不知从何说起,久远的故事,回忆起来有点费力,可是他想听她的声音,勉力的回想:
我在黑道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买了很多东西回去看我妈,她都不收,给她钱,直接塞到她手里,她把钱扔给我,大声的骂我,叫我滚,说她永远不收那些钱,她嫌它们脏。
想起那次,大概是他的名气越来越大了,镇上所有认得他的人都用古怪害怕的眼光看着他,一个人走回家,老人第一次跟他打了招呼。当时真是很惊喜。
一直希望她过得开心。
她却拉着他的手,坐下来长谈,说道,妈只有你一个儿子,不想你有一天死得不明不白,你现在是黑老大了,徐州市响当当的人物,可是这个毕竟是共产党的天下,你就是有枪,你再厉害,你能斗得过共产党去?妈年纪也大了,说不定哪一天一合眼就死了,一想到你过着这样的生活,我真是死也不瞑目,孩子,你听妈的话,不要再混黑社会了,退出来,到另外一个城市去,好好的重新来过,让妈过几年安心日子,让你爸在九泉之下也合眼。
他当时没有说话。妈说得没错,再厉害也斗不过共产党,这是共产党的天下。
她看着他沉默,就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钱来,对他道,这是你平时偷偷留下来的钱,我都没有用,这钱脏。
然后她当着面把它烧了。
她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剪刀,抵着自已的喉咙,以死威胁。
还能说什么,当然是马上答应她。
不想让她担心难过,赚那么多钱,不就是为了她开心,她不开心,这样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再说,她说的也没错,再厉害也斗不过共产党。
答应她,在最高峰的时候退了出来。由小七接手天鑫帮,自已一个人来了长沙。现在想想,当年那个决定真的是对的,老人真是明智,一个人想退出黑道很难的,如果不是在最高峰退出来的,如果不是手上没有其它帮派太多的血案,估计也活不到今天了。
恩,老人多半会这样。
是女孩的惋惜声,倒是让他有了诉说的愿望。前事接踵而来,许久不曾对人提起。
我只有她一个亲人,我父亲早死。一直想让她过好的生活。可是她反对我走黑道,她对我从小的理想就是,好好学习,然后考大学,最后找份好工作,给她娶上一个漂亮的儿媳妇,看我成家立业,她抱孙子。
他想起他小时候,从小的理想是,当一个科学家。小学一年级老师要他们写作文,《理想》,他写的就是长大要做一个科学家,在地里种原子弹,收获后一颗打到日本去,一颗打到美国去。
小学成绩好不好?如月问他。
很好,功课每门都是一百分,品学兼优。
那你怎么没考上大学?
恩,不想读了。突然没了兴趣。
张一诺在这端转移话题。不想想起,那场导致人生转折的变故。
九岁的时候,他父亲生了病,不是很严重的病,却因为没有钱医治,最后竟然走了。他从九岁就开始老了,看透了世俗和真相,再也不认真读书了,因为已经明白读书没有半点用,你看,父亲是名牌大学生,又是党员,一辈子却只能呆在那个小镇上,教着小学生,一生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生了病却没有钱医治,只能等死。那读书有什么用?
他父亲走的时候,妈妈哭得很伤心,他们两个感情一直很好。不晓得那段时间怎么过来的。年少的男孩变得自闭,作业也不做,课也不听,考试根本就不做,全部填个名字交白卷上去,故意的,仇恨的,带着被欺骗的愤怒。同学也不理,跟谁都不说话,从九岁到十二岁,有过三年不说一句话的经历,他妈曾经有一段时间以为他哑了。现在却又好了,进入社会后,又开始变得特别能侃。他想起当年,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和任何人交流,放学了就一个人背着书包回去,谁要是跟在后面缠着说话,他就揍谁。老师发现他的变化,跟他谈心,想让他功课补回来,可是男孩不理他,老师无法,只得到他家来家访,妈妈打他骂他,都没有用,男孩子抿着厚厚的嘴,不打算走父亲的老路,他必须想尽办法挣许许多多钱,他已经失去了一个至爱的亲人,不想再因为没钱失去另外一个。从此拒绝学习,发誓要变得很强,变得很有钱,才能有安全感,才能保障家人和自身的安全。这是他从九岁就立下的理想,让科学家见鬼去吧,大把大把的赚钱才是王道。
所以,后来你就走了黑道。
恩,对,很小就知道自已要什么,当然哪里能够轻而易举的挣钱,就走哪条路。
想起那个时候,他因为功课变得不好,没有考上重点高中,家里把他送到徐州市的一个电大。从那里开始混黑社会,那年十六岁。给别人当了两年小弟,然后自已组织帮派,十八岁,经过和弟兄们一番奋战,成立了徐州第一大帮,他成了徐州最年轻的黑老大。
你当老大怎样挣到钱,开赌场妓院贩毒杀人?
不是,造房子。
他在电话那边笑了起来,平生最讨厌赌博贩毒的。97年有个小弟吸毒,怕他打,人跑到北京去,却因为没了钱毒瘾上来,怕死在北京给他打电话。说他想死在老家。要他帮忙,他只得去北京寻他,那年好大的雪,穿着厚厚的军大衣,找到他时,他正呆在北京一个天桥下,人要死不活,一见面就跟他要钱买粉,被狠狠揍了一顿,强行带着他回了徐州,把他关起来,硬是把他的毒戒了。二十岁的时候,黑道事业真是好啊,成为徐州第一大帮,另两个黑老大,年纪比他大多了,却要让他三分。
退出来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我现在过得很好。
张一诺从回忆中醒过来,看到电话那端沉默,笑了笑说道。
恩,你妈妈人真不错,你这样做是对的啊,你看电视里那些黑老大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做一个普通的人,走到正道上来,才能够不用时时担心自已的生命危险。
如月这样劝他。
他在那边笑了笑,说道,恩,是的,但愿一辈子都能这样平安就好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如月比较被动,一直是他在找话题。
他说,我中午在公司休息,想起你,所以给你打个电话,这些年,一直睡不着。没有打搅到你吧。
没有,我刚睡醒。
如月赶紧说没有,其实是电话声吵醒的,可是她很开心。
你可真奇怪,昨晚几乎没睡,今天又上班了吗?
对啊,九点上的班,现在睡不着。
为什么会这样?
习惯了。混黑道的都睡不着。
如月说不出话。他说的越来越像真的了。
不过真奇怪,这个人的声音这个人的故事和经历,竟然可以带给她安全感。
一个想让家人平安喜乐的黑老大,拿过全省散打第二名,一个九岁就有阴影的男人。
他比她还不幸,她只是十六岁时遭遇恶梦,他九岁就碰到了生离死别,以致改变了整个人生,到最后,也是为了亲人,又回到白道上来。
唔,丫头,你们大学里男生怎么追女生的?
送玫瑰花啊,写情书啊。
如月想着那些追求过她的大学男生。
恩,真年轻,不像我们那时候。
你们那时候是怎样的?
呵,你会笑的。
一诺想起十六岁的时候,喜欢一个学校的女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哪里的,每天去校门口等着她放学,然后隔着一条街,默默的跟在后面送她回家。送了一年多。
想起后来。
后来一个人跟他抢地皮,竞标同一个房产,只得派手下去揍了一顿,揍完才发现是那个女孩的父亲。那个女孩子就再也没理他了,以前还让他陪在后面,后来见到他就瞪一眼,跑开了。
唯一一个让他喜欢过的女孩。
帮派里有女孩吗?
有。
你喜不喜欢她们?
我不喜欢那种。
那现在呢?有女朋友没有?
一诺愣了愣,想现在的大学女生真大胆直接,只得笑着答道:
现在没有,是觉得自已太危险,给不了别人幸福,自然是不敢想这方面的事情。
说完不等她回答,赶紧转移话题。
丫头,你读大几了?
大三。
恩,那再过一年要毕业了。
对,不过我会考研,不想找工作。
为什么?女孩子读点书是好事,但是本科够了,书读太多了,整个人僵了,就不可爱了。
如月笑起来,说道,你什么逻辑。我昨晚不是跟你说过吗?
对,对,我忘了,你是说过你要当女博士或者尼姑,你可真有意思。
如月的心沉了一下。一下子又有点难过。
正不知说什么好,那边说,好了,我要忙了,有空再给你打电话。
如月只得点头,说好,互道再见,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还坐在那里征征的。
妖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起床直往厕所冲,回来看到如月还坐在电话旁边,不由奇怪道,做什么还坐在这里,等电话啊。
如月赶紧摇摇头,站了起来。
妖子一边穿衣,一边对她道,一会我们一起去吃饭,你吃饭没有。
如月摇头,笑道,好啊,今天我请客。
妖子一愣,说道,发什么神经,你请我客?
哈哈,不为什么,我今天开心。
第一卷 第六章 变化
如月的生活发生了变化。
每天都等着一诺的电话。
一诺一般在中午和晚边打电话过来。他给这个大学女孩打电话,只是想改变一下自已的生活,对于不敢触及的念想是种安慰。
没有认识如月的时候,有时候闲了,他会一个人,走路到她的大学去,看着年轻的大学生,读书,恋爱,跑步,打球,一个人倚在操场的围栏上,从下午一直站着,可以看到球场上的比赛直到天黑。
没有人和他招呼,他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大学的世界,是他自已主动放弃又进不去的世界。
是的,他错了。
虽然不曾后悔,但是现在想来,白道的创业成功,让他意识到,十六岁时那一步走错了。
人只要聪明,在白道亦能够挣许许多多的钱。
腥风血雨的生活谁愿意过,以前以为那是唯一实现目标的路,义无反顾的走了下去。
现在回了头,却时刻担心着,会被无形的力量重新拉回去。
从来不曾听过,有黑老大平安退出,对于他自已能否创造奇迹,他信心不大。不过,反正是为老人退出的,等她百年之后,那时候没有牵挂的人,白道黑道也所无谓吧。
可是却认识了如月。
她主动走到他的世界来,那么年轻有才华的大学女孩,他被诱惑,止不住给她打电话,每天只要闲下来,都想听到她年轻的声音。
她不曾踏入社会,对什么都不懂,对什么都好奇,思想如白纸一张。
她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对于他,却有着致命的诱惑,她代表着简单快乐的生活。
可是如月不这么想。
一诺,这个未曾谋面的人,在电话里,通过他的声音他的故事给了她从来未有过的安全感。
不知道他打电话来做什么,可是每次,通话不到三分钟,她总是把话题引到了黑道上。
自已也想过,这样也许是不礼貌的,他好不容易退出黑道。可是却总是止不住,而一诺,却因为担心她对其它事情不感兴趣,一般问起来,也是有问必答,不敢扫她的兴。
于是黑道故事在继续。
他给她讲,他曾经如何在深夜逃避仇家的追杀,从公路跑向旷野,在黑暗中逃亡,极快的跑,能感觉到子弹从后面追上来,贴着面颊飞过。最后陷身在一条干沟里,借着高草的遮挡,才躲过了致命的劫难。
他给她讲,曾经有多少次面对着枪口,却面不改色。
他给她讲,带着小弟和帮派争斗,在酒店大战,他只许小弟砍耳朵,一夜下来,第二天早上服务生打扫卫生时,是堆积如山的沾着鲜血的人耳。
他给她讲,曾经一人对付三个小偷,在长沙的公交车站上,他一招治服,一个一拳从车头打到车尾,一个踢了一脚,踩在脚下,一个用手抠住了脖颈。
他给她讲黑道的术语,点天灯,开眼,刮佛爷。
他给她讲枪的用法,哪种枪好用,哪种枪最贵。
如月听得入神。总是在想像里,仿佛自已身历其境,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