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官-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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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凯问:“你来找我有啥事?”
刘志春说:“听说今日你给老人家过三周年,我们就跑过来了。”
赵凯又问:“你听谁说今天过三周年?”
刘志春说:“老人家去世时,你给村里去过讣告,家里人是掐着指头算到今天的。”
赵凯有点感动:“这么说,你们是专为这事而来?”
刘志春完全按新星旅舍201房间里研究的方案说话和行事,他把提包里的小米,绿豆、红枣取出来。土特产公司的精美塑料袋已没有了,改换成白布袋子,以显出农村的土气和农民的淳朴。刘志春把这三样东西取出来搁到桌上说:“多也带不了,各拿六斤,六六大顺,图个吉利吧。
我爹说,老人家当年最爱吃小米绿豆粥,原想做一碗到坟上祭献,可惜路上堵车,没赶上上坟。“
赵凯瞧瞧陈晓南问:“这位也是你们村的?”
刘志春说:“看我就忘记介绍了,我表哥,叫陈晓南,我们县城关镇党委书记。老人家在村里教书那会,表哥住在我们家上过几个月学,实际也是赵老师的学生,他也记得赵老师当年的种种好处,就非要同我一起来不可。”
赵凯深受感动,感慨道:“我父亲当年遭难的时候,是乡亲们保护了他。现在老人已经过世了,乡亲们还对他念念不忘。请你们回去转告乡亲们,他们的盛情我领啦,井转达我对他们的感谢!”
“我们还需表达点意思。”刘志春边说边从提包里掏出两摞捆扎好的人民币往茶几底层一搁,“我们能有今天,全是赵老师栽培的结果。我们想给赵老师立一块碑,可又没法亲手办,只能留点钱烦清家人代我们具体操办了,”这才是三人在新星旅舍201房间策划的核心内容,决定以捐碑名义先送两万,来个火力侦察。为避行贿之嫌,两万又以两个人的名义送。只要他收了这两万,他们就作到了“知彼”,回到林中市后,就可以大胆地把其余六万一下子甩给他了。他们最关心的是赵凯对这两万元的态度。
此该,赵凯伸手到茶几底层将两摞钱拿出来,掂着问:“这是多少钱?”
刘志春说:“我俩一人一万。”
陈晓南说:“钱不多,表个心意吧。”
赵凯说:“如果说你们认为立碑是对老人尽点孝心的话,这份孝心该谁尽?我们兄弟姐妹共五人,排队也轮不到你们呀!”
陈晓南忙说:“这仅是我们的一点想法。如果立碑用不着,干点别的也行。反正今天是老人家的三周年,我们总得上点礼呀!”
“上礼?”赵凯目光轮番地扫着两人,满脸警觉他说,“上一份礼就一人一万,可谓出手大方。家里不会有印钞机吧?我倒想问一下:你们到底是为过世的老人而来,还是为我这个市委书记而来?如果是为我而来,那就说吧,有啥事?”
刘志春心里一慌,有点语无伦次:“不是,赵书记,我们今天……是为老人的事……”
陈晓南忙把话接过去,笑笑说:“赵书记,我们的确是为老人的事来的,没有别的意思。”
正在这时,夫人李雪莲过来叫赵凯吃饭。赵凯站起来说,“如果是为老人的事而来,小米。绿豆和红枣留下,钱一分不收,我这里没有收礼的规矩。安葬老人时也没收过礼,何况办三周年!”
陈晓南脑子里充满一个词:出师不利。刘志春心里更是沮丧,瞟陈晓南一眼,说:“那,咱们就告辞吧。”
李雪莲一伸手说:“不收礼是规矩,但吃饭也是规矩。
哪有大老远来了不吃饭就走的理?“
赵凯反应过来,觉得是应当留他们吃饭,忙说:“对,饭还是要吃的。吃过饭再走。饭后我们也要走的。”
刘志春满脸的难堪之色,有点吃不住劲了。陈晓南何尝不感难堪?但他早有思想准备,把自尊心扔一边了,因此能顶得住尴尬,经得起难堪。他戳了刘志春一下说:
“恭敬不如从命,既然赵书记、李主任要咱们吃饭,那就吃了再走吧。”
刘志春点点头,心里却想,你还有心思吃饭。
吃饭是安排在还没有住人的一栋新房里,地面比较宽敞,一家二十多口人坐了满满三桌,陈晓南和刘志春被夫人李雪莲安排在第一桌的主位上,由赵家老大和老二相陪。李雪莲还向大家介绍说:“两位客人是来自老人家当年被下放劳动的那个村,群众还委托他们带来了小米、绿豆、红枣,本来要做一碗小米绿豆粥给老人献到坟上,可惜没赶上。”又给老二家女人布置道:“二嫂,以后遇上过节,做一碗到坟上献献吧。乡亲们这么远送来了,咱们不做,对不起乡亲们的一片盛情,再者,老人家倘若有知,见群众如此深情厚意,定会含笑九泉,感到欣慰的。”
陈晓南明白,李雪莲的用意是对刚才拒收礼作点弥补,冲淡一下他们的尴尬。他想,既然人家书记夫人还有此心,自个也应当主动点,就讲起赵老先生当年的故事来,诸如如何诲人不倦,如何严肃认真,如何关心爱护每一个学生。还说到他病了以后的情景,他们曾跑到镇上为他抓药……刘志春见陈晓南如此讲,心领神会,便赶忙同他呼应,把每一件事补充得更具体更圆满。他们讲到的事,有些实有其事,有些是即兴编的,反正死无对证,他们怎么样讲,他们就怎么样信,听得人们一片感叹唏嘘之声,这样他们二人不仅彻底摆脱尴尬局面,还赢得了大家的好感与尊重,都急着同他们碰杯。连赵凯也端了杯从第二桌走过来。陈晓南忙说:“赵书记,我们还没有给你敬酒,你得喝我们一杯酒。”赵凯说:“今天不说敬,碰一杯就行了。再次感谢西后庄父老乡亲,感谢你们二位。”
饭后,李雪莲做了这样的安排:让赵凯还到正房休息一个钟头,睡上一会,孩子们不要吵扰,她呢,利用这段时间上旅游公司新近开发的驰马洞看看,李雪莲的嫂子说:“山洞在半山腰上,要爬二百多级台阶,得让孩子们去搀扶着点。”
陈晓南一听,这是接近并讨好书记夫人的极好机会,忙说:“我们俩也想去看看,李主任有我们招呼,家里人尽管放心。”那当嫂子的高兴道:“有两位客人同去,我们就放心了。”
难怪家里人担心,这上山的路也真陡,一开始爬山就是台阶,抬头望去,那台阶就像一架梯子一样,斜斜地挂在山崖上,李雪莲有点犹豫了,说道:“果然陡得很。上倒估计问题不大,主要是不好下,恐怕腿会发抖,我就不用上去了吧?”
陈晓南一听心里暗暗高兴。他就是希望这台阶陡点险点,这样自己才能充分发挥作用,因此忙劝道:“李主任,还是上去看看吧。人家外面的客人远道而来参观,家乡的人近在咫尺,不看也太遗憾。”
刘志春说:“有我们招呼,你尽管放心。”
陈晓南说:“下来时要是腿抖不敢走,我们俩人背也能把你背下来。怎么样?”
李雪莲与其说不着怕留下遗憾,倒不如说是两位客人的好意难却。她笑笑说:“好,那就鼓足勇气,上吧!”
其实李雪莲的身体很好,五十来岁的女人,腿脚还相当灵活,上去时挺顺利,下来时陈晓南倒真希望效犬马之劳,把李雪莲背下来,只可惜李雪莲试了试,笑道:“原来把困难估计得过分了,没问题,能自己下。”果然下得比陈晓南他们还快呢。陈晓南好不遗憾!
这时赵凯的车正好来了。车是停到镇上等候的。
李雪莲同陈晓南和刘志春一一握别:“非常感谢二位,以后到家来玩。”
赵凯向陈晓南他们招了一下手就上车了。司机小孔朝他们点头致意。
送走赵凯和夫人,陈晓南和刘志春也同赵家人告辞。
他们不敢显摆,车也在镇上停着。村庄离镇子二里地,他们步行去。
走到村西路上时,刘志春说:“唉,今天可能日子不对,黑道日,不宜出门。”
陈晓南问:“你是说,我们今天不顺利?”
刘志春点点头:“我们失败了,两万没送了,还弄得狼狈不堪。幸亏你比我沉得住气,留下来吃饭,李雪莲帮着咱们挽回些面子。不然,那可真成了过去歌里唱的: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陈晓南说:“也不要悲观泄气。
我倒是从不利因素中看到有利的一面,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刘志春问:“希望的曙光?希望在哪里?”
陈晓南说:“你想想看。”
刘志春摇摇头:“我想不出来。我想到的全是悲观失望,我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平时听人说,好像行贿送礼很简单,没有不吃肉的猫,只要你送,对方就会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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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全是瞎扯。这不,今天的实践已经证明,送礼并不好送,提着一包八万元,就是送不了。唉,难哪!“
这时,已经到了镇政府大院,看到他们的银灰色桑塔纳了。
五
因为陈晓南亲自驾车,所以刘志春一路上很少说话。
他有个经验,人在最沮丧或最高兴两种极端情绪时,最容易出事。前者叫祸不单行,后者叫乐极生悲,因此不敢分散他的注意力,并不时地点上一支烟递到他手里,以防他瞌睡打盹。
到了林中时,刘志春间:“市里停留不停留?”
陈晓南说:“那你说,咱们的事就这么算了,打道回府,偃旗息鼓?”
刘志春说:“反正我觉得是无咒可念了——哎对了,你不是看到一丝曙光吗?”
陈晓南说:“对。正是为了这丝曙光,我建议咱在市里住上一晚,你不反对吧?”
刘志春说:“我是围着你转的。只要你觉得需要,住十天半月我都没意见。”
他们在林中宾馆下榻,房间215。
这时已是六点钟了。他们简单洗了一下,就到一楼餐厅吃自助餐,饭后回到房间,刘志春迫不及待地问:“晓南,我怕你分散注意力,把车开到沟里,有一句话憋了一路了。你说的曙光到底是什么?”
陈晓南说:“书记夫人——李雪莲。”
刘志春说:“我可没看出她身上有啥希望。你快说说吧。”陈晓南说:“我觉得,赵凯不收钱,无非是几种情况:第一,是真不收,这种人虽然很少,但偏让我们给碰上了。第二,咱们的做法不对,据说如今的当官的,不直接收受贿赂,而喜欢间接来,有二传手,二传手当皇切母怪肆恕T勖侨词侵苯亓说钡乩矗遣皇遣徊呗裕康谌乔伲蛔阋远湫摹1热绺愕髯剩荒茉黾右豢榍憔突崮贸龈咦颂灰蛉酶鹑恕H绻黾右话倏椋踔潦且磺Э椋慊崛萌寺穑克允康亩喙眩苁雇桓鋈俗鞒鼋厝徊煌淖颂偃缥颐墙裉焐系牟皇橇酵颍前送颍残硭崾橇硪恢痔龋憧词遣皇钦庋炕褂惺裁纯赡苊挥校俊?br》
刘志春说:“我看也就不外这三种情况了,还能有啥?”
“那我们就对症下药。”陈晓南站起来,在地上走着,走了两圈后在刘志春面前停下来,“若是因为钱少,我们可以把八万一次上。若是他不愿意面对面直接来,我们可以找个二传手。比如找夫人李雪莲,把八万块一次性给了她,不就把两个问题都解决了!”
“倒也有点道理。”刘志春瞧着陈晓南,“但这只是解决了第二种和第三种可能。假如是第一种呢?也就是说,赵凯不是因为直接间接的缘故,也不是因为钱少不动心,而是属于你说的第一种人,坚持原则,刀枪不入,一分钱都不收,你又该怎么办?”
陈晓南说:“如果说真遇到这种人,也只有他的夫人,才有可能制服他。现在有句话:要女人上歌厅,要行贿找夫人,还有句话:夫人的项链可能就是丈夫的锁链。这话本是用来警示当官的,却同时也告诉人们一个行贿的诀窍——找夫人。事实上,多少人的行贿都是通过夫人实现的。只要夫人动心了,收下了,丈夫就是刀枪不入,也对老婆毫无办法,只能逼上梁山,老老实实给人家办事去。
何况这个南国女子说话办事干脆利索,生得又那么漂亮,五十来岁的女人了,说她四十岁没人会怀疑。能干而又漂亮的女人在丈夫面前绝对是说一不二的。你说李雪莲真要收下,还怕他赵凯不老老实实给咱办事?“
刘志春在陈晓南肩上拍了一掌说:“到底是搞政治的,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照你这么说,下面把主攻目标对准李雪莲?”
“我想应该是这样。”陈晓南说,“今天直接对赵凯捐碑上礼本来就是试探性的,确定主攻目标应当在经过试探摸清底以后,枕风吹得‘官’人醉,何况是李雪莲这种女人吹的枕风,他赵凯能不醉?”
“可是,”刘志春说,“假如这李雪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