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城扇-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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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获得新生,走上复兴之路,创造再度辉煌,那已经是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了。扇子的出人头地同样和庄志酬有着密切的关系……
封福临的大女儿封惜春嫁在柳家湾,二女儿封惜俏嫁在李师村,封惜春的丈夫是李真吾的儿子,封惜俏的丈夫就是李二喜的儿子李风清,李二喜就是白疙瘩卖了的那个孩子黑疙瘩。黑疙瘩后来改名字叫李二喜,他之所以叫二喜,是因为有大喜,大喜少亡,二喜的父亲才买了二喜,说是二喜,其实是独子。因为二喜是个地地道道的穷人,都知道他是买来的苦孩子,解放的时候当了柳家湾的穷人头,后来当大队长,再后来当了村支部书记。李二喜当大队长的时候正好遇上1957年的反右运动,省委宣传部的部长刘星辰因为和省委书记关系好竟然遭到株连,1958年下放到柳家湾劳动改造。白七娘家人少房子多,李二喜让刘星辰住在白七娘家。当时白团扇只有十岁,当她能够阅读认识这个运动满天飞的世界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人类进步的文明,而是野蛮残酷的阶级斗争,看到的是“大跃进”的极大危害,和老百姓无可奈何的饿死,看到的是在革命运动外衣掩盖下的蒙昧和罪恶,造反、游街、批斗像疯子般那样丑恶,文明在丑恶面前显得那么脆弱,那么容易破碎,因此白团扇没有五彩斑斓的少女梦,只有在社会狂热的折磨下的痛苦记忆。
古邑,这块四十年代以旱灾闻名全国的官城,解放之后农村和农民在合作化运动中的积极性也是极为高涨的,曾经得到过中央领导的表扬。但是,从1957年夏天开始,省长以下犯上竟然拿省委书记开刀,没有想到省长的做法得到中央主要领导的首肯,之后在省内大批以省委书记为首的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为大跃进打基础。省长敢于批斗省委书记,各级班子自然斗得更凶,以反右倾为中心的干部作风上的强迫命令和违法乱纪行为从那时就在省里司空见惯了,古邑地区的专员敢斗书记,官城的县长当然就敢于向县委书记叫板。
正是在这样的高压政策下,在大跃进公社化狂飙陡起之时,这里比别的地方都有更充分的精神准备。1958年春季,省长提出了全国最为激进的惊人口号:一年实现全省水利化、消灭文盲。吹牛浮夸风令全国望尘莫及:小麦卫星一直放到个别县的亩产7320斤,钢铁卫星一直放到古邑地区的日产120万吨,均为“世界之最”。1958年的全省粮食产量实际只有281亿斤,省委竟高估为702亿斤,导致全省性的高征购,基层干部为完成征购而一味“反瞒产”。因为向农民迫逼粮食而捆、绑、吊、打、捕的现象十分普遍和相当严重。到1958年11月底,古邑地区已发生了饿死人的问题,古邑平原地区浮肿病和死人事件经常发生,刘星辰这个延安时期的老干部,看在眼里疼在心头,他提出了反对意见,因此遭到激烈的批判……
这个省的省长就是在这样的热昏疯狂状态下,带着农民饥饿而怨恨的目光,登上庐山去参加“庐山会议”的。8月中旬他从庐山下来,终于因为自己的“左倾”挤掉了“右倾”的省委书记,自己风风光光接替了省委书记职务,这样就更加恶狠了。他回到省会立即召开三级干部会议,在省里又一次掀起反对右倾机会主义的斗争高潮,已经吃不饱肚子的人民群众真正大难临头了。当时在炼钢铁的地方都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
天当被,地当床,
六亿神州大炼钢。
天上没有玉皇,
地上没有龙王,
土高炉里放卫星,
赶超英美才是好榜样……
官城扇 第一章(12)
刘星辰刚刚下放到柳家湾劳动的时候,曾经语重心长地拉着官城宣传部柳荫功部长的手说说:“宣传部古代叫什么部呢,我们无从考证,党的宣传部就是党的喉舌,各种思潮、导向全凭宣传部这张口若悬河的嘴,口吐莲花色彩缤纷,不同时期有着不同的颜色,同一时期也五颜六色。我曾经在省委宣传部工作过,常会有困惑迷茫生发出来,刚刚肯定的忽然又否定,刚刚否定的,又否定之否定。但是尽管如此,宣传部仍不失之为重要部门,主管社会舆论文化,底下腿儿多,提拔安排干部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的事情。但是我们一定要记住一点,那就是不能脱离实事求是的原则,谁背离了这个原则就要犯错误,人民群众就要跟着遭殃。”
柳荫功却说:“刘部长,少说为佳,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可是劳动改造啊!”
柳荫功的话像一盆冷水泼了刘星辰一个透心凉,此后他整天钻在屋子里不出门,白天站在窗前发呆,晚上对着孤灯发愣,一个省委宣传部长,平时在机关里不怎么干农活,现在干起农活来总有些少气无力,村干部就吆喝他:“刘星辰,你吃饭吃的不少,怎么干活慢慢腾腾的?是不是看不起劳动人民?是不是对大跃进不满?你们这些官老爷平时养尊处优,你知道粮食是怎么得来的吗?”
刘星辰的身体有些弱,重一点的体力劳动确实干不了。白黑娃力气大,他看刘星辰实在干不了那么重的农活,总是偷偷帮助他,他想私下跟大队长李二喜说一下让刘星辰干一点轻活,李二喜当初在白家的日子里黑娃和七娘对他非常好,他一直没有忘记他们的恩德,见面总是向黑娃叫姑父,向七娘叫姑姑。黑娃去找二喜,大队的干部们说他到县里边开会去了,县里开了会要到地区,地区开罢可能还要去省里,开不了一个月会也得开二十天。
白黑娃回到家里,看见七娘已经从集体食堂打好饭在等着他,女儿团扇没有在,他就问七娘:“妞妞呢?”
白七娘向刘星辰住的屋子努一下嘴小声说:“刘部长一天都没有吃饭了,食堂的人说他大跃进不积极不让他吃饭。”
黑娃叹了一声说:“唉,现在由于吃的东西紧张,人们都把吃放在第一位,食堂当然是能少一个人就少一个,咱们这里又没有刘部长的口粮,让人家大干部受苦了。”
“话怎么能那样说?咱们也不能把他饿死啊!那么大的干部竟然也遭这样的罪,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现在老百姓的粮食是定量供应的,团扇每月的供给只有十八斤米,如果是不饿的年代也足够吃,可是现在孩子的肚子里没有一点油水,饭量就出奇的大,别说孩子,就咱们也整天只觉得饥肠辘辘,一天能吃几斤米呢,可惜饭是每餐分好了的,想多吃也没有,哪里有多余啊!”黑娃像在诉苦。
“唉,是啊,月头吃过量,到月尾无饭饿肚子就更不好受了。这不,我打回来饭在家里已经分好了,咱们没有刘部长的饭啊!”白七娘有些无奈。
这个时候白团扇哭着跑来说:“娘,娘,俺叔叔在说胡话呢,他说见了毛主席也不怕,在延安也不是没有见过,大跃进就是不好。娘,俺叔叔真的见过毛主席?”
“晚晚,你叔叔是大干部,可能见过。”白七娘这样回答着女儿,和黑娃急忙来到刘星辰住的房子了一看,刘星辰闭着眼睛在呻吟:“老百姓都饿死了,还搞什么大跃进?你们简直是伤天害理,没有了人还要这大跃进干什么……”
白七娘看刘星辰的嘴上都烧起泡了,用手一摸额头,吃惊地说:“发烧,烫手呢!”
黑娃急忙说:“这可怎么办啊,可不能在咱们家出问题啊,这……”
“晚他爹,你胡说什么啊?快去找李医生啊!”白七娘每逢焦急的时候就吼黑娃,黑娃从来不发脾气。
黑娃跑着去找李真吾去了,七娘和团扇把打回来的饭端来让刘星辰喝,他可能是太饿了,迷迷糊糊居然把三个人的米汤全部喝了,等李真吾到来,说刘星辰害的是重感冒,没有其他药,只能用一些退烧的药暂时缓解一下。等用了药,过了一阵子刘星辰慢慢醒过来,白团扇笑着说:“娘,叔叔醒了,叔叔的饭量真大,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饭。”
刘星辰当时泪就下来了:“大嫂,我吃了你们的饭,你们可怎么办啊?我知道集体食堂是分饭的。”
白七娘急忙说:“兄弟,不要紧,我们本乡本土的好办。”
刘星辰不说话了,把脸扭过去流泪。李真吾向七娘招了手,他知道这个家七娘比黑娃能干。等七娘过来,李真吾悄悄对七娘说:“这个病也能够伤人的,主要是他身体比较虚弱,你们应该跟二喜说一下,人家是省委大干部,怕你们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黑娃吓得脸直发白,七娘却很镇静地说:“晚她爹,你去看一看二喜开会回来没有,顺便送一下真吾哥。”
李真吾走后,团扇才想起来饿了,可是饭已经让刘星辰喝了,七娘只好把原来到榨油的油房里偷偷捎的糠饼找出来,那是榨油之后的产物,本来是喂牛的饲料,有点甜味和苦味,没有什么营养。母女两个人分着在吃,团扇哭着说苦,七娘说:“晚晚,不要哭,你一哭叔叔就更伤心了,刚才是他吃了你的饭啊,叔叔有病呢。”
“娘,叔叔不吃我的饭会饿死吗?”
“会,人不吃饭就要饿死啊。”
“娘,那我听话,我吃枯饼,我不想死。”白团扇艰难地咽着枯饼,七娘一脸都是心酸的泪水。 txt小说上传分享
官城扇 第一章(13)
黑娃很晚才回来,他饿坏了,啃着枯饼说没有见到二喜,其他干部说仍然不让刘星辰吃饭,也没有钱给他看病。
第二天,刘星辰的病越来越严重,白七娘不能见死不救,她想起来成集体食堂的时候她还留了一碗白面,准备过年的时候让团扇吃,现在也不能留了,她取出那碗仅有的面,在桌子上边扞了面条,可是没有饭锅,只好在沙锅里边给刘星辰做了饭,端来让他吃,谁知道他看见一般站着的小团扇说什么也不吃,团扇的眼睛里分明有饥饿人独有的目光,他怎么能够吃得下。正在推让之间,突然有干部闯进来,一把夺过饭碗说:“好啊黑娃,你们竟敢私藏粮食,说,你们家到底还有多少粮食?”
黑娃哆嗦着嘴说:“没有……真没有……”
刘星辰刚要生活,起了一下没有起来昏了过去。
“没有?我得让人来搜一搜吧?我不相信,有一碗就有两碗。”那个干部说罢就要端着饭走。
白七娘慌了神,她不怕干部来家里搜粮食,就怕干部搜出那些扇子,那些扇子比她的生命都重要,她还怕干部不批斗她而是批斗黑娃,黑娃胆小,一旦把扇子的事情说出来可就完了,她急中生智一把打翻了碗说:“这个面是二喜给我的,不信你去问二喜。”
“胡说,大队长会给你面?什么时候给的?他开会就没有在家。”
“是原来给的,就是他给的!”
“你们什么关系?情人?你这么大年纪了大队长能够看上你?”
“放你娘的屁,他是我……”七娘想说原来的事情觉得不妥,想说二喜是她干儿子怕对二喜不好。
“说呀,他是你什么?为什么会给你白面?”
“他是我亲戚。”七娘被逼急了只好这么说。
“什么亲戚?我怎么不知道?”
“啥事都让你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有本事你让二喜来,让他告诉你我们是什么亲戚。”
“好,你等着,这个事情没有完,我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干部说罢走了。
白团扇看那个干部走了,见了地上的面条就爬下去吃,七娘看见女儿的样子不禁放声大哭起来。
过了一阵子干部带着人又来了,指着白七娘骂道:“你个死老婆子,你也不撒泡尿照一照,你也配干部亲戚?我问了,你和大队长根本没有亲戚。”
“你叫二喜来!”
“二喜也是你叫的?你说让他来他就来?你是毛主席呀还是党中央?同志们搜!”
白七娘被逼急了,她拿了刚才的切面刀护在藏有扇子的房门口喝道:“谁敢搜我家我就跟他拚命!”
在这个关键时刻,李二喜出现了,他大喝道:“这是干什么啊?”
干部说:“大队长,你可回来了,他们家私藏粮食,不让搜查,还说是你的亲戚,又说粮食是你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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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给的,她是我姑姑呢,我开会前团扇病了,我给了白面养病的。怎么?你没有要白面?你孩子病的时候不是也要白面了?”
“这个……这个……”
“滚!再不滚蛋不让你当干部,也让你炼钢铁去。”李二喜铁青着脸说。
当时人们最怕炼钢铁,那个干部急忙带人走了。
白七娘见人走了腿一软跪在地上,李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