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论语-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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湔诙穸罚沓当脊部炭涂柘轮恚叻礁鍪孔洌宦废虮奔背濉1汲黾刚稍叮褰狄怪校p安世回头一看,三个刺客已经逼退士卒,驱马赶来,那校尉也忙高声大叫,命士卒各自上马。
硃安世知道马车跑不快,很快将被追到,绕过一段弯路后,用力抽动辔绳,让马跑得更快,随即弃了辔绳,回身到木笼后面,抱起驩儿,说声“小心”,纵身一跃,跳下马车,滚进路边草丛。这里一带都是一丈多高的陡斜江岸,根本无法停住,两人径直滚向江中,紧急之中,硃安世腾出左手,迅疾抓住一把野草,才止住落势。大半个身子已经泡在水中,江水湍急,身子随即被冲斜。
秋草已经枯黄,承受不住两人重量,硃安世忙将驩儿托起来:“抓紧草根!”驩儿忙伸手死死攥紧两把野草,硃安世这才腾出手,换了两丛草抓紧,两人紧紧贴在陡坡上。
这时,三个刺客已经追了过来,马不停蹄,疾奔而过。很快,校尉率士卒也紧随而至。等追兵全都奔过后,硃安世才小声说:“爬上去。”
两人爬到坡顶,硃安世从囚衣上撕下几条布带,栓作一条绳子,让驩儿趴到自己背上,用布绳紧紧捆好,这才又溜下陡坡,探到水中,伸臂蹬脚,向对岸游去。
江水湍急,他手脚都被铁链铐着,腿臂不能大张,使不上太多力气,加上铁链及驩儿的重量,游得越发吃力,根本无法抵抗水流,不断被冲向下游,只能拼力划水,斜斜向对岸一点点挪近。手臂渐渐酸软,几次沉下水去,险些被江水吞没,驩儿也被水呛得不住剧咳。他咬紧牙关,拼死挺住,才终于游到对岸。趴到岸上时,筋疲力尽,瘫在石板上动弹不得。
没过多久,斜对岸隐隐传来马蹄声和呼叫声,看来追兵已经追到了囚车,发现硃安世半路跳车,又沿路找了回来。
硃安世不敢逗留,喘息片刻,强挣着爬起来。他一动,手脚上的铁链便哐啷作响,幸好响声不大,他轻手解开布绳,放下驩儿,将布绳一头系在脚链中央,一头用手提着,避免铁链碰地,这才伸手牵着驩儿向山上爬去。
爬了一阵,马蹄声已经来到了正对岸,回头一望,几根火把在岸边晃动。这时夜静山空,对岸的话语听得异常清楚:
“这一路都没有山洞、树丛,那贼人没地方可躲,这边峭壁又陡,也爬不上去。”
“他一定是跳进江水里了,难道游到对岸去了?”
“江水这么急,他就是手脚没被锁,也难游过去。”
“那他能去哪里?”
“该不是被江水冲走,淹死了?”
“休要罗嗦,仔细查找!”
士卒们不再说话,火把慢慢向南边移动,只听见马蹄声和兵刃撞击石头的声音。
硃安世松了口气,牵着驩儿继续登山。山势越来越陡,不但驩儿越走越慢,硃安世也气喘吁吁。一夜走走停停,天快亮时,才终于爬到山顶。硃安世怕对岸看见,牵着驩儿向山里又赶了一段,找了处茂密草丛,这才一起躺倒。
虽然夜寒露重,两人疲乏已极,很快呼呼睡着。
第二十章 山野猛虎
山上滴起雨来,山风越发湿冷。
硃安世被冻醒,转头一看,驩儿还在熟睡,但皱着眉头,脸蛋潮红,伸手一摸,额上滚烫。不好,孩子生病了!
硃安世忙伸手轻轻摇动:“驩儿,驩儿!”
驩儿迷迷糊糊呻吟着,却睁不开眼。硃安世四处望望,见不远处有块巨石,石下有个凹处可以避雨,便抱起驩儿走过去,先轻轻放到石下,然后捡了几抱尚未打湿的的枯草黄叶,厚厚铺在石凹里,才让驩儿睡好,又折了些树枝遮挡住山风。昨夜渡水过来,两人身上衣服至今未干,身上火石在梓潼时已被搜走,没办法生火烘烤,只能用枯叶厚厚堆在驩儿身上。
他粗识一点草药,忙去采了些牛燥叶、葴、蒲公英,没有瓦罐,煎不成药,只能在石块上捣烂,一点一点喂给驩儿。忙了半晌,腹中饥饿,又去掘了几个山薯胡乱充饥。之后便坐在驩儿身边看护。
雨淅淅沥沥越下越密,山上越来越冷。
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寒噤,见驩儿缩成一团不住发抖,便躺下来,把驩儿抱在怀中,替他保暖。驩儿渐渐沉沉睡去,硃安世一动不敢动。
当年,儿子生病时,他就这样抱在怀中。分别几年,不知儿子现在是什么模样、是否照旧跟他亲?他笑着长叹一口气,望着雨幕,想象别后重逢的情形,妻子郦袖见到他,定会又装作生气,冷着脸不理睬他,等着他陪好话。这次不同以往,惹了这么大的祸,分别这么久,定得好好陪些不是才成。他在心里反复思量着各种甜话、乖话、趣话、真心话……正眯着眼睛笑着浮想,驩儿忽然叫道:“娘!娘!娘!”
驩儿仍闭着眼、皱着眉,在梦里哭起来,眼角滚下泪珠。硃安世轻轻替他擦掉泪水,不由得深叹一口气。
一连两天,驩儿始终昏迷不醒,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惊叫,硃安世看着心疼,但没有火种和衣被,只能定时给他喂药,又把山薯捣成泥,喂他吃一些,然后一直守在他身边。心里不住念:孩子啊,你千万得好转过来,不然硃叔叔就白花这么多气力救你啦!
钳钛箍着手脚,实在碍事,他找了块硬石,想砸烂铁镣上的锁,但费尽气力也没能成功,倒是几次失手,砸到手脚,疼的他哇哇怒叫,只能恨恨作罢。
他攀上巨石,举目眺望,只见四周群山连绵、峰峦如波,根本望不到边。出入蜀地只有峡谷间一条驿道,沿路绝难避开盘查,只能翻山越岭。他心里暗暗叫苦,不论南下去成都,还是北上回长安,都得越过这重重山峰。他独自一人要走出去都艰难,何况还有驩儿?想了一阵,也没有他途,还是先医治好驩儿再说。
到第三天,驩儿才睁开眼睛,见硃安世正在给自己喂薯泥,有气无力地说:“谢谢硃叔叔……”
“你终于醒来啦,嘿嘿!”硃安世大是开心:“不要说话,乖乖吃!”
又过了两天,驩儿病势渐渐好转,能自己坐起来吃东西。他从怀里取出一卷儿东西递给硃安世,硃安世一看,竟是那卷丝锯!那夜逃得急,全然忘了这东西,更没有跟驩儿说起,仓皇中他居然能留心,硃安世甚是纳罕:“哈哈,你什么时候把它拿着了!”
驩儿并不做声,只是微微一笑。能替硃安世做一点事,他显然十分开心。邴氏替他梳的小鬟已经散乱,头发披散着,恢复了男孩儿的模样,虽然身子还是虚弱,但圆圆的黑眼睛又闪出光亮。
硃安世接过丝锯卷,套在指头上转悠,感叹道:“这东西宝贵,丢不得。”
他想起韩嬉说这丝锯是精铁制成,连铁器都能锯断,便坐到石凹边的草地上,扯开丝锯,两手拽紧,试着锯脚上的铁链。锯了一阵,果然锯出一条细缝。他大喜,埋头加劲继续锯起来。正锯着,驩儿忽然低声叫道:“硃叔叔!”语气十分怪异。硃安世抬起头,见驩儿盯着石凹外,满眼惊恐,他顺着目光回头一看:一只猛虎!
那只老虎立在两丈外,浑身斑斓,身形强壮,双眼泛着黄光,定定盯着硃安世,一阵一阵发出低重鼻息。
硃安世头皮一麻,顿时呆住,一动不敢动。老虎盯了片刻,忽然抬腿奔了过来!
硃安世这才回过神,慌忙要站起身,却一头撞到顶上的岩石,一阵晕痛,一屁股又坐了下来。这时,老虎已经冲到眼前,两只粗爪扑向硃安世!硃安世吓得魂飞魄散,忙张开双腿,绷紧铁链,拦向虎爪,但哪里拦得住?铁链被老虎一爪摁到地上,一声咆哮,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而至。老虎张开巨口,舌头血红、利齿森森,向硃安世咬来!
硃安世魂已不在,正好两腿之间有块大石头,一把抱起来,用力推了出去。这时虎嘴正张得最大,那块圆石一下子搡进虎嘴之中,老虎喉咙中发出一声怪叫,猛地顿住。硃安世忙撤回手,倒退着连蹭几步,缩回到石凹里,抓起一根粗树枝,准备搏斗。却见那老虎猛摇着头,要吐出那块石头。谁知那石头刚好撑满了虎嘴,又被虎牙卡住,吐了半天吐不出来。老虎伸出爪子,嘶吼着,要扒出石头,然而石头圆滚滚,无处着力,扒了半天扒不出来。它暴怒起来,不停转圈打滚,石头却始终卡在嘴里。
硃安世和驩儿看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那老虎竟呜咽一声,大张着嘴,含着那块石头,转身向远处跑去,不久便隐没在树丛之中。
硃安世这才慌忙抱起驩儿,跳出石凹,抓起掉在地上的丝锯,没命狂奔。
这深山之中,不知道还要遇见什么。
他不敢再在地下睡,找了棵粗壮老树,在枝杈上搭了个棚子,和驩儿住在里面,让驩儿继续养病,等身子复原了再上路。
两人斜靠在树棚里,想起那只老虎,不约而同一起笑起来。起初还只是小笑,互相一对视,顿时大笑起来,再也停不住,笑声惊得树丛里宿鸟扑拉拉一起惊飞开去,直笑到筋疲力尽,才渐渐止住。
硃安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开怀大笑过,心头闷气一扫而光。自见面以来,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驩儿笑得这样开心,大是欣慰。
过了一阵,驩儿望着林野,忽然牵念道:“不知道那只老虎吐出石头来没有?要吐不出来,它就得饿死了。”
硃安世想了想说:“它既然能吞进嘴里,大概也能吐出来,只是当时太焦躁,等安静下来,慢慢吐,应该能吐得出来。”
驩儿不再说话,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硃安世问道:“你娘是让你以后跟着那御史大夫吗?”
驩儿摇摇头:“我娘没说,只说一定要找到御史大夫,当面背给他听。”
“见到御史大夫,背给他之后呢?”
“我也不知道。”
“那你就跟着我吧,我儿子一个人太孤单,你们两个年纪一般大,正好做个伴。你愿不愿意?”
驩儿扭过头,眼睛闪着亮,狠狠点点头:“嗯!硃叔叔,你的儿子叫什么?”
“郭续。”
“哦,硃郭续……”
硃安世笑起来:“他就叫郭续,不是硃郭续。”
“他不是该姓硃吗?”
“我本来姓郭,我父亲被皇帝老儿无缘无故问了罪,我们郭家全族被斩,只有我侥幸被救走,为了活命,所以改姓了硃。我儿子自然该姓回郭。”
“难怪你把天子叫‘刘老彘’……”
几天悉心调养,驩儿已渐渐复原。
他毕竟是个孩子,在树棚里拘困了这几日,见硃安世跳下树,又去寻吃食,嘴里虽不说,眼中却露出跟随之意。硃安世回头看到,立即明白,他丢下驩儿去寻食本也不放心,不敢走远,附近山果野菜薯根也几乎找尽。于是他便在树下伸出双手笑问:
“你也该走动走动了,敢不敢跳下来?”
“敢!”
驩儿顿时爬起身,扒在棚沿边,笑着望了望硃安世怀抱,稍一犹豫,随即鼓起勇气跳了下来。树棚离地有半丈高,硃安世在下面稳稳接住,两人一起笑起来。硃安世当年和儿子就时常这样玩耍,看驩儿异常开心,他心头一热,竟涌起一阵酸楚,忙嘿嘿笑了两声,小心放下驩儿,牵着他的小手,慢慢往林子里穿行。
没有火,吃了几天山薯野果,硃安世心里寡燥,想另找些食物吃,问驩儿,驩儿却说很好。
硃安世笑起来:“你这孩子,问什么都说好。小孩子家,要常说说‘不好’才对嘛。”
但这山里,能有什么?找了许久,依然只有山薯野果。
两人穿出树丛,来到一处山坳,忽然听见前面传来小兽啼闹之声。拨开草丛一看,下面一个山洞,洞口一只猛虎!身边两只小虎仔。
硃安世忙一把护住驩儿,躲在草丛后,一动不敢动。过了半晌,不见动静,只听见小虎仔仍在啼叫,声气竟十分哀惶。硃安世轻轻拨开乱草,偷偷望去,那只大虎躺在地下,一动不动,嘴大张着,口中卡着一块圆石。
居然是那天那只老虎!它竟没能吐出那石头!
看来真如驩儿所言,它因此而饿死。再一看,它的肚腹露出乳头,是只母虎。两只小虎仔围着它,不断挨擦抓拨,含着母虎乳头吸吮两下,接着又哀啼起来。看来是饿极了,而母虎乳汁已干。
硃安世看在眼里,心底不由得有些歉疚。
“它是两只小虎的娘……”身边驩儿忽然小声说道,语气有些伤怜。
硃安世知道他是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娘,忙伸手轻轻揽住,低声说:“我去捉几只野兔喂他们。”
“不好……”驩儿小声道。
“嗯?怎么不好?”
“野兔也有娘,也有儿女。”
硃安世一听,先觉好笑,但略一想,又一阵感慨:这孩子心太善了。小儿天性都顽劣,不懂什么善恶。自己的儿子当年还专门捉了虫子弄死取乐,被郦袖责骂了几次才不敢了。驩儿小小年纪,却能处处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