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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邪恶催眠师-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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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席枫微微一笑,顺着罗飞的话头往下说:“一个五十出头的人怎么有心思写遗嘱呢?联想到那次蹊跷的意外,遗嘱的受益人就非常非常可疑了。”

“那个受益人就是你。”既然对方早有准备,罗飞干脆也亮出了底牌,“——你说得没错,我们来找你,就是要问问这件事。”

萧席枫心满意足说了声:“很好。”也不知是在恭维罗飞,还是在夸赞自己。然后他迈步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把茶杯放到桌面上之后,他又回头看着罗飞说道:“罗警官,我可以给你一个初步的评价吗?”

罗飞“嗯”了一声,静待对方的高见。

“你很敏锐,思路清晰,目标明确。但在这件事情上,你有些操之过急,所以不太细致。”萧席枫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你肯定没有调查过我和涂连生之间的关系——如果你调查过,你就知道我绝对不会加害这个人。”

在得到萧席枫这条线索后,罗飞立刻匆匆赶来,其间确实没有对萧涂二人间的关系详加调查。但这并不意味罗飞对相关情况一无所知:“我知道你们曾经是同学。”

“同学?嘿嘿,只有这么简单吗?”萧席枫翻出一个钱包。他重新走回到罗飞面前,把钱包的折面打开递给罗飞,说:“你该看看这个。”

罗飞接过那个钱包,却见折面内夹着一张照片。这照片正是萧席枫想要展示的东西。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发黄的底色显示出悠远的年代。照片的内容是两个年轻人的合影。

两个有着鲜明对比的男人,一高一矮,一帅一丑。高个男子穿着衬衫长裤,英姿勃发,他露出灿烂的笑容,目光炯炯有神。罗飞能看出此人正是年轻时的萧席枫,当时他风华正茂,脑壳也尚未谢顶。

矮个男子则长了一张上窄下宽的冬瓜脸,细眯的小眼睛如同赌气的情人般背靠背地远远分开,他的鼻子像是刚被人狠揍了一拳似的,软塌塌地趴在眼皮下方。这些相貌特征已足够将此男子划归于丑八怪的行列,可是和嘴部的缺陷相比,这些部位的丑陋又不算什么了。

男子的上唇裂成了两半,裂口又长又深,一直抵达鼻尖下方。不仅如此,那道裂口还向着一边脸颊歪斜过去,导致有半片上唇如同抽筋似的斜吊起来,露出唇下一排乱糟糟的牙齿。

男子的气质也和他丑陋的相貌难分伯仲。他穿了一件不合身的外套,皱巴巴的像是捆在身上;他的个头本来就矮,腰背又佝偻着,姿态猥琐;在拍照片的那个瞬间,他脸部的肌肉很不自然地堆砌成一团,显示出面对镜头的不安和惶恐。

很容易猜到,这个又矮又丑的男子就是涂连生。在林瑞麟口中,此人有个外号叫“老兔”,初听起来这是一种侮辱,但看到照片之后,罗飞却觉得这外号其实也没什么。

兔子长成这样,也会是一种悲哀吧。就连饥饿的大灰狼看到这种丑陋的兔子恐怕也会倒了胃口。

当罗飞这么想的时候,他的鼻子和眼眉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暴露出心中一种本能的审丑抵抗情绪。这个微小的反应立刻被萧席枫捕捉到,后者不满地催促道:“好了,罗警官,既然你这么不喜欢我的朋友,就快点把钱包还给我吧。”

罗飞将手中之物归还原主,同时为自己的失礼说了声“对不起”。

“没什么。从来没人喜欢我的朋友。”萧席枫嘟囔了一句,然后他又问罗飞,“对这张照片你有什么看法?”

罗飞耸耸肩,首先说了一个细节:“夹页里已经留下了印痕,说明这张照片确实是长期被你带在身边,并不是为了应付我们而临时放进去的。”

“很细致的观察。”萧席枫淡淡地夸了一句,又道,“事实上那些印痕根本算不了什么,这张照片已经跟在我身边三十多年了,而这个钱包我不过才用了两年而已。”

罗飞认真地说道:“所以你们一定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是的……我是他最重要的朋友。”萧席枫悠悠地说着,转身走到了办公桌前。他向着窗外的天空眺望了一阵,然后又扭头问道,“你们知道什么样的朋友最重要吗?”

罗飞摇摇头,他看出对方的态度很严肃,便不敢胡乱猜测。

萧席枫一字一句地给出了答案:“唯一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罗飞掂量出这句话的分量。当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厌恶你、嫌弃你的时候,那个唯一陪在你身边的朋友才是最重要的朋友。

可是罗飞忍不住要问:“你们是怎样成为朋友的?”

一个是又高又帅的心理医生,一个是丑陋卑微的卡车司机,这两人如何能产生情感上的交集?不错,他们曾经是同学,可是每个人长大以后都会有自己的道路。他们的友情数十年如一日,其中必然有某种特殊的原因。

萧席枫的目光在罗飞和小刘身上扫了一圈,然后他郑重地说:“我推掉了上午所有的预约,就是要和你们讲讲我和涂连生之间的故事。”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端起茶杯重新坐回到办公桌后。他一口一口地喝着茶,记忆则翩翩流转,折回到遥远的童年。

【02】

小半杯茶下肚之后,萧席枫开始讲述:

“我第一次见到涂连生是在小学入学报到的那天。当时我被他的样子吓坏了,还以为遇到了什么怪物。后来大家走进了同一个教室,我才知道这家伙原来是我的新同学。不知道为什么,老师竟然安排我和涂连生同桌,我很不乐意,但是找父母老师哭诉都没用,只好委曲求全。最后我把所有的坏情绪都针对着这个丑陋的同桌,我对他充满了厌恶和憎恨。

“我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从小家庭教育不错,老师就任命我当了班长。我自己脑子也灵活,所以很快就混成了班级里的头头。在我身边聚了一大帮的男生。

“当年的学习很轻松,放学很早。我们一帮孩子每天都在一块玩耍。涂连生也想和我们一块玩,但我根本不愿带着他,便对他刻意排挤。其他孩子也都不喜欢涂连生。可是涂连生一点都不自觉,每天放学了还是跟着我们,赶也赶不走。这样一来,反倒激起大家一种同仇敌忾的决心。那个年代的小孩都爱听抓特务的故事,有一天我对大家说:‘涂连生长得这么丑,还整天跟着我们,肯定是国民党派来的特务!’大家一致赞成。于是‘特务’的外号就叫开了。当然涂连生也会为自己辩白几句,说‘我不是特务’什么的,但他一个人哪说得过我们这么多人?说到最后他生气了,就背过身在地上扒拉石头,假装听不见我们说话。可我们要走的时候呢,他又会跟上来,死皮赖脸的,就是要和我们一块玩。”

“喜欢和小朋友们一块玩,这是孩子的天性。”罗飞评论道,“这么看来,涂连生虽然长得丑陋,但心智发育还是正常的。”

“没错,其实他并不傻,甚至还有点小聪明。这事我可以举个例子,有一天快要放学的时候,他突然从书包里摸出一个馒头塞给我,说是他爸中午刚做的,要送给我吃。当时的馒头可算是稀罕物呢,他这么讨好我,还不是想和我们一块玩?他看出我是孩子头,知道只要我能接纳他,其他孩子也就不会排挤他了。”说到这里,萧席枫忽然想到另外一事,又道,“对了,关于他爸爸的事情也得说一说。涂连生没有妈妈,只有一个爸爸,而且他爸爸和其他孩子的父母也不一样。我们的父母那时候都还年轻,最多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涂连生的爸爸却是个小老头。于是孩子们中间就有一些传言,说涂连生是捡来的,因为这事,大家更加不喜欢他了。”

萧席枫喝了一口水,继续回到先前的话题:“再说那个馒头。虽然我很想吃,但我还是抵住了诱惑。当时我把馒头扔在地上,大声对同学们喊道:‘看,特务想要收买我呢!’同学们一下子都围过来,我又当众在馒头上狠狠地踩了几脚。把那馒头踩得稀烂。”

罗飞能理解孩童那种幼稚的审美观,但这样作践别人的好意未免有些过分了。他忍不住要问:“涂连生呢?他有什么反应。”

“他就在一旁呆呆地站着,眼睛盯着地上的馒头,好像很舍不得的样子。”萧席枫自嘲般干笑了两声,“你觉得这事过分了?更过分的还在后面呢!”

罗飞耐住性子,继续听对方讲述。

“那天放学之后,我们一帮男孩约好到学校后面土坡上玩耍。我料到涂连生又会偷偷地跟过来,就和伙伴们商量出一个‘伏击’的计划。我们拣了很多小石块藏在口袋里,然后快速跑到山坡上躲起来,居高临下地观察。没过一会儿,果然看到涂连生溜溜达达地找过来了。我学着电影里战斗英雄的模样,高喊了一声:‘打!’同时率先扔出了一块小石头。那石头落在涂连生脚边蹦了两下。涂连生吓了一跳,随后他一抬头看到了我。他还以为我在跟他玩呢,就挠着头傻笑起来。可随即更多的石块落下来,有几块砸到他身上,疼得他嗷嗷直叫。看着他那副狼狈的样子,我们愈发来劲,石头弹药像雨点一样扔下去。忽然涂连生大叫一声,用双手捂住了脑门。他那一声叫得实在吓人,我们便停了手。片刻后就见鲜血从涂连生的指缝里直往外渗,很快就糊了一脸。我们全都愣住了,这时不知谁喊了句:‘快跑!’,大家便一哄而散。后来知道,有块石头砸中了涂连生的眉角,导致他后来缝了好几针。不过还算幸运,如果石头再往下一点点,他的一只眼睛恐怕就要废了。”

“这确实有些不像话——”罗飞摇着头问,“你们这样欺负同学,老师和家长不管吗?”

“管啊。第二天涂连生的爸爸就找到学校了。老师把我们狠狠批评了一顿,然后又让我们叫家长。我爸把我领回去,狠狠地揍了我的屁股。我把这仇又算在涂连生身上,从此更加讨厌他。不过有一点倒是如了我们的意:涂连生不再缠着我们了。也许他是怕了我们,又也许是他的老头爸爸不准他再和我们玩了。

“摆脱了涂连生,一开始大家还挺高兴的。可是过了一阵,又觉得有些无聊。好像少了一个假想敌,玩乐时便没了很多乐趣。我也有点蠢蠢欲动,总想再找个由头和这个丑八怪斗一斗。第二年春天,老师带我们去动物园春游,我看到了兔子,突然间又冒出一个主意。”

罗飞大概猜到:“你给他起了新外号?”

萧席枫点点头:“涂连生的上嘴唇裂开,不是像兔子一样吗?于是我就管他叫‘兔子’。其他同学觉得有趣,也跟着我一块叫。后来我们还编了故事,说涂连生是妖怪,是兔子精,所以才没有妈妈。涂连生还是不理我们。随便我们怎么叫,他都不答应。放学以后也独来独往的,不再和我们啰唆。他这样一来,我们倒觉得被他藐视了,心里很不爽。为了重振士气,我又想出了一个‘抓兔子’的游戏,我带着一帮男孩堵在涂连生放学回家的路上,等他一出现就把他围住,逼着他学兔子趴在地上吃草。当然也不是真吃,就是装个样子。一开始涂连生不肯配合,都是被我们强行按在草地上。几次下来之后,他知道反抗也没有用,就学乖了,只要被我们抓住,就主动把嘴凑在草上摆个造型。于是我们就一阵欢呼,说‘兔子吃草啰,兔子吃草啰’,然后各自散去。

“后来有一天,我们又把涂连生按在草丛里。他正准备摆动作吃草呢,忽然间却说了句:‘有小猫。’我们静下来一听,果然听见了微弱的猫叫声。大家顾不上涂连生了,顺着声音寻找,在不远处的草垛里找到了一群小猫崽子。那些小猫都是刚出生不久的,但母猫却不知去了哪里,饿得小猫们直叫唤。我们童心大发,都想带一只可爱的小猫回去喂养。我记得那窝猫崽子一共有六只吧,其中五只很快就被分抢一空,只剩下最后一只无人搭理。因为那只小猫两条后腿都有残疾,它因此瘫坐着不会走路,只会呜哇呜哇地惨叫,叫人很不喜欢。”

罗飞忽地想起了被送往救助站的那些狗。好的纯种犬都被那些救助者分抢,而杂狗病狗则被遗弃在救助站,食不果腹。人类对待动物的所谓爱心,看来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某种欲望,从孩童年代便是如此。

萧席枫还在继续讲述:“当时涂连生也想要一只小猫,但哪里能轮到他?分到小猫的几个人,除了我之外,其他四个也都是成绩又好又有人缘的小孩。后来就大家分成几拨,各自回家喂猫玩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涂连生的行踪有些奇怪。放学后他一个人走得特别快,好像生怕被我们堵住似的。我们有两三个礼拜没玩到‘抓兔子’的游戏,都有些按捺不住。有一天我提议大家追到涂连生家里‘抓兔子’。大部分人嫌远不想去,但也有几个好事的家伙被我说动了,我们就一块去找涂连生。那时候都是平房,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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