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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黑死馆杀人事件-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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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敞开的拱廊入口出现在眼前,但是其尽头圆廊上的门似乎不知何时被锁上,里头几近漆黑,迎面而来的冷空气中可以闻到些许血腥味。警方着手调查才经过四个小时,当法水他们尚在摸索之时,凶手已透过隐密的手法遂行了第二桩命案。(见下图)

法水随即打开通往圆廊的门,待光线射入后,开始环视悬在左侧的一排吊盔甲,立刻说“就是这个”,并指着居中的一具吊盔甲。那是萌黄色头盔搭配锹形五枚立的甲胄,此外还附着毗沙门筱的两臂罩、小裤、护经、鞠靴等正式武士装束,头部至咽喉一带被漆黑狰拧的面具与咽圈遮护,背后则是军配日月中央绣有南无日轮摩利支天图像的护衣,两旁插着龙虎旗帜。但是,此列盔甲最值得注意的是,以此萌黄色盔甲为中心,不仅左右全都均等斜置,其横向更是交叉置放,也就是左、右、左的异样摆放。

法水取下该盔甲之面具,随即出现已故易介的凄惨脸孔。法水的非凡透视果然正中目标。与丹尼伯格夫人之尸体发出尸光不同,这位侏儒驼子奇异地被穿上盔甲、吊死在半空。在此,凶手再度展现其绚烂的装饰癖。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咽喉部位的两道伤痕。那是恰似二字型,刚好位在甲状软骨至胸骨的前颈部,因为呈楔形,推断是沿头盔下缘所留。另外,深浅相连的伤口也呈奇特的形,上面的割痕最初是由气管左侧刺入约六公分深后,抽高刀尖,横向浅割,旋绕至右侧,再用力刺入后拔出刀子。底下的割痕大致同样形状,只是方向稍微斜下,最后深入胸腔内。但是,刀子完全未触及大血管与内脏,也巧妙地避开气管,因此易介很明显不是当场死亡。

他们随后切断连结天花板与盔甲的两条麻绳,将尸体移出盔甲外,此时却发现了异状。由于之前被下垂的咽圈遮住而看不清楚,现在才发现易介是横穿着盔甲,亦即,穿上盔甲时的左侧接合部分如今在易介的背后,因此易介背部突起的肉瘤则陷入盔甲蓬骨的弧形部位。伤口流出的黑浊血液从小裤滴落鞠靴中,体温也已经完全丧失,尸体从下颚骨开始僵硬,轻易便可断定死亡已经过两小时。

然而,一拉出尸体,竟还出现更令人愕然之事!——易介全身出现明显窒息而死的征状,不仅处处可见痛苦痉孪的痕迹,连从双眼、排泄物与血色都可窥知易介是死于窒息。他的表情恐怖至极,能看出垂死前的强烈痛苦与懊恼。但是其气管中并没发现疑似栓塞的东西,鼻口也无被封住的痕迹,当然更没有绳子之类的勒痕。

“简直就是拉札列夫(圣阿雷基赛修道院之死者)的重现!”法水呻吟出声,“这两道伤痕是死后留下的,这点从拔刀后的切面就可以知道。通常刀刃在刺入活体后瞬间拔出,血管的切面会收缩,但是这伤痕的切面却是翻开的。而且我从未见过像这样有如此显著特征的窒息死亡之尸体!真是残酷至极,凶手可能采用超乎想像的恐怖手法,让造成窒息之原因缓缓逼向易介。”

“你如何得知?”熊城露出怀疑的神色。

法水深入说明:“因为垂死挣扎的时间与征状的明显程度成正比。我认为这具尸体可以当作法医学上的最新案例!从这点来看,只能想像易介的呼吸逐渐困难,在这期间,他想必是非常凄惨地努力想挣脱死亡之链,但身体却因盔甲重量导致失去活动力,只能眼睁睁地任凭死神逞凶,无奈地等待最后瞬间来临之时,从幼时至今为止的记忆可能如电光石火般掠过脑海。熊城,人生中有如此悲惨的时刻吗?还有比这个更深刻痛苦的残忍杀人手法吗?”

即使是熊城,在想像这种令人掩面的景象时,也不自觉地打了个咚嗦:“但是,易介是自己进入盔甲中呢?或是凶手……”

“如果知道就能解决杀人手法的难题了。最重要的疑点是,他并未发出惨叫声。”法水说。

检察官指着被盔甲重量压扁的尸体头颅,提出自己的看法:“我总觉得这与盔甲重量有某种关连。当然,伤痕与窒息而死的顺序若颠倒的话就没有问题……”

“不错!”法水同意他的观点,“还有一种说法是,头盖部位的静脉承受外力一段时间后,血管会破裂,这时脑髓质受到压迫,便会出现类似窒息的征状,但却不会如此显著。大体而言,这具尸体并非那一类的瞬间死亡,而是受到压迫,渐渐步入死亡,所以,其死亡的直接原因应与咽圈有关连。而且他的气管并未破裂,但是颈部的大血管却受到相当程度的压迫,如此一来,应该就能了解易介为何没有惨叫出声的理由。”

“嗯,所以呢?”

“结论并非脑充血,而是脑贫血。再加上葛利辛杰曾说过,这种情形会伴随发生癫痫般的痉挛。”法水淡淡回答。但却颇为困扰似的,脸上浮现苦涩的暗影。

熊城叙述结论:“反正,如果伤痕与死因无关,那么这桩凶行很可能是异常心理状态下的产物。”

“不!”法水用力摇头,“像这桩事件的凶手这样冷血无情之人,怎么可能只为了自己的兴趣而行动?”

众人接着调查指纹与血迹,但却一无所获。除了盔甲内部以外,完全没有发现任何血迹。调查结束后,检察官询问法水何以会有透视般的想像:“你是怎么知道易介在这里被杀害呢?”

“当然是根据共鸣钟的声音。”法水轻松回答,“也就是弥尔所谓的剩余推理,亚当斯发现海王星时也说了,剩余现象是所有未知事物的前提。没有任何事可以脱离这个原理,因此才会没发现像易介这样的怪物之消失,直到高八度的乐音出现,以及该声响的另一个异常之处。与被房门隔绝的命案房间不同,在走廊上,遍达建筑物的空间中。”

“你的意思是?”

“因为当时的余音很少。一般说来,钟没有像钢琴那样的防震装置,余音不会特别明显。而且共鸣钟的每一个音色与音阶都不同,若在近距离内或同一建筑物内聆听,持续发出的声音会互相干扰,最后形成让人感到不快的噪音。夏尔斯坦将此譬喻为彩色圆的旋转,初时看是红色与绿色,接着中央产生黄色,最后见到的全是灰色。这确实是至理名言!

更何况在这宅邸内,到处都是圆形天花板、弧形墙壁与气柱般的部分,本来我只觉得混乱,但刚才却听见那样澄亮的声音。若是向户外传出,声音当然会逐渐微弱,因此它很明显是从连接露台的法式窗户传入。发觉这点后,我不禁愕然!因为这地方必须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档在建筑物中扩散的噪音之物。前后的隔间门都紧闭着,剩下的只有拱廊通向圆廊的那一扇门。但是方才第二次去的时候,我记得曾打开左边吊盔甲那侧的门,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该处等同于我的心脏,因此我曾嘱咐过绝不可碰触那里。所以,如果那扇门被关上,这一区就有了吸音功能,形同隔绝余音的隔音室,但我们却能听见余音,这表示声音一定来自露台。”

“这么说,那扇门是靠什么关闭?”

“易介的尸体。在他由生转死的凄惨期间,有东西移动易介自身无法移动的沉重盔甲。你们也看到了,这列盔甲全向左右倾斜,每隔一具便左、右、左错开摆置,换句话说,中央的萌黄色盔甲转动,其肩罩会横向推动隔壁盔甲的肩罩,使该盔甲也旋转,依序将推动至最后面的盔甲,然后由最后的肩罩敲击门的把手,将房门关闭。”

“那,是什么让盔甲旋转?”

“甲蓬骨与甲胄。”法水拿掉甲蓬,指着粗鲸筋制成的蓬骨。“易介如果依正常方式穿上甲胄,背部的肉瘤会抵住而无法顺利穿上。所以我最先考虑易介如何处理自己背部的肉瘤,于是想到只要背向甲胄侧面的接合处,让肉瘤纳入蓬骨中……也就是现在见到的情形。但是,病弱无力的易介实在没有移动这种重量的力气。”

“甲蓬骨和甲胄?”熊城讶异似地重复道。

法水立刻下了结论:“没错,我现在说明我会如此认为的理由。易介的身体浮在半空中时,盔甲全体的重心会移至上方,而且还会偏向一侧。通常,静止的物体会自己产生运动,绝对是因为质量变化或重心转移,因此,造成盔甲移动的原因是甲蓬骨和甲胄。亦即,易介的姿势应该是这样吧?头部加上头盔的重量,背部肉瘤嵌入蓬骨的半圆内,双脚浮在半空中。这一定是非常痛苦的姿势!所以在意识尚存时,他当然会想让手脚找到支撑点,于是重心应该在小腹附近,可是一旦意识丧失,支撑的力量随即消失,手脚完全悬在空中,重心便转移至蓬骨,也就是说,盔甲的移动并非靠易介的力量,而是由固有的重量与自然法则决定。”

法水超人般的解析能力虽非始自今日,但是能在瞬间组合拼凑,连早已司空见惯的检察官与熊城也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法水继续说:“如果能知道在他死亡前后,谁在哪里、做些什么事情,一切就简单了。虽然这可以等调查过钟楼后再进行……不过,熊城,我希望你先调查佣人中有谁最后见到易介。”

不久后,熊城带着与易介约莫同龄的佣人回来。此人名叫古贺座十郎。

“你最后见到易介是什么时候?”法水立即讯问。

“岂只见到?我还知道易介先生在这具盔甲内,也知道他已经死亡……”座十郎害怕地将视线从尸体上移开,吐出惊人之语。

检察官与熊城激动地圆睁双眼。

但是法水却温和地接道:“请你从头开始说明。”

“一开始是在十一点半左右。”座十郎的态度不见畏怯,开始回答,“我在礼拜堂与更衣室之间的走廊遇见面如死灰的他。当时他说自己被突如其来之厄运笼罩,成为第一位嫌疑者,用似乎连指甲都变色的声音开始不住抱怨。这时我忽然发觉他的眼睛满布血丝,就问他是否发烧,他说应该没有,拉我的手摸自己额头。依我的感觉,大概是三十八度左右。之后,他便垂头丧气地走向客厅。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这么说,接下来你见到易介进入盔甲内?”

“不,我是发现这里的吊盔甲全部缓慢转动……那时可能刚过一点吧?你们也看到了,圆廊上的门关起来,里头一片漆黑,只能模糊地见到金属晃动的微光。我一具具地调查盔甲时,偶然在这具萌黄色的射笼罩后面抓到了那男人的手掌,我在瞬间随即想到这一定是易介先生,因为,若不是像他那样瘦小的身体,应该躲不进盔甲内。所以我当时就叫着‘喂,易介先生’。他没有回答,但手心却非常热烫,应该有四十度左右吧!”

“啊!一点过后他还活着吗?”检察官忍不住出声。

“是的。不过事情很奇怪。”座十郎略带犹豫地继续说,“二点整,共鸣钟开始响起时,我让田乡总管躺上床,准备去打电话给医师的途中,再度来到这具盔甲旁,却听到易介先生奇妙的呼吸声,心里不禁发毛,立刻离开拱廊。告诉刑警方才的电话答覆内容后,走回这里,鼓起勇气摸他的手掌,但是,才隔了约莫十分钟,他的手心已经冰冷,而且完全没有呼吸,因此我大吃一惊逃离现场。”

检察官与熊城好像都已失去说话的力气。若照压十郎所说,不仅是法医学的高塔一举崩溃,同时,若圆廊的门是在一点过后才被关闭,法水的缓慢窒息论也将被彻底推翻。就算知道易介发高烧,就算对推定的时间有所疑惑,一小时的差距毕竟仍是致命伤。还有,若依座十郎提出的证词,那么易介乃是在仅仅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内被人用某种不可解的方法导致窒息,接着才被切割咽喉。

不过,在这难以名状的混乱中,法水仍表现出如钢铁般的冷静意志:“二点的话,是共鸣钟演奏赞美诗……这样一来,由于距离接下来的赞美诗响起还有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所以前后关连在排列上毫无间隙……我们若去一趟钟楼,也许能对易介的死因有所了解。”他呢喃着。“对了!易介具有对盔甲的知识吗?”

“有。盔甲全由他负责整理保养,甚至还常炫耀自己对盔甲的知识。”

座十郎离去后,检察官迫不及待地开口:“或许我的想像比较奇特,但是,易介会不会是自杀,而伤痕则是凶手后来刻意留下?”

“是吗?”法水显然不同意。“这么说来,他或许是自己穿上吊盔甲,可是,甲胄的系带又是谁帮忙绑上的呢?证据就在这里。请将这具盔甲与其他盔甲相比,其他盔甲全是正式的绑法,包括从三乳至五乳为止的表里两种,皆是古式的绑法,但是这件锹形五枚立的甲胄,其系绑方式却不像通晓盔甲的易介所为,我刚才会问座十郎,理由也与你相同。”

“还不都是男人的绑法?”熊城不服地说。

“你这话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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