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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猫蛊手记-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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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若说:“我有事要告诉你,其实我很懒得对门外汉说。”

他指着石壁上一条白色痕迹问:“知道那是什么吗?”

豹子嗡声问:“什么?”

“碳酸钙沉淀,钟乳石的萌芽状态,”夏明若说,“碳酸钙沉积到这个状态至少需要三千年,但墙上的镇墓兽,棺盖上的镇墓文却全是西汉的遗存,汉代距离我们只有两千年。”

豹子说:“那又怎么了?”

夏明若轻轻笑了笑,突然把他烛火下苍白苍白的脸贴近豹子:“这说明了,我们这位娘娘在埋葬了一千年后,还惹得当时的人们——边疆大员——不得不采取严厉的方法来镇住她。”

豹子往后退了半步:“怎……怎么了?”

“她作祟,”夏明若指着“开者即死”那四个字缓缓说,“这句话不是诅咒,而是提醒。一开棺,你就得死。”

※※※

夏明若观察豹子表情后对楚海洋说:“报告总指挥,这家伙外强中干。”

总指挥指示:“继续科普。”

豹子火了:“你骗我?!”

“他没骗你,”楚海洋似笑非笑,“作祟。这么说是有依据的。”

豹子的脸上青了又白,楚海洋说:“来吧,开棺吧,楔子全打进去了。”

豹子顿了顿,一咬牙,上前推棺盖。

大叔说:“你往哪儿推呢?竖向里推!横向里可能有榫子扣住,你一辈子都推不开。真是,连根铁钎都没有。”

夏明若也上前搭把手,一边推一边喃喃说:“犯错误了、违反纪律了。”大叔挺善解人意,悄悄说:“外甥啊保命要紧。”

这石棺的上下部分都是由巨石凿成,重达数吨,好在棺盖部分较轻,九牛二虎之力下,终于将其推动了十几厘米,有一丝丝小缝可以看见棺内。

楚海洋和大叔突然不推了,不约而同地将湿衣服脱下缠在口鼻上,夏明若则把手帕蒙上。瘦子反应快,也照着办,就只豹子一脸懵懂,傻站着不动。

楚海洋没好气地看看他,最后还是夏明若好心,提醒说:“尸体腐烂膨胀过程中会产生气体,闷在里面几千年了,就算被人盗过,但也不会完全散发……”

豹子吓得忙不迭地脱衣服。

“准备好了?一、二、三!”五人同时发力,隆隆闷响之后,棺盖终于被推开,棺室的三分之一暴露在空气中,大叔打手势:人全部出去,让它散散气。

夏明若和楚海洋刚想迈步,瘦子却掉转枪口瞄准他们。

他们只好站在原地用眼神交流:

这是要灭口了?

嗯……

瘦子单手握枪,慢慢退到石棺旁,打着手电往里一看,一脸不可置信地喊起来:“空的?”

“什么?”豹子睁开眼睛跳过去,“……他……他妈的!”

他举枪便在石壁上乓乓乓打了一梭子弹,因为都是文物,把楚海洋和夏明若心痛得要死。

“为什么是空的?”他对大叔吼道。

大叔挺奇怪地说:“咦?我哪知道!你要是计较‘贼不走空’这个规矩,随便捡几块石头回去好了。”

豹子又转身吼楚海洋,楚海洋不耐烦地吼回去:“声音小点儿,我听得见,不可能是空的,尸骨肯定在里面嘛。”

豹子憋足了力气咆哮,震得石壁嗡嗡响:“我要这些破骨头干吗?我要金子!我要宝贝!”

大叔摇头:“啧。”夏明若也摇头:“啧……”

瘦子突然一拳捶在大叔肚子上,大叔闷哼一声,弯腰蹲了好久,然后抬头抹去嘴边涎沫,对夏明若笑道:“我说过他们很危险。”

瘦子刚想说话却被楚海洋一脚踹飞,撞在墙上再弹回地面,蜷缩着不住抽搐,豹子去拉他;发现人已经晕过去了。

像楚海洋这样的考古学人,出于研究古代居民的需要,都知道些人体解剖学,当然也了解哪些部位是人体的弱点。

子弹就贴着楚海洋的头皮飞过,在坚硬的石壁上挖了个浅坑。豹子还想打时觉得脖子一痛,他伸手去摸,只见满手的血。他惊恐地抬头,发现楚海洋已经到了眼前:“离颈动脉还有半厘米,别紧张。”

再下一秒,他便失去了知觉。

大叔夸楚海洋:“利索。”

楚海洋说:“舅舅厉害,还会飞刀。你的伤没事吧?”

大叔说:“哪能呢,那小细胳膊捶一下不就和挠痒一般,不过刚刚咬到舌头了。这两人能够昏多久?”

“十分钟以上,”楚海洋说,“那个瘦的可能还要长些。”

“抬出去扔掉。”大叔说。

夏明若摆摆手说:“太浪费时间,我还想研究石棺。”他把两人脱得只剩条裤衩,反绑了人家的手脚,又将他们背靠背扎好,最后还用裤子罩了头,只留四个鼻孔出气。

大叔说:“多专业呀。”

(老黄此刻也吃饱了,正在散步。)

夏明若仰天一声笑,把那两人的装备全挂自己身上:“走,和娘娘打声招呼去。”

他往石棺里看了一眼就看傻了:“呃!”

楚海洋也举手电往里照:“哎?”

两人看着对方,只因为眼前场景诡异,枯骨在意料中出现了,可这枯骨却是红色的。

“保存完好啊。云南是酸性土壤,如果埋在地里就要化成粉了,多亏了石棺。这是……朱砂?”夏明若不确定,“你看底部也有一层。”

“可能,汉代提炼朱砂的水平已经很高了,马王堆里就有朱砂,”楚海洋说,“你尝尝看是不是。”

夏明若恶狠狠说:“我才不吃。”

“硫化汞嘛,能治咽喉肿痛。”楚海洋蹲在棺沿上,“棺底撒朱砂倒是听说过,湘西地方到现在还有这个风俗,除了撒朱砂还要点五心七窍,据说能封住魂魄。用朱砂染骨……第一次碰见。”

夏明若蹲在他身边,刚想伸手却被楚海洋制止:“别,你手上有伤口。”

“如果是期望朱砂避邪的话,染骨头比点窍更彻底,”夏明若说,“多好啊,感谢娘娘,你一作祟,我们今年的文章就有题目了,《云南拥翠山区独特葬制的初步考察报告》。”

大叔探头探脑连连问:“有东西吗?有没有东西?”

“舅舅,”楚海洋说,“在我的内心深处,你应该是境界很高的一个人。”

“那是,那是,”大叔点头,凑得更近说,“啊,还真是空的,被人捷足先登了。唉,留块玉也是好的嘛,破陶片不值几个钱。”

“汉代就被人盗了,正是因为有人盗了墓、中了祟、倒了霉,官员才采取了镇墓手段。”夏明若说。

大叔问:“什么祟?吃人啦?诈尸啦?”

夏明若特别欠揍地咯咯笑:“搞不好长白毛了。”

“嗯?”楚海洋突然推棺盖说,“嗯?嗯?”

“怎么了?”

楚海洋张口咬住手电,把头探进石棺,看了半天一脸疑惑地抬头。

大叔问:“怎么了?”

“明若你确定一下,”楚海洋说,“小心点儿,别碰骸骨。”

夏明若便也俯身看下去,楚海洋在后头问:“是不是?”

夏明若闷闷应一声,仰头喘气:“呼,呼,好呛鼻的棺材味道,我看是的。”

楚海洋问:“舅舅,你确信这是娘娘坟?”

大叔理所当然地说:“确信,本地传说已经好几百年,三十年代我师父曾经找到过入口,回来也说是找到娘娘坟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楚海洋说:“但这人是个男的。”

大叔瞪大眼睛:“男的!谁说的?”

“骨盆,”楚海洋在腰上拍了一下,说,“舅舅,术业有专攻。人体骨骼中,骨盆的男女性别差异最明显,其余部分——比如骨骼粗细什么的——有时很难区别。你看夏明若这种没长开的,就属于骨骼特征介于两性变异范围内以至于难以辨认的。”

“所以要看他的骨盆,比如耻骨弓,较小的是男性;较大的,几乎呈直角的,是女性。”

“于是我是解剖学意义上的男性。”夏明若说。

“胡说,”大叔急吼吼地,“我来看我来看。”

他说着便要挤上来,楚海洋笑着推他说:“你哪看得出来,你也不想想我们对着实验室一具骨架画了多久。”

夏明若满脸发光说:“海洋,这发现大了,西南某少数民族首领的老婆竟然是男的,回去一查资料,对得上已知民族的,上《考古》;对不上,哎哟,咱们俩成就了,非上《人民日报》不可。”

大叔呱呱笑说:“小家伙你别吹了,还男的呢,董贤啊?”

“咦?”夏明若笑,“你也知道董贤?”

大叔说:“人家写在正史里呢,也是可怜人哪。”

“那是,”楚海洋说,“根据史料,汉哀帝患有很严重的风湿病,常年关节肿痛而且四肢麻木,董贤作为一个陪护人员,很大程度上安慰了沉疴缠身、内心孤寂的病人。就像咱们生病时也特别希望有亲人陪伴,汉哀帝对董贤的感情,我看更多的是一种依赖,没有书上记载的那么不堪,什么‘便僻弄臣、私恩微妾’,那都是老东西骂人用的,中国文人的德行咱也不是不清楚。所以很多东西要论证,才能还事物以本原。”

“哦,对了,”夏明若击掌,“小董也作过祟。就是被王莽挖了墓,在众目睽睽之下开棺剥衣之后,咦,想不起来了,哪一年来着?”

大叔突然扑通一声从棺材边沿上掉下来,坐在地上拼命揉眼睛。他镇静数秒,喃喃:“见鬼了……”

夏明若问:“怎么了?”

“见鬼了,”大叔指着石棺说,“这骨头……这不男不女的……正在长白毛呢……”

楚海洋哈哈大笑,夏明若瞪圆了眼睛,死命摇着他的胳膊,他便举着手电又往里看:“你怎么跟小陈差不多了,满嘴鬼啊鬼的,所谓鬼都是幻觉,大气层放电现象……大……大气层剧烈放电现象。”

他一把夹起夏明若:“舅舅!撤!”

大叔已经退到墓室口了,跺着脚喊:“还用你说!太邪门儿了!”

两人在墓道里撒丫子狂奔,手电光柱随着脚下颠簸而晃动。夏明若这家伙辎重太大,跑了几步便气血翻腾要骂娘,大叔却突然掉转了身子“嗷嗷嗷”往回跑。

楚海洋差点儿被他撞倒,大叔推他:“快回去!回去!”

“那边也有长毛的?!”

“奶奶的!”大叔气急败坏,“还不如长毛呢!水灌进来了!”

大叔推楚海洋说:“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

楚海洋边跑边喊:“不对啊!没触动机关啊!这样的墓葬不可能有机关啊!”

夏明若喘着粗气问:“今……今天几号?”

“七月十一!”

“阴历呢?”

“六月十五!”大叔喊。

“哦!”那两人突然不跑了。

楚海洋胸有成竹地说:“这就是地下水潮汐现象,不用担心,它会慢慢退去……”

话音未落,两人就被汹涌的大水直冲进墓室,撞在前室的墙壁上。大叔已经逃到后室,扑在棺材顶上直拍说:“快来!快来!”

夏明若扑腾起来,幸运地发现水只到腰间,便拉着撞到头的楚海洋摇摇晃晃蹚水而行,好在老黄没来,老黄啊,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我纠正一下科学家的说法,”他把楚海洋推到石棺上,“这不是潮汐现象,这叫海啸现象。”

楚海洋抱着脑袋揉啊揉,然后睁开眼睛:“地下水潮涌可以根据力学压缩参数、渗流特性参数等结合公式计算,我马上来计算一下。”

大叔蹲在棺板上边绞湿衣服边说:“嗯,嗯,我也会算。”

夏明若敬佩道:“舅舅,太厉害了,这玩意儿不懂微积分的不会。”

大叔得意扬扬,又把衣服穿上:“掐指一算,外面正在下大雨。”

夏明若说:“咳,有道理……”

楚海洋立刻转移话题:“你们看,豹子醒了。”

豹子是个聒噪人,一醒来就嚷嚷:“他妈的!你们把老子怎么了?好黑啊!啊噗!他妈的!哪来的水?啊噗!怎么这么黑啊?”

他又吞了一口水,眼看着要被没顶,楚海洋过去把绳子解开,拍拍他的肩膀说:“过来一起把棺盖合上,不能让遗骨浸水。”

豹子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看见楚海洋一掌劈在瘦子脖子上,把刚刚有些意识的瘦子又劈晕了。

豹子说:“你干吗?”

夏明若说:“剥夺坏人的行动权。老豹同志,你很幸运,楚海洋觉得你还算个好人。”

楚海洋严肃地看了豹子一眼。

老豹同志眨了两下单纯又暴戾的小眼睛,一瞬间有些感动,手足无措了一会儿,便乖乖过来推棺盖,然后跳上去蹲在夏明若身边,似乎在与躺在另一头的瘦子坚决划清好人与坏人的界限。

水位仍然在持续上涨,速度丝毫不减。大水拍打在前室壁上,浪花四溅,声势颇大,好在前后室之间只有一道窄门,水流打着转到了后室,就不那么吓人了,大叔说像乡下的水田开决口。

因为墓顶偏低,石棺倒有一米来高,这四个人局促地并排蹲着,站又站不直,坐又坐不下,还要扶着晕倒的瘦子,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楚海洋尤其辛苦,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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