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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黑暗的另一半-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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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害米丽艾姆前曾说过同样的话。
    “我进入了他谋杀的大脑,那就是为什么在大卫商店谈话时我用了那句话。”
    这里,斯达克强迫米丽艾姆给泰德打电话,因为她吓得忘了电话号码,他为她拨电话,
虽然她曾经非常熟悉的电话。泰德发现她的遗忘和斯达克的理解非常恐怖和可信。现在斯达
克用他的剃刀去——
    但他不想读那些,不能读那些。他抬起手臂,把他麻木的手像铅一样跟着提起。铅笔一
离开笔记本,感觉立即回到手上,肌肉非常僵硬,他的中指一侧非常疼,铅笔杆上留下一块
红色的凹痕。
    他惊恐地低头看着写满字的纸,不想再把笔放下去,不想再让他和斯达克之间进行可厌
的交流。。。。。。但他这么做并不是只为读斯达克谋杀米丽艾姆.考利的第一手资料,对吗?
    如果鸟又回来了呢?
    但它们没有,鸟已经达到了它们的目的。他仍能继续下去,泰德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但他的确知道。
    “
    你在哪里,乔治?他想。我怎么能感觉到你呢?这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的存
    在,就像我不知道你的存在一样吗?或者是别的原因?你他妈到底在哪儿?
    ”
    他把这念头放在心灵前,努力看清它。然后又抓住铅笔,开始伸向他的日
    记本。
    铅笔尖一碰到纸,他的手又抬起来,翻到新的一页,手掌又抚平那张纸,
    像刚才做的一样。然后铅笔又回到纸上,写道:
    “
    “没关系,”马辛告诉杰克.兰格雷,“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样。”他停了
    一下,“也许除了家,我到那儿就会知道了。”
    ”
    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样的。他先认出那句话,然后是整个引文。它来自斯达
    克的第一部小说《马辛的方式》的第一章。
    这次铅笔自动停下来。他举起它,低头看写下的字,这些字冷漠尖刻。也
    许除了家,我到那儿就会知道了。
    在《马辛的方式》中,家就是弗莱布什街,阿历克斯.马辛在那儿长大,在他生病的酒
鬼父亲的弹子房赌博。在这个故事中,家是哪里呢?
    家在哪里?他对着铅笔沉思,又慢慢把它放到纸上。
    铅笔迅速划了一系列M形线。它停了一下,然后又动起来。
    “家在开始的地方。”
    铅笔在鸟下面写道。
    一句双关语。它有什么意义吗?现在他真的还在跟斯达克接触呢,还是他在愚弄自己?
麻雀是真的,第一次狂写时所写的也是真的,但是炽热的感觉和冲动似乎都已减退。他的手
仍感到麻木,但这和他笔杆抓得太紧有关。他曾在那篇论自动书写的文章上看到说,自动书
写的人实际是被他自己的下意识念头和欲望引导着的。
    家在开始的地方——如果这仍是斯达克的思想,如果双关语有意义的话,它指的是这
里,在这个房间,是吗?因为乔治.斯达克就在这里出生的。
    突然,该死的《大众》杂志文章的一部分飘进他的心中。
    “我把一张纸卷进打字机。。。。。。接着,我又把它退出来。我总是用打字机写作,但乔
治.斯达克显然不喜欢打字机,也许因为他服刑的地方根本没有打字机。”
    聪明,非常聪明,但事实并不完全是这样,对吗?这不是泰德第一次讲一个不很真实的
故事,他想这也不是最后一个——当然,假定他度过目前的难关活下来。它并不完全是谎
言,严格地讲,它甚至没有夸大事实真相,它是虚构自己生活的无意识的行为,泰德知道每
个小说家都这么做。你这么做并不是为了美化你自己,有时是美化,但你更容易讲一个丑化
自己的故事。在一部电影中一些新闻记者说:“当你在真相和传奇间选择时,选择传奇。”
报道丑闻是这样,写小说也是这样。讲故事的副作用就是虚构你自己的生活,这几乎是不可
避免的——就像玩吉他手指会长老茧,多年抽烟会导致咳嗽一样。
    斯达克的出生其实和《大众》所说完全不同,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原因导致他用铅笔写斯
达克小说,那不过是一种仪式。作家和运动员一样,很容易迷信仪式。棒球运动员会日复一
日穿同样的袜子或在走进投手区前划十字,如果他们打得好的话;成功的作家也容易遵循同
样的模式直到它们变成仪式,以避免失败。。。。。。这被称为作家的障碍。
    其实乔治.斯达克用铅笔写作的原因很简单:泰德忘了把打字机色带带到他在罗克堡的
夏季别墅。他没有打字机色带,但创作冲动非常强烈,于是他在抽屉里翻来翻去,最后找到
了一个笔记本和一些铅笔和——
    在那些日子,我们夏天很晚才去湖边的房子,因为我有三星期课要上——那课叫什么?
创造性思维,非常愚蠢的课。那是那年七月末,我记得我到楼上书房,发现那儿没有任何色
带。见鬼!我记得丽兹甚至那儿甚至没有咖啡——
    “家就是开始的地方”
    在跟《大众》杂志的麦克.唐纳森谈乔治.斯达克半虚构的出生故事时,他想都没想就
把地点换成了在鲁德娄的大房子,因为鲁德娄是他主要的写作地点,把场景放在这里是很正
常的,尤其是当你像虚构小说一样布置场景的时候。但这里并不是乔治.斯达克的出生地,
他不是在这儿第一次通过泰德的眼睛看世界,虽然泰德在这儿写了大部分斯达克小说和他自
己的小说,在这儿他们度过大部分双重生活。
    “家就是开始的地方”
    在这件事中,家应该指的是罗克堡。罗克堡恰好又是“家乡公墓”的所在地。泰德认
为,两星期前正是在“家乡公墓”,乔治.斯达克第一次化为肉体出现。
    接着,另一个问题自然而然地长生,这问题是如此基本,他听到他自己大声问道:“为
什么你要再写小说呢?”
    他垂下手,直到笔尖触到纸。那种麻木立即回来了,手就像浸泡到冰冷清澈的水流中一
样。
    手再一次抬起,翻到新的一页。它又落下,抚平纸张。。。。。。但这次没有马上写。泰德以
为接触已经结束了,这时铅笔在他手中动起来,好像它是活的东西。。。。。。活者但受了重伤,
它猛地一拉,画了一个逗号般的线,又猛地一拉,画了一个破折号,然后写道:

“乔治
            斯达克
                     乔治
             乔治斯达克
                             没有鸟
                                          乔治斯达克”

    对。你能写你的名字,你能否认麻雀,很好,但是为什么你要再写为谁呢?
    为什么它这么重要?重要到要杀人?
    “如果我不写我会死的。”
    铅笔写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泰德问,但他感到殷切的希望在他脑中爆开。它就
    那么简单吗?他认为就那么简单,特别对一个作家来讲更是如此。天哪,对于
    现实中的作家来讲,除非他们写作,否则他们就不存在,或感觉到他们不能存
    在。。。。。。对于像海明威这样的人来说,写作和存在是同一回事,不是吗?
    铅笔颤抖着,然后在最后一个信息下面划了一条潦草的长线,看上去怪怪的很像声音波
纹图。
    “快点,”泰德低声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溃 烂”

    铅笔写道。字歪歪斜斜的很勉强。铅笔猛地一拉,在他手间摆动,他的手
    指像蜡一样白。如果我再用点劲,泰德想,它就会断掉。
    “失去 
    失去必要的凝聚力  
    没有鸟  他妈的没有鸟  
    啊狗杂种离开  
    我的脑袋”
    突然他手臂扬起,同时,他麻木的手敏捷地拍了一下铅笔,就像一个舞台
    上表演的魔术师拍一张牌一样,铅笔不是抓在他的手指间,而是被握在他的拳
    头中,就像一把匕首一样。
    他向下扎去——斯达克向下扎去——突然,铅笔扎进他左手拇指和食指之
    间的肉中,石墨笔尖几乎穿透了肉,铅笔折断了,鲜血流了出来。突然,抓住
    他的力量消失了。他的手放在桌上,上面插着铅笔,剧烈地疼痛从那里蔓延开
    来。
    泰德把头向后一甩,紧紧咬住牙齿,忍住折磨不叫出声。


    书房边有一个小浴室,当泰德觉得能走路时,就走到那里,借着刺眼的日光灯检查手上
的伤口,他的手在剧烈抖动。伤口很像一颗子弹打的——圆圆的孔洞周围是一圈黑亮的石
墨,这石墨看上去很像火药。他翻过手,看到手掌一侧有一个针尖大小的红点,那是笔尖。
    差点儿就穿投了,他想。
    他用冷水冲洗伤口,一直冲到他的手麻木了,然后从橱中拿出一瓶过氧化氢。他发现他
的左手握不住瓶子,于是就用左臂把它夹在身上,打开盖子。接着,他把消毒剂到进手上的
洞中,看着液体变成白色泡沫,疼的咬紧牙关。
    他把消毒剂瓶子放回原处,又把别的药瓶一个个拿出来,看上面的标签。两年前他滑雪
摔了一跤,背部常常剧痛,胡默医生给他开了止痛药。他只吃了几片,因为他发现这些药打
乱了他的睡眠系统,使他很难写作。
    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塑料瓶,它躲到一罐剃须膏后面,这剃须膏至少有一千年了。泰德用
牙咬开瓶盖,倒出一片药。他考虑是不是再加一片,最后决定算了,这种药药力很强。
    “也许它们已经失效了,也许你最后会全身痉挛不得不去医院,就此结束这个可笑的夜
晚,是吗?”
    但他决定冒一下险。手的确非常痛,简直让人难以忍受。至于医院。。。。。。他又看看手上
的伤口,心想,也许我应该去包扎一下,但如果我去的话我就完了,这几天人们像看疯子一
样看我,我已经受够了。
    他又倒出四粒止痛片,塞入裤子口袋中,把瓶子放回小橱架上。他把一块邦迪创可贴贴
在伤口上。看看这圈塑料,他想,你不知道这该死的地方多么疼。斯达克设了一个陷阱对付
我,他脑子里面的陷阱,而我正好落入其中。
    真是这么回事吗?泰德不知道,不很确信,但他也知道一件事:他不想再这么干了。


    当泰德终于又控制住自己后,他把日记本放回抽屉,关上书房的灯,向二楼走去。他在
楼梯顶端的走廊停了一下,侧耳倾听,双胞胎很安静,丽兹也一样。
    止痛药显然没有失效,泰德手上的疼痛开始缓和了一点。如果他不慎弯弯手,就会疼得
要叫出来,但如果他注意这点儿,就不会太疼。
    啊,但是早晨它会非常疼,伙计。。。。。。你怎么向丽兹解释呢?
    他不知道说什么,也许说真话。。。。。。或部分真话,她似乎很能看穿他的谎言。
    痛得好点儿了,但震惊之后的余波仍在,他认为自己很难入睡,于是走到一楼,透过客
厅薄薄的窗帘向外望去,州警察的巡逻车停在私用车道上,他可以看到里面闪动的两颗烟
头。
    他们就这么冷静地坐在那里,他想,鸟群也没有惊动他们,所以可能根本没有鸟群,除
了我头脑中。毕竟,这些家伙拿钱就是为了解决别人麻烦的。
    这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念头,但书房是在房子的另一边,它的窗户从私用车道是看不见
的,在这儿也看不见车库,所以警察无论如何看不见鸟群,至少它们落下时看不见。
    但是它们飞起来时能看见吗?你要告诉自己他们听不见鸟飞声?你至少看见一百只麻
雀,泰德——也许两、三百只。
    泰德走到门外。他刚开了厨房纱门,两个警察就从车中走了出来,他们非常魁梧,行动
像美洲豹一样敏捷。
    “他又打电话了,波蒙特先生?”从驾驶座一侧出来的那位问,他叫斯蒂文斯。
    “没有,”泰德说,“我正在书房写作,好像听到一大群鸟飞起,我觉得有点儿奇怪。
你们俩听到了吗?”
    泰德不知道从乘客座一侧出来的警察的名字,他很年轻,一头金发,一张圆圆的天真的
面孔,看上去很和气。“我们听到和看到它们了,”他说,指指天空上的月亮,“它们飞过
月亮,一大群麻雀,它们很少晚上在飞的。”
    “你认为它们是从哪儿来的?”泰德问。
    “我告诉你,”圆脸警察说,“我不知道,我的鸟类观察课不及格。”
    他笑了,另一个警察没有。“你今晚有点儿不安,波蒙特先生?”他问。
    泰德只盯着他。“对,”他说,“最近,我每天晚上都觉得不安。”
    “现在我能为你做什么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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