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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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加林不想再讲下去,他在往包里找什么,他的外套在旁边的椅子上,他的手往椅子上伸出去时,范晓琼知道,贺加林是在找香烟。不错,贺加林已经从他的外套的口袋里摸到了一包香烟。
她暂时不想打扰他,他想吸香烟,而她想去一趟洗手间,她只是想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照一照自己的面孔。在一面透明的镜子前突然出现了又一张面孔。它不是别人的脸,而是她自己的脸。她仔细地观察着这张脸。她从包里掏出了粉盒,刚往脸上扑上一些粉,就感觉到另一张脸出现在镜子中。那张脸晃动着说道:“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不肯放过我,我既然是你的嫌疑人,那么你就审判我好了,你为什么非要牵扯到贺加林?”其实,这张脸并没有真正地出现,她涂抹了一些妆之后,回到了贺加林的身边坐下来。
《嫌疑人》第十三章(1)
故事继续着。此刻,贺加林已经点燃了第二只香烟。这是一幅被烟雨笼罩过的图像,因为贺加林一边喷吐着香烟圈,所以加剧了这幅图像的深度、宽度和现实感。贺加林就置身在这幅图像之中:这是一个晚秋季节,因为业务,贺加林又一次出差到了张岚生活的城市。因为寂寞的黄昏难以打发,所以贺加林很容易就想到了夜总会的女人。他在一个黄昏走进了夜总会,他在人影绰绰中想寻找到张岚的影子,为此,他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后来,另一个坐台小姐告诉他说张岚已经不在夜总会了,他感到有些意外,他挽着那个陌生小姐的手臂跳着舞,力图想知道张岚到底去了哪里,他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张岚那张脸,就像是又抚摸到了已逝的女友的那张脸。与那个伴舞者跳了三曲舞后,他得到了张岚的新地址。张岚已经住到外面的出租房去,张岚再也不会到夜总会来了。当他站在张岚的出租房门口准备敲门时,他听到了一种声音,那是一种肉欲挟裹着肉欲的声音,这声音让他想起了死去的女友,他感到悲伤。因为在他和前任女友热恋时,经常在相拥中发出这种声音来。
他想离开,脚步却无法移动,他站在出租房门口的台阶上走来走去。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后,门开了,一个男人走出出来。贺加林回避了一下,他并不想面对面地与这个男人较量。他知道分寸感,他带着他全部的理性注视着这一切,如果他想放弃这个女人的话,他完全可以即刻离开。而且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之前,他几乎要将她忘记了……这是常有的事情,这只是男人和女人生活中的插曲而已。何况他所为之邂逅的这个女人是从夜总会向他走近的,而且,他们除了跳过几次舞以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然而,她确实太像她逝去的女朋友了。她倚在门口,她披着波浪似的卷发,穿着睡衣,她慵懒地刚想掩上门,他走上前去,她盯了他一眼,她似乎已经不认得他了。像她这样的女人,要忘记一个男人是简单的事情。它的简洁程度不亚于用一块麻布擦干净被女人涂鸦在镜面上的水渍。她似乎确实想不起他究竟是谁了。由此,这加剧了他的伤感,他在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瓶红葡萄酒拎在手上,他又一次敲开了她的门。她愤怒地说:“我要叫警察了。”他不管她怎么叫嚷,他启开了酒瓶提醒她说:“我是那个曾经给过你三天时间考虑是否跟我走的男人,你想起来了吗?”她挖苦他说:“不错,等到我想跟你离开的时候,你已经跑了。你跟别的男人没什么两样。”他被激怒了,他拉过她手臂责问他说:“你如果现在想好了跟我离开,我们马上到飞机场。”
她笑着,陪着他酩酊大醉。那天晚他留了下来,因为他与她喝得太多了。黎明即将到来时他看见身边的女人,她就已经梳妆完毕,她坐在窗口,她已经收拾好了她的全部东西。那是两大只箱子,她对他说:“如果你真的想带上我离开,那么,我们现在就离开吧。”他恍惚地看了她一眼说:“等候我三天时间,让我处理一下业务,三天以后,我们离开,好吗?”他一说完这话,他就发现她的眉宇间颤栗了片刻。然后冷笑了一下。他没去理会,既然他已经想好了要跟他离开,他现在就应该尽快地去处理完业务上的一系列事宜。他的业务是订单,是正在拓展的销售店。在这个世界上,他在生存,而且他正在用他的年轻而生存着。
然而,他没有想到,在三天之内会发生些什么?在这三天之内,他尽可能地不与张岚会面,他要尽可能地保持一种现实的想象力。三天以后,他要带着张岚离开这座城市,奔赴飞机场,他想把这个女人带到他的寓所中去生活,他想让这个从夜总会走出来的女人过上一种很正常的生活。在这一刻,他年轻人的天真使他忽略了一个问题:时间的变幻就像魔法会改变一切。果然,当他在三天之前的头天晚上赶到她的出租房时,她已经消失了。他迷惘地站在出租房门口,绝望而小心地一次又一次地敲着门,他的叩门声终于惊动了房东,那个中年妇女趿着一双好久没有洗的塑料拖鞋来到他面前,厉声地问他在此骚拢什么?是不是要让她唤110警察来才为肯罢休。他很礼貌地问中年妇女,住在这出租房的女人到哪里去了,中年妇女白了他一眼说:“被一辆轿车接走了,昨天接走的。她租期还有三个多月,她来不及退租金,当然,我也得把租金退她,因为我们有合同书。这个女人很怪,自从住进来以后,总有男人来找他。”女人又白了他一眼说:“像你这样的小白脸怎么能斗得过那些成功的男人呢?”
房东的话很刻薄,然而却再现了另一种现实:他能有什么呢?他有的只是许诺,只要这许诺稍不留神,只要这许诺有三天时间的过渡,她,一个女人就会从他眼前消失殆尽。他总是想给予她三天时间去考虑是否跟她离开的问题。这是他年轻的心对她的尊重。然而,总是在这样的时刻有别的男人站出来,在这关键时刻,把她劫走了的男人是谁这时,一个男人来了,他认出了这个男人,他就是那个午夜从出租房走出来的男人,他对这个男人的记忆很深刻,因为一种贴近的敌意,越贴近现实,敌意就越加浓烈。他以为是他,就是这个男人带走了张岚,他冲动地向前,他想发疯,他想对抗。他想寻找到挑衅的现由,这是因为他被一种像爱情又像同情一样占有情绪的所蒙蔽着。
《嫌疑人》第十三章(2)
这个男人就是丁华,他面对着年轻人即将产生的挑衅行为,他知道这个男人被张岚所迷住了。能够被她所迷住的男人并不多。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三个男人被她所迷住,原来丁华以为被张岚所迷住的男人只有他和音乐家,现在又增加了一个年轻人。因而,他仿佛感觉到了一种力量,除了自身的力量之外还有旁人的力量。由此,他对这个年轻男人说:“我并不想占有张岚,我已经是一个已婚的男人,我有我的婚姻,我的生活,我只是想让她离开夜总会,我帮助她租下了这间房子。不错,我占有过她的身体,但并不意味着我想得到她,现在你来了,她却消失了。我知道她现在去了哪里,如果你想见到她,我可以带你去,她肯定被他带走了。每一次,音乐家总是先到饭店住下来,然后再去找她,不管怎样,不管她生活在哪里,音乐家似乎都有可能找到她。因为他和她总保持着一种特殊的联系。
突然间,两个受挫的男人寻找了一种同盟的关系。他们忘记了嫉妒,也同时忘记了争斗,他们不顾一切地朝着城市的中央地段奔跑着,尽管丁华驱车,他坐在旁边,然而,他们仿佛是在忘我的奔跑着。丁华将车开到一家大饭店,他们的灵肉在那一刻都在忘我地寻找着一个女人,当丁华正在登记台前察询房间时,当丁华报出了音乐家的名字时,在他们不远处的电梯口,电梯闪开了。
电梯闪开了。不管怎么样,电梯门就是在那一刻之间朝着他们的脊背骨,朝着他们似乎已经被折断过的爪子闪开了。这是个令他们尴尬的时刻,这是一个他们被现实生活所蒙蔽的时刻。
从电梯门口走出来的是音乐家和一个女人,音乐家穿着套白色的休闲服,戴着墨镜。但不管怎么样,他总有一种名星的派头,所以,他需要戴上一付墨镜掩饰他的面孔。音乐家和女人走出电梯门,女人仿佛被一件虚假的外套包裹着,她已经在此失去了她真正的原形。而在她之前和昔日的生活原形之中,她已经失去了廉耻,已经失去了尊荣,已经失去了抽搐的本能。因为肉欲和金钱的问题,她已经太早地失去了灵魂的位置。所以,她需要包裹、修饰、伪装。此刻,昔日的夜总会女郎的外型被彻底地篡改了,她仿佛被音乐家的音符缀满了周身,她显得华美,忧伤和高贵的目光,突然目空一切,看不到任何一个人的存在。也看不到离她很近的另外两个男人的存在。
两个男人站在他们身后,两个男人都在那一刻不知不觉地失去了一种疯狂的念头,他们在面对这个名星似的男人时,已经开始了妥协,因为这个男人充满了超过他们十倍的力量把女人带走了。他们不得不眼睁睁地目送着那个男人把女人带到一辆黑色的轿车之中去。由此,就在那一刻,他们仿佛开始撤退了,因为在这个男人面前,他们显得如此地渺小,似乎只有这个男人可以改变这个女人的命运。
《嫌疑人》第十四章(1)
两个男人,一个是批发商人的丁华,另一个是做汽车贸易的年轻人贺加林,他们都在同一时刻,表现出了愿赌服输的态度。直到他们目送着那辆黑色的轿车从他们的视线中彻底地消失才回过神来,他们从那一时刻似乎已经决定了彻底地放弃对这个女人的追寻,因为面对那个名星似的音乐家,他们不过是小人物,他们回到了他们的小人物的位置上来,而且还彼此交换了名片。这个故事就这样被贺加林彻底地结束在尾声之中。那辆名星级的黑车在两个男人的视野中溅起一阵阵水声,然后沿着大饭店前的马路奔驰而去。由此,贺加林告诉范晓琼说:“我早就已经将她忘记了,这不过是场游戏而已,所以,回到我们的城市,不到半年时间,我就跟另一个女人谈恋爱了。”
贺加林掐灭了烟蒂,听得出来,这个故事已经讲完了。然而,他却发出了这样的质疑:我不知道,像你父亲这样的男人会把她带到哪里去。许多年过去了,每当我想起了这个女人的时候,我总是在想这个问题。像你父亲这样的男人难道会跟这个女人结婚,难道会不在乎这个女人的历史,难道真的会改变这个女人的命运。好了,我该回去了,现在,我有约会,我也许并不爱,然而我要支约会。
跳跃中的话题终于回到了现实,贺加林走了。对于范晓琼来说,贺加林再也不可能提供给她更多的细节和线索了。尽管贺加林已经讲完了所有的故事。然而,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在一列火车厢里,那个疑嫌疑人正在奔来。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她要到火车站去,所以,范晓琼站了起来,她已经来不及迟疑,因为在贺加林所讲述的故事中,张岚确实已经坐在那辆黑色的轿车中,跟着父亲离开了那座城市。
父亲会把张岚带到何处去,这就是她奔赶火车站的理由,如果她失去了张岚这条线索,她就失去了对于嫌疑人的追逐。这追逐对于范晓琼来说就像已经寻找到了解开父亲死亡之谜的钥匙。她搬到了火车站外的一家旅馆下榻。她有一种感觉,嫌疑人即将进站口,她耳朵中不停地听着列车广播员的声音。她的两只耳朵不停地变奏出火车的鸣号声,不停地变幻出她所寻找的那个嫌疑人正在拎着箱子,嫌疑人加快节奏的奔跑并不是为了寻找男人和爱情,相反,她只是在寻找藏身之地。
所以,火车厢也只是嫌疑人的隐藏之地,在火车厢里,嫌疑人可以混在陌生人流之中,越是陌生的地方,嫌疑人就能寻找到脱身之地。范晓琼目不转睛地盯着出口处,终于,她看见她的嫌疑人挟裹在陌生的人流中朝外走来。
这是一个黄昏。令人迷醉的黄昏中仿佛飘着大麻的味道。那是从嘴唇和衣袖中荡来的大麻味;那是从设置的陷阱中央弥漫出的味道。范晓琼并不想突然劫持这个嫌疑人,她只想跟踪她,伸及到她嫌疑人的行踪之中去。每当想起父亲的时候,她的眼眶里就会情不自禁地涌起潮湿,她无法将父亲与这个嫌疑人联系起来,然而,父亲的私人生活中却一次又一次地再现出这个女人的存在之谜。
让我们把解谜的方式贯穿起来吧!在这个黄昏的火车站外,范晓琼已经跟上了张岚的影子。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