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牛旅社-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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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邮件?”
“是,是很奇怪……那个电子邮件很怪……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他……他从来没给我发过这东西,内容是……一个男人的照片,下面写了一行字,认识他吗?然后是他的名字……那张照片,你们上次给我看过……我怕牵涉到他……所以没说……”
“那封电子邮件还在吗?”
“在。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黎江掏出手机快速发了一条短信,李丝雨怀疑他在提醒搜查章宁房间的那些人特别留意她电脑里的那封电子邮件。
“在这之前,他还联系过你吗?”发完短信,他又问。
“4月3日。”章宁答得很快,“他用公用电话给我打了个电话,我们约好在第二天在一家宾馆见面,可是他没来。后来他就再也没跟我联系过,那是我最后一次听见他的声音……4月3日!”蓦然,她的眼睛瞪大了,“4月3日,你们问我们4月3日,我们在干什么,那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黎江注视着她。
“那是他被害的日子。所以……4月7日的邮件,不是他发给你的。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谁会害他?”
章宁懵了。
“你说他死了?!你说他死了?你说他死了?他死了……”她像木偶一般怔怔地望着前方,开始“嘤嘤”哭起来。
天哪!她竟然还为他哭!李丝雨半是厌恶,半是羞耻地从座位上站起,本来,她一直以为女儿是个缺乏性别意识的男人婆,现在突然发现她竟是个会跟陌生男人发生一夜情的不折不扣的荡妇,这之间的落差实在太大,她需要点时间才能消化今年听到的这些。
“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谁会害他……他什么都没说过……”章宁哭道。
“章夫人,你有没有收到过类似的邮件?”黎江又将问题丢给了她。
她摇头。
“我从不玩电脑。”
“有没有听到过郭义这个名字?”
她皱眉想了很久,又摇头。
“我不记得了。”
黎江又问其他人。
另外两个男人都摇头。
“不知道,通常有陌生的邮件,我都会删掉。”吴雨辰道。
“我很少看邮件。”李中汉也这么说。
黎江又接着问哭泣着的章宁:
“章小姐。《达芬奇密码》那本书是谁的?”
“那是我的书,有一次他拿去了。”
“你有没有在书上写过自己的电话号码?”
“是的。他说会联系我……一般都是他联系我,他总是不肯告诉我,他的手机号,他说……他说那是行规……我一直以为他有了别的女人,我一直以为……哦,我的天哪……”章宁终于像丧偶的寡妇那样嚎啕大哭起来。
李丝雨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真是受够了。像章宁这样的丑八怪根本不适合演言情剧的女主角。所以一旦她为男人哭泣,只会让人觉得恶心。对,恶心!现在她就是这种感觉。虽然她是章宁的母亲,但她还是觉得快吐了!
这时,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警察探头进来。
“救护车来了。”他道。
太好了,李丝雨心想,快把她从我眼前拉走吧。快点!
几个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快步奔进了书房,他们动作熟练地将躺在地上的章宁抬上了担架,把她安置好后,他们又匆匆将她抬了出去。两个警察跟在了他们后面。
“我们会送她到附近的医院,你们可以跟着一起去。”黎江道。
李中汉疲倦地坐回到办公桌后面,“丝雨,你去吧,我留在这里替你看家。”他道。
“好。”她点头。她知道她很难退掉这个责任,当年生下她的结果就是不断担负责任,早知道是这样,她绝不会生她。
“丝雨,我陪你去吧。”吴雨辰走到她身边。
她回过头,朝他疲倦地一笑。
幸亏还有这个人,不管将来会不会跟他在一起,至少现在,她很需要他。
章宁在救护车上继续哭泣。
李丝雨奇怪为什么她没再昏过去,她脑中闪过自己将章宁的头倒在马桶里的情景,也许现在,只有那么做才能迫使这个“遗孀”停止哭泣。
其实有时候,她宁愿章宁永远是个嫁不出去的男人婆!
忽然,就好像是她内心的诅咒起了作用,章宁停止了哭位,她望着坐在她身边的他们。
“妈,你们那天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问道。
“什么那天?哪天?”她不耐烦地反问。
“就是2001年5月2日晚上。”
“十点左右。我已经说过一百遍了!”她答道。
“记得吗?你说那天,会把我爸的钥匙给我的。可是你没有……”
烦死人了,这些问题绕来绕去到底还要问几遍?
“股东会议之后,你在干什么?怎么会忘记给我钥匙?”女儿盯着她的脸。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那时候,她在房间里跟吴雨辰聊天。本来他是要去见一个朋友,可是后来他又改变了主意,其实,他是在向她诉苦,他告诉了她很多关于他跟他妻子的事,她也说了一些她跟章云海的事。那时候,她很苦恼,因为章云海似乎开始疏远她,而且,她渐渐感觉更年期在向她移近。只有到了她那种年龄,才能了解到她的感受。也许是因为他们聊得太投入了,她不知不觉把车钥匙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而且,那天晚饭时,她喝了不少酒,后来跟他聊天时,她又不知不觉喝了好多酒,头昏沉沉的,后来就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吴雨辰说想去吃宵夜,她觉得这个是不错的主意。她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晚出去了,这让她有种回到年轻时代的感觉。再说,她也想回自己家去睡。所以,她就同意了。
“妈,我在问你问题。”
“股东会议后,我就去休息了,那天晚上,我喝了不少酒,我的头很痛——你快睡一会儿吧,你受伤了,需要休息。”她希望女儿不要再问了。
可是,章宁一点都不想睡。
她睁着眼睛望着前方。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道。
“她居然撞玻璃窗?”谷平很吃惊,不过这再次印证了他对她的判断,一个缺乏计划,粗心大意,做什么事都做不好的人。她肯定不是要撞玻璃自杀,而是想跳窗逃跑,既然如此,她就应该先把窗打开,而不是看也不看就一头撞上去。
“这叫做慌不择路。”黎江道。
他们的车在岔道口转弯,跟上了前面的救护车。
“我们现在去哪儿?”谷平问道。他本来在二楼章宁的房间协助搜查,五分钟前,他却被叫到了警车上。
“我们一起去医院,有些话我得再问问章宁,你也顺便听听。”黎江指指前面的那辆救护车,“她就在前面,她的记忆力比我想象得好——怎么样?有没有在她的电脑里发现她说的那封电子邮件?”
“你一来电话,他们就查了。我看过那封邮件了,稍后,他们会转发到你的邮箱。”
“说说内容。”
“内容是一句话,你认识这个人吗?然后是一个电话号码,署名郭义。附件里有一张李英杰的照片。”
“李英杰?”
“是的,可4月3日,郭义已经死了,所以,发邮件的人肯定不是他。我猜可能是王梦,她时常用这个方法联系到凶手。”谷平道。
“我猜也是,福缘旅游的公司网站上应该有部分人的邮箱地址。其实,他们应该每个人都收到过类似的邮件,或者信件,但他们没人愿意承认。”黎江胸有成竹地说,“不过,这只是时间问题。到最后,他们都会坦白的——说说她的房间。你不是刚刚一直在那里吗?”
“很乱。”谷平说了自己的印象。
黎江瞥了他一眼,好像在说,这也是线索吗?
“但我想她应该不是杀人犯。”
黎江神情严峻。
“你是认真的吗?谷平?”
“当然。”
“说说理由。”
“她的屋子很乱,桌子堆着各种零食,地上丢着装薯片和干脆面的空袋子,电脑开着,里面全是游戏。抽屉里塞满了食品邮购的宣传单、纸巾、化妆品还有各种小包装零食,比如核桃仁、瓜子、花生、饼干等等。她的柜子里,一半是衣服,春夏秋冬的衣服全部挤在一起,没有一件是挂起来的;另一半也是食物,这次是大包装的麦片、饼干、薯片和各种进口饮料,比如马来西亚的咖啡,英国的奶茶,瑞士巧克力等等……”
“哈,可她不算胖啊。”黎江道。
“也不算瘦。”
“可是,爱吃零食并不能说明,她就没有杀人。”
“我想说的是,”谷平道,“她的总体生活状态,看起来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而且,她也不想长大。所以我认为她智商不高,缺乏条理,对事物的判断能力也很差。”
“那又怎么样?”黎江笑道。
“通常,这样的人很容易被人操纵。洗车是她签的字,对不对?”
“对。”
“去桥头销赃。是她去的,对不对?”
“没错。”
“你想想,黎江,我们一直认为,郭义是被凶手雇佣的,最后郭义还被凶手杀了,也就是说,在郭义跟凶手的关系里,凶手占主导地位。但你有没有发现,在郭义跟章宁的关系里,是郭义占主导地位。郭义跟她在一起时,都是她出面。”
黎江在思索他的话。
“你的意思是,章宁不是雇佣他的那个人?”
“如果说郭义反过来雇佣她,可能更合理。而且,他都不用付报酬,章宁完全可能免费为他服务。郭义只要说几句好听的就行了。”谷平认为章宁就是那样的人。
黎江想了一会儿。
“你的猜想完全建立在她刚刚的证词上。但是,我们还不能肯定,她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也可能,她根本没去桥头见那个什么销赃者。”
“可修车的时候,字确实是她签的。”
“也许她认为不会被查到。”
谷平笑了笑。
“我想,她之所以签字,是因为她认为那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进而说明,她不是凶手,她不知道有凶杀这回事。”谷平看着黎江,放慢了语速,“想想詹丽琳家,郭义家,我们见识过凶手消灭证据的手段,他怎么会粗心到留下自己的笔记?好吧,我们先把她丢在一边。来说说郭义。我刚刚听了一遍你们在书房的谈话录音,我整理了一下,大致情况是,5月2日晚上,郭义跟章宁八点半左右在昭兰会所的后门分手,章宁去桥头见那个销赃的人,我们先假设她说的是实话……”
黎江点头表示默认。
“他们约好在犀牛旅社见面。郭义在会所后门等小巴,十点左右,章宁到犀牛旅社,郭义受了伤,身上有血。他说他跟别人打架了,但拒绝就医。他们约会结束,章宁回到会所,当时,会所内其实只有她一个人,她父亲的车停在楼下。半夜,她听到开车门的声音,于是下楼,发现郭义又坐在车里,后来,他把车钥匙给了她。”
黎江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
“郭义的车钥匙哪儿来的?”
“当然是他偷的。他当时就在会所门口,这完全说得通。”
“黎江。”谷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哪有偷车贼先偷车钥匙,再偷车的?他们都是直接撬车门上的锁,小偷也有行规,偷钥匙太冒风险了。再说他怎么知道车钥匙,在哪里?就算偷到车钥匙,他又怎么知道,那就是他看中的那辆车的钥匙呢?房间里又那么多值钱的东西,章宁房间的保险柜里还有50万现金,他干吗要冒那么大的风险仅仅偷一把车钥匙?再说,就销赃来说,车应该比手表难吧。”
黎江错愕地看着他。
“所以,你是想说……”
“我们之前是怎么认为的?郭义是被凶手雇佣的。如果他没有偷过车钥匙,那么钥匙的怎么到他手里的?”
黎江眼睛一亮。
“是凶手给他的?”
“只能这么解释。好吧,凶手为什么要把车钥匙给他?回答之前先想想,车里有血,那里是凶案现场。”
“他让郭义帮忙处理这辆车?”
谷平点头。
“八点半之前,章云海的车没离开过会所,章宁十二点回会所的时候,它也在那里。所以,詹丽琳应该就是在章宁离开会所的那段时间被害的,也就是说,是在那天晚上八点半到十二点之间。”→文·冇·人·冇·书·冇·屋←
“对,是这样。”这才,黎江答得很肯定。
“那么,凶手是什么时候把钥匙交给郭义的呢?”谷平分析道,“还是那句话,八点半以前,章云海的车没离开过会所,案件还没发生,凶手当然不会把钥匙给郭义,而十点半到十二点之间,章宁跟郭义在一起。章宁回来后不久,郭义就来了。这说明,钥匙在他们见面之前就已经给他了——所以,凶手只能是在八点半到十点之间把钥匙交给他的,这也是詹丽琳被害的确切时间。”
黎江点头表示同意,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就算知道了这点,同样无法确定谁就是凶手。因为我们不可能肯定章宁刚刚说的是不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