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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洗冤新录-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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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李大户忽然干咳了两声,包正这才醒悟,一支梅虽然是女儿身,但是现在是青年男子的打扮,此举明显有轻薄之意。于是就拉了拉一支梅的衣襟,示意她要注意自己的行为。

但一支梅非常执着,对两人声音和动作的提示都恍如未见,继续看个不停。包正感觉到不能再呆下去了,一会李大户非打翻了醋坛子不可。于是就拉起了一支梅,向李大户道:“老先生,在下忽然想起,县衙还有要事,改日再来拜会!叨扰了!”

说罢,就拉着一支梅,径直走出了房门。李大户也不再挽留,出门送客。包正和一支梅就这样有些灰溜溜地出了李府。

来到了街上,包正低声对一支梅说道:“你现在是女扮男装,你自己是不是忘了是男是女啦!”

一支梅紧皱着眉头说道:“刚才的女子,双颊呈粉色,胸口很快,呼吸很快,而且口中有一股异香,这种状况,好像是服用了桃花散所致!”

包正出于礼法,刚才并未细看,现在回忆起来,确实如一支梅所言,于是点头道:“那桃花散是何物?”

一支梅脸上忽然一红:“桃花散是——是男女间——催情之物。”

包正白了她一眼:“你就说是春药得了,何必吞吞吐吐的。那个女人是不是桃花散吃多,才会发疯的?”

一支梅道:“不仅是发疯,重者还会送命,我也都是听父亲说的,没亲眼看过桃花散。”

包正听了,脸上浮现出一阵坏笑:“嘿嘿,这个我相信,你也不用急着为自己辩白啊!”一支梅听了,扬手欲打,而包正却早就跑到一边去了。

这时,一个老者忽然出现在包正的面前,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只见他向包正一抱拳:“阁下可是包正仵作?”

包正不由一愣,仔细打量起对方来,只见老者目光烁烁,颌下银须,身上穿着一领青衣,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但却很是整洁,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说话的声音也格外清朗有力,俨然是是一位精神矍铄的古稀长者。包正还注意到,老者的右颊上有一块奇怪的疤痕,这种位置和形状,使包正想起了受过刺配之人。包正暗想:老人应该是受过刺配,那字是后来处理掉了,所以留下了这个疤痕。不过,在医学并不发达的古代,能做成如此高难的整容手术,还真是不容易啊。

那老者见了包正的神态,微微点点头:“不急不躁,观察细微,果然具有一个好仵作的气度!可否随老朽到酒肆中详谈?”

包正已经被老者身上的神秘味道所吸引,于是说道:“老丈既然相邀,小子敢不从命!”

老者又爽朗地一笑:“好!那这位姑娘也一同前往吧!看你英气内敛,也必非寻常之人。”

一支梅一眼就被老者识破,不禁脸上又泛起了红晕。包正心中也暗暗佩服:“好锐利的眼光,丝毫没有老眼昏花,看来,更不是寻常之辈呀!”

在老者的引领下,来到了路旁的一家酒肆。待老者坐定了,包正拱手道:“还未请教老者丈高姓大名?”

那老者手拈银须道:“山野之人,早将名姓忘了!老朽在深山采药,都听说包仵作你独具慧眼,断案如神。年纪青青,就有如此成就,前途不可限量啊!”

包正连连谦逊道:“老丈说笑了,古人云:学无止境。小子只是仗着一些小聪明,碰巧破了几个案子,还差得远呢!老丈来此,不会是专程来夸奖我的吧?”

老者点头道:“我是有一些陈年旧事,想与包仵作一叙,不知阁下肯听我这个老朽絮叨否?”

包正连忙说道:“长者垂爱,不吝赐教,晚辈求之不得!”

老者于是反问道:“你看我脸上的伤疤,是何物所致?”

“恕晚辈冒昧,应该是刺配之后,又用药物将字迹消除,因而留下的疤痕。”

“不错!那你来说一说,老朽以前是做什么的?”

“莫非您老从前也是一名仵作?”

“哈哈,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盛名之下,果无虚士,老朽今日不虚此行啦!”

包正深深地意识到,老者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于是也不急着追问,静静地等待老者自己讲述。

那老者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就打开了话匣子:“老朽生在一个仵作世家,所以年纪青青,就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仵作,就如同现在的你一样。但是,那一年,我遇到了一个极为罕见的案子。这个案子,凶犯的手法,可谓是残忍之极!他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极有身份,受害者乃是他家的仆人。他先做了一个大木桶,约有一人多高,里面放了清水,再放入石灰,搅拌均匀,然后把被害人头朝下,倒置于木桶之中,再压上盖子。片刻之后,其人立死。这种案子,包仵作可曾见过?”

包正听了,立刻色变,失声叫道:“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老者继续说道:“被害人进入木桶之后,必然被石灰呛出血,但是血迹见石灰即回。血凝滞于面,也因为石灰的药力而解。被害人死后,用清水冲净,则毫无伤痕可验,与正常死亡没有两样。这种案子,古以有之,称为‘游湖案’。”

包正口中喃喃道:“游湖案!我被那个李大户骗啦!”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三十三章 仵作的悲剧

老者听了包正的话,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当时也未察觉,回家之后,查阅了祖上留下的笔记,这才发觉有异,于是我就趁着夜深人静,悄悄潜入那户人家,溜进了停放尸体的柴房。”

包正插话道:“您老要二次验尸?只是为何不以仵作的身份行事,偏偏偷偷摸摸,只怕要授人以柄啦!”

老者点首道:“我当时也是年轻气盛,做事草率,如果要有你现在的谋略,也不致于此啦。当时,我就撬开了死者的嘴巴,果然闻到了一股石灰味。这就更加证明了我的推测,我当时心情之激荡,相信你一定可以理解吧。”

包正点点头:“还有什么比揭示事情真相更令人兴奋的呢!”

“确实如此,我行事虽然有些莽撞,但也知道需要又充足的证据。于是就取了两个棉球,用细棍探入死者的耳孔之中。因为我知道,死者口鼻之中的石灰可以洗去,但是耳朵中必定还有残存的石灰。当我将棉球取出之后,上面果然沾有石灰!”

包正听了,若有所悟:“死者入木桶时,必定有石灰由鼻窍呛入颅内,如果将死者的头颅打开,也一定能揭示真相!”

“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于是就潜出了大院,向县令禀告了我的新发现。谁知,却被县令训斥了一顿,还说我私闯民宅,乃是违背了国家的法令,如不是破过几个大案,就要拿我问罪!”

包正沉思了片刻道:“必是那家贿赂了县令,企图蒙混过关,所以县令才不准备深究!”身边的一支梅听了,心中暗道:“这个,你当然有切身体会啦!”

老者又接着说道:“我年少气盛,就与知县争辩起来,发誓要为死者伸冤。知县盛怒之下,就解了我的差事,还断了我个夜入民宅,知法犯法之罪,处杖刑二十。我自然不肯屈服,于是就上告到府里。知府大人听了,就把案子发回县里重审,要开棺验尸。我当时想,只要一开棺,取出头颅一验,立刻就可真相大白——”

说道此处,老者渐渐激动了起来,红润的脸色也渐渐发青:“你猜,开棺之后,会是怎样?”

包正也大惊道:“难道里面是一具无头死尸!”

“正是!当时人们都乱成了一团。我于是就说,死者单单不见了人头,正是说明案犯心中有鬼,这才取走了人头,应该立刻将杀人者绳之以法!没想到——”

“没想到最后被绳之以法的人却是您老吧!”包正试探着说道。

“正是!知县当时就判了我掘墓盗走人头,企图嫁祸于人之罪,取了一个三十六斤的木枷,戴在我的脖子上,然后脸上刺字,发配岭南。在发配的途中,我被一伙强盗劫下,就落草为寇。后来又偷偷跑掉,隐姓埋名,至今已三十多年矣!”

包正听了,半晌不语。老者又端起一杯酒喝了,这才慢慢恢复了平静,然后对包正说道:“包仵作,听了老朽的故事,你有何感触,还要不要当一名仵作啦?”

包正忽然嘻嘻一笑:“要,当然要当了。不过,要想和那些贪官污吏、狡猾的罪犯周旋,不仅要做一个高明的仵作,更要做一个聪明的仵作,这样,才能斗得过他们!”

老者死死地盯着包正的双眼,猛地一拍桌案:“好小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说罢,取过旁边的包裹,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本本发黄的小薄书。老者爱抚地轻轻摩挲着,就像抚摸自己心爱的孩子一样。

许久,才郑重地对包正说:“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一点体会,全是关于验尸的,历经了七代人,只是到了我这辈,就断根了。每想到这些,我就夜不能寐,真是愧对祖先啊。如今我老了,无儿无女,而且也早就被逐出了仵作这个行当。包仵作,你要是不嫌弃,就赠与你啦!总不能把祖宗的心血带到棺材里啊!”

包正听了,也不禁动容,这可是老者几代人心血的结晶啊!自己虽然拥有现代的一些科学知识,但是由于缺乏相应的工具和设备,发挥不出多大的作用。如果能将古代仵作的验尸技法和自己私家侦探的技术结合起来,融会贯通,那自己可就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啊。

于是,看着老人手中的包袱,竟然不敢接过。老者笑眯眯地说道:“怎么?包仵作是嫌弃它不值一看嘛!”

包正听了,连忙双手捧过,口中说道:“老人家对包正如此厚爱,请受晚辈一拜!”说罢,就手托包袱,跪倒在地。

老汉连忙用手相搀:“何必拘泥世俗繁琐的礼节,只要你能使沉冤昭雪,也就不枉我赠书之意啦。”说罢,又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哈哈,仵作都好酒,验尸之前喝一口,能使正气长留心间;验尸之时含一口,能避邪秽只气;验尸之后,将酒喷于炭火之上,再从上面走过,可保邪恶不入。哈哈,年轻人,你还要多锻炼一下酒量啊!”

包正点首受教,老者于是站起身来,哈哈笑道:“如今去了背上的包袱,身子也轻健了许多,年轻人,好自为之!”说完,就昂首而去,那衣袖被风吹起,猎猎而舞,使老者飘飘欲仙。

包正出神地望着老者远去的背影,恍如梦中。

忽然,一支梅焦急地对包正说道:“咱们赶快回李大户家,重新验尸!”看来,他也是受了老者那个游湖案的启发。

包正也终于回过神来:“对对对,万一要是再弄出一个无头案来,可就麻烦了!”于是赶紧算了酒账,出了酒馆,反身又回到了李大户的门首。

包正扣打门环之后,还是那个小厮开门,他一见包正去而复返,脸上不禁露出惊讶之色,口中说道:“包——包大人,您又回来了。”

包正不露声色地说道:“刚才的验状有些不妥之处,还需要和你家老爷商量,麻烦你通禀一声。”

那小厮道:“包大人,老爷和李保甲出去了。”

“什么时候?”

“就是你们刚走之后。”

“去了何处?”

“老爷说既然张先生的尸体检验完了,就不要在家里停放,于是就令人抬去火化了。”

“什么?火化!为何不找一块坟地安葬?”

“老爷说,张先生是外地人,火化之后,方便将来尸骨还乡。”

包正听了,不禁连连顿足,自己一时大意,竟然叫狡猾的李大户钻了空子。看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啊!

就在包正发愣之际,一支梅却拉起他的衣袖,向城外的焚骨场飞奔而去。当二人气喘吁吁地赶到之后,只见一名家丁,正往一个瓦罐中捡拾烧完的骸骨。那骨头早就变成了碎碎的一堆,根本就辨别不出形状啦!

包正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脑中顿时轰鸣不止。幸好旁边的一支梅见他面色不对,及时地将他扶住,这才没有跌倒。

这时,李大户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包仵作,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哪!唉,不过,你还是来迟了一步,没有赶上见张先生最后一面。要是由你这个仵作来送张先生最后一程,他的黄泉之路也能更太平啊!”

包正望着他故作惋惜的脸上隐藏不住的笑意,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今天,他败了,而且败得很惨,败得无话可说。他真想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光:“包正啊包正,当上仵作之后,你太顺利了,简直就是一路顺风啊,于是,你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自以为是、自高自大、自不量力起来啦,以为在你的手里,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可笑啊可笑,你这个坐井观天、目光短浅的家伙,就应该有今日之败!”

包正终于清醒啦,他抚摸着怀里的包袱,一股浩然之气从他的身上升腾而起,他心中暗暗发誓:“我包正一定要成为最出色的仵作,一定要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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