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冤新录-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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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正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心里琢磨道:“你这幅样子和干尸差不多,是挺怕人。不过我起码还得好几十年才能和你比肩。可是我要是找不到饭吃,恐怕几天就变成死尸了!”
老者见包正不为所动,就又说道:“年轻人,看你穿着青衫,也是个读书人吧。可是你知道吗,仵作这个行当,乃是最为低贱的,一旦当了仵作,原来的功名立刻就会被革去,而且三代之内,连科举都不能参加!”
可是很快他老人家又失望了,包正刚刚从现代借尸还魂而来,对于古代科举的重要性,理解地还不够透彻。他对老者说:“老先生,要是饭都吃不上,还能想着科考吗?”
老人无奈地点点头:“好吧,别人都挑三拣四的,我这里好容易来了一个,却推三阻四的。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收下你吧。唉,我刘团头(仵作也称团头)要不是老了,不干了,还轮不到你呀。”
包正心头一喜:终于找了个职业,这下好了,自己和老娘就不会饿肚皮了!
谁知刘仵作却又说道:“仵作这个行当,虽然人们都不愿做,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了的,我还要考一考你!”
包正又是一阵懊恼:“您老怎么这么认真啊,反正也没别人报名,这个名额怎么也会落在我的头上。”
刘仵作听了,却皱起了眉头,双眼忽然露出了两道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包正,看得包正心里一阵阵发毛。
老仵作忽然厉声说道:“年轻人,你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仵作虽然低贱,但绝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行当。验伤捡尸,毫厘之差,却攸关人命。临场之时,若定验不明,难免沉冤不雪,真相难明!咳——咳——”
老仵作越说越是激动,最后竟然连连咳嗽,说不下去了。
而包正也听得汗流满面,心中不由对老者多了几分敬重。
老者咳了半晌,这才缓解过来,正色问道:“你来说说看,如何判定一个上吊之人是自缢而亡?”
包正思索了一会,也认真地回答道:“先检查绳索悬挂处,该处应该有绳索通过的痕迹,以及上吊之后挣扎而引起的多条绳印;再检查舌头是否伸出,头、脚离绳索及地面距离各是多少,有无大小便失禁。若舌不出、索迹不郁,难定缢死。”
老者听了,脸上也渐渐露出满意的神色:“好,年轻人,真看不出,你还是真有当仵作的潜质啊!好,好,就用你啦!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包正欣喜地回答道:“前辈,在下名叫‘包正’,包龙图的包,浩然正气的正。”
老者听了,拿起了桌案上的纸笔,工工整整地在纸上写出了“包正”两个字。这大概是他的笔下所填的唯一的一个活人的名字,以往,都是给死者填验状了。就这样,包正这个现代的私家侦探,就成了南宋的一个小小仵作。
老仵作找到了一个满意的继承者,老怀大慰,灰蒙蒙的脸上也有了神采,他对包正说道:“包贤侄,今后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可以找老朽参谋一下,或许能帮你一把,毕竟和死尸打了一辈子交道,还是有一些体会的。”
包正连忙抱拳致谢,他感到,老人的心地还是很善良的。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高声喊喝:“考中者快到天井集合!”
包正于是和老仵作一起赶去了,只见那里已经齐刷刷地站好了六队人马,每队四五人不等,因为当时朝廷设有六部,分别是:吏部、礼部、兵部、刑部、民部、工部。所以个州县也都分类招募各门的官吏。包正见他们服装各异,看来都是新招募的人手了。
原来,在南宋时候,地方事务繁杂,一个县衙,大概需要150多个人手。而且多半都是由地方负责招募,没有品级,只是由地方备案,再上报朝廷即可。由于南宋偏安一隅,国力嬴弱,所以饷银也由地方自行解决。
包正来到近前,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到哪里,干脆就自己单独站成一列。这时,只见先前的那个戴眼镜的夏主薄手里端着一张纸,高声宣读起来:“这次共招募31名,下面我宣读一下名单:雷黑子………………”读到最后一名的时候,终于念道了包正的名字,后面还说出了职业“新任本县仵作”。
其他人听了,都惊诧地看了包正几眼,落第的包秀才竟然当了仵作,确实有点出乎意料。只有那个雷黑子走了过来,用大拳头轻轻在包正的前胸砸了一下,亲热地说道:“包兄弟,以后你和洒家就是同行了,欢迎,欢迎!”
看着这个直爽的大汉,包正也只好呲牙咧嘴地点头不已了。
接着,夏主薄又说明了个个职务的饷银,雷黑子的都头最高,每月的饷钱是10贯,也就是大致相当于10两银子。其他少一些的,也有五六两,最后念到包正时,却变成了两吊零500个大钱。(古代1000枚制钱为一吊或一贯,大致相当于一两白银;而黄金的价钱一般是白银的十倍。但南宋时黄金短缺,所以价值偏高。)
包正听了,心中暗叫不公平,仵作地位之卑贱,由此可见一斑。他不由看了看旁边的老仵作,只见他也正无奈地望着自己,二人唯有会心地一起苦笑。
最后,夏主薄又说道:“各位今天就请回吧,走的时候领取自己的衣物,以后就是衙门的人了。明天五更点卯,各位不要误了公事,县太爷的板子可是不留情面的。”
众人一起应答了一声,领了官服,就纷纷出了县衙大院。出门之后,雷黑子就吆喝起来:“各位兄弟,今天小黑做东,咱们找个地方庆贺一下!”
立刻就有人响应,也有一部分推脱家中有事,就抱拳离去了,最后只剩下了十余人。包正想到家中老母还饿着肚皮,也想告辞回家。却被雷黑子一把拉住,口中说道:“包秀才,你不嫌弃仵作低贱,实在令洒家敬佩,今日一定要一醉方休!”
包正被他钳子一般的大手抓着,也无法脱身,只好一起随着一起去了。
第一卷:锋芒初露龙游县
第七章 义结雷黑子
很快,小黑就率领众人,来到了一个酒馆前。包正来到南宋,还是第一次进饭馆,不由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醉仙居”三个黑色大字,下有一联“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字迹潇洒飘逸。
门前的小二身着青布短衣,见了小黑众人,立刻满面堆笑:“各位客官,里面请!”众人进到里面,拣了一张大桌,做得满满的。
有一个店小二拿着一块白布手巾,一边擦抹桌子,一边询问道:“各位客官,想来点什么,小店煎炒烹炸、应时溜炒、一应俱全。”
小黑听了喝道:“不必聒噪,大鱼大肉尽管上来就是。对了,先上两坛好酒。”
小二应了一声,下去准备去了。少时,酒菜上来,小黑先提起了一坛酒,拍去了上面的泥封,满满地给众人各筛了一大碗,然后双手端起,朗声说道:“各位哥哥兄弟,以后咱们也就在一个衙门口混事了,大家彼此间也要有个照应。来,我先干了!”
说罢,把大碗凑到嘴边,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众人见他喝得豪迈,也都随着干了。包正在现代社会经常出没于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练就千杯不醉的酒量,可谓是久经考验,于是也想随着一口气干了。可是,酒刚一到嗓子,就感觉火烧火燎,仿佛吞了一口烈火相仿,顿时呛得咳嗽起来。
包正不由心下气恼:“这副臭皮囊,不仅力气太弱,连喝酒也不行!”旁边众人见他犹如猴吃辣椒一般,也都窃窃而笑。
店小二急忙过来道:“诸位客官,这酒乃是小店自酿的土酒,力气甚大,见谅见谅!”
小黑见了,就连忙说道:“包兄弟不善饮酒,就请慢慢啜饮,不要理会我这个粗人。”包正听了,心下感激。拿起桌上的一双竹筷,刚要夹几口菜,压一压酒劲。
旁边却有一个读书人煽风点火说:“不可,不可,小黑哥做东,这个面子怎么也得给吧,包正兄弟也不必客气了!”立刻又有几个人随声应和。
包正无奈,只好又端起了大碗,运了运气,然后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淋漓的酒水,顺着嘴角滴落下来,把胸前的青衫沾湿了一大片。
包正把一大海碗的酒都干了,然后亮了亮碗底。小黑见他喝得艰难,连连夸奖道:“好汉子!”
刚才那个读书人见了,高声喊道:“小二,快上一笼包子,叫包秀才压压酒!”立刻就引来一阵哄笑,显然都是知道“包子”典故之辈。
那小黑并不知情,也不以为意,连忙招呼喝酒吃菜,一时间众人吆五喝六,喝得热火朝天。包正喝了一碗酒之后,就觉得腹中好像点了一团火一般,一个劲地翻涌。心里明白,刚才的酒劲并不甚大,也就是四五十度的光景,可是这个身体却偏偏享受不了。实在是郁闷之极。
不一会,两坛酒就见底了。小黑已经喝了十多碗,却还是不肯罢休,又向伙计要了一坛,最后,众人都喝得东倒西歪,醉眼迷离了。
这时,小二端上了几笼肉馅包子,包正想到家里的老母还饿着肚皮,而现在又没有钱来买吃的,不如就偷偷拿几个包子回去吧。
于是,趁着众人醉眼朦胧之际,偷偷取了几个包子,塞在袖子的暗兜里。谁知,他的这些举动,都落在先前讥讽他的那个读书人眼中。只见那人手指着包正道:“大——大家请看,包子——包子秀才开始偷包子啦!”
包正听了一惊,刚拿起的一个包子不由掉在地上。其他人也都乘着酒兴,放肆地大笑起来。包正本来喝了一碗酒,脸上已经泛红,这下,红得更厉害了!
小黑也面带不悦之色:“包兄弟,你要吃就痛痛快快吃嘛,何必藏藏掩掩的。”
包正无法,也只好实话实说道:“小黑哥,实不相瞒,家中已经断炊,老母还在家中忍饥挨饿,所以——所以才——”
旁边有人笑道:“包秀才不要折谎了,恐怕你是要留着包子,回到家中,躲在被窝里慢慢品尝吧!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那小黑却瞪起了眼睛:“诸位不要取笑,洒家这就送包正兄弟回去。小二,取一个食盒来,装几笼包子。”
不一会,店小二装好了包子,小黑提着食盒,会了钞,就向众人一拱手,和包正一起出了酒馆。众人见了,也都说说笑笑、指指点点地散了。
到了外面,被风一吹,包正和小黑都有些酒气翻涌,于是就相互搀扶着,慢慢来到了包正的家中。
到了门口,包正说道:“小黑哥,前面就是寒舍。”小黑这才晃晃脑袋,仔细打量了一下,立刻就皱起了眉头,然后也不用包正领路,径直来到了院里,打开屋门,就走了进去。
屋中的包母听到了动静,连忙询问道:“是正儿回来啦?”然后就走了出来。迎面正碰到了小黑。包母不由一愣,以为又是黑霸天一伙前来逼债,顿时吓得后退几步,靠在了屋门上。
小黑见了包正家里的光景,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这时,包正也随着进屋,对母亲说:“娘,这是孩儿的朋友,名叫小黑,是来探望您老的。”
包母听了,这才放心,殷勤地把小黑让到了里屋。小黑把食盒递给了包母,嘴里说道:“你是包正兄弟的老娘,也就是我小黑的老娘,老娘在上,请受小黑一拜!”说罢,就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包正见雷黑子如此重情重义,确实是个可交的汉子,他想到了古人最重结拜,于是对他抱拳道:“小黑哥,承蒙不弃,不如咱们就义结金兰如何。”
雷黑子听了,咧开了大嘴道:“好!难得兄弟你如此孝敬老母,洒家最重忠臣孝子,敬仰还来不及呢,怎敢嫌弃!”
于是,二人就乘着酒兴,一起跪在地上,对着拜了八拜。小黑对天发誓道:“洒家雷黑子,今日与包正兄弟结为异姓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黄天厚土,不背此誓!”
包正也学着说了一遍,二人又一起给包母叩头,然后才相扶着站起身来,相视而笑。包正觉得一股暖流在心中荡漾:贫贱之交,才见真情啊!
那小黑连连催促包母,赶紧用饭。包母见儿子结拜了一个有本事的,又听说在县衙里找到了差事,自然是老怀大慰,这包子吃得分外香甜。看得旁边的小黑和包正心里也倍觉温暖和甜蜜。
小黑又和包正盘桓了一会,就有些不胜酒力,于是就把兜里剩下的一把银子掏出来,塞给了包母,然后就告辞回家。包正把他送走之后,也就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包正在睡梦中被母亲叫醒,感觉到头疼欲裂,显然南宋昨天饮酒留下的后遗症。包正怕误了点卯,赶紧穿上公服,草草洗漱了一下,就奔出了家门。临出门前,又把从他那个时代偷渡来的几样随身法宝也带在身上。
包正急匆匆来到县衙门口,正好碰到了小黑。他见了包正,立刻咧开大嘴,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