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科医师-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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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萧白的治疗确实高明,他顺利地将雨默的恐惧过渡到了悲伤。我回想了一下萧白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治疗,看似无章可循,乱七八糟。其实每一步都高明得很,而且衔接到位,不快不慢刚刚好。
刚开始的影子游戏,看似就是在玩一个非常简单的游戏。其实就是为了通过游戏淡化雨默对影子的抗拒和恐惧,就好比老鼠和米老鼠一样。孩子们都害怕老鼠,但换个滑稽可爱的米老鼠就不一样了。他们会因为喜欢米老鼠,而渐渐淡化对老鼠的恐惧。
当萧白观察到雨默已经不再那么抗拒和恐惧自己影子的时候,开始进行戏剧疗法。通过写剧本和演绎的方式,让雨默自己去觉悟,去感受自己妄想幻化的荒谬和可笑。这两个游戏次序不能颠倒,因为如果一开始就进行戏剧疗法的话,雨默肯定会因为太恐惧影子而抗拒。
还有穿插在这两个游戏中的灯管偷减,这其实是一种不知不觉间的脱敏治疗。用游戏转移雨默的注意力,让影子逐渐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这种出现可以说是难以察觉的。连我都没有发现灯管在逐渐减少,我只记得之前我一直在怪这个家伙推卸责任,丢出两个游戏拖着雨默的病赚治疗费。
然后是这个心理治疗,短短的几段话其实合并了精神分析、认知、阐释……多种心理疗法。让雨默明白自己恐惧影子的真正原因,引发出她内心的悲伤,并用悲伤来代替和对抗恐惧。最后再进行瞬间出现多个影子的暴露冲击疗法,让雨默暴露在让她恐惧,而且强度更大的环境中。这一切都很顺利,萧白早就算好了每一步,而且是无懈可击的每一步。
我不知道别的精神科医生是怎么治病的,但萧白的医术已经让我大开眼界。他有自己的一套独特疗法——萧白疗法。集各家之所长,融会贯通于对病人的治疗中。精神和躯体同时下手,不再拘泥于过去的理论和常规治疗手段。他的目标就是疗效,他的治疗不择手段,甚至病人的怪罪和误解他都完全不放在心上。
萧白是一个完全无法定义的疯子,他的医术也因此潇洒得一塌糊涂。
雨默就这样在四个影子的陪同下哭泣了整整一个小时,萧白一直半坐在办公桌上静静地看着,什么也不说。显得冷酷无情,这就是他想给雨默的身份——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专家。
我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反正他为了治疗雨默的病,还事先通知过雨默的家人,让她家人尽量少来看她。给雨默营造一个无依无靠的环境,就连他自己在雨默面前也是不苟言笑,一脸严肃。反正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可能他正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雨默独立坚强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萧白终于开口了,“雨默,告诉我,现在你分清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真实了吗?”
雨默抹了抹眼泪,“是的……萧医生,我分清了。”
“你愿意从这个梦中醒来了吗?”萧白问。
雨默点了点头。
“你还会害怕你的虚幻吗?”萧白指着雨默的影子问。
雨默摇了摇头。
萧白终于站了起来,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雨默,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很好,你做得非常好!你是个坚强的姑娘,你敢于面对这一切,这非常不易。”
然后他又给我丢了个眼神,让我过去将雨默搀扶起来。
萧白望着雨默,鼓励着她:“把眼泪擦干吧,一切都会成为过去。无论什么事,只有面对它、正视它、接受它,最终才能真正放下它。明白吗?”
雨默点了点头,“谢谢你……萧医生,我好像一下想明白了很多。”
“嗯,你是个有悟性的姑娘。你很聪明,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萧白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和唐平出去晒晒太阳吧。”
雨默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将手伸向挡帘,又顿在半空中,接着自嘲地摇了摇头。
窗口的阳光倾泻在走廊里,雨默站在光与暗交汇的边缘。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一把拽住我的手。我知道她需要勇气,朝她点了点头,“来吧,第一步!”
没想到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劲这么大,将我的手狠狠捏了一把,才跨出了第一步。她的影子随着她的躯体,丝毫不差地出现在阳光之中。她站在光明的地方,看了一会儿自己黑暗的影子,“阳光真暖。”她说。
我抽出被拽得生疼的手,用力地甩了甩,点了点头,“嗯。”
萧白站在门口双手抱臂地看着这一切,他笑了笑,“你们出去走走吧,我还有活儿要忙。”
我和雨默一起走出女病号楼,走到阳光底下。这所精神病院里没什么风景可看,大铁门,水泥路,两旁是草地,草地上连花都没有。我和雨默在草地旁坐下,雨默揉了揉眼睛,“好久没见阳光了,一下感觉好刺眼。”
“但阳光很暖,不是吗?”我说。
雨默点了点头,“痛痛快快哭了一次,感觉心里舒服了很多似的,很奇怪的感觉。”
“哭也是一种情绪上的释放吧,有时候痛痛快快哭一场没什么不好。”我说。
“你哭过吗?”她问。
我一愣,“谁没哭过啊?婴儿从出生就会哭。”
“我说长大以后。”她说。
我摇了摇头,“男人是不能哭的,男人的眼泪只能往心里流。”
“难道哭是女人的特权?”她问。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她歪起小脑袋看了我一会儿,“那你最痛苦的时候会干什么啊?”
“弄死我自己,或者弄死别人。”我下意识地答道,然后我自己都愣住了。
雨默撇了撇嘴,“你们男人真可怕!”
“我开玩笑的……”我赶紧说道。
她斜了我一眼,“有这么可怕的玩笑吗!”
我干笑了几声以掩饰心中的不安。
沉默了一会儿,雨默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我知道为什么男人不能流泪了!”
“为什么?”我问。
“男人要是也会流泪,那女人的眼泪就不珍贵了,他就不会心疼女人的眼泪了呀!”她天真地歪着小脑袋说。
“哦,原来如此!”我认真地点头回应道。
她看了我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真呆还是假呆。”
“我……我怎么了?”我一愣。
“我刚刚讲了一个笑话,你应该笑起来才对!”她有点生气地撇了撇嘴。
“哦!哈哈哈哈哈!”我赶紧大笑了几声。
她又白了我一眼,“笑得真假。”
我沉默了,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就这样抬头望着天边慢慢挪动的云,享受着这个精神病院的下午,连沉默都暖洋洋的。
“你信感觉吗?”雨默突然问道。
我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不该信。”
“我信。”她说,“你给我的感觉很特别,第一眼看到你就有一种由来已久的熟悉感。仿佛你就一直住在我家隔壁,一墙之隔,我从没见过你,却知道你一直就在那边。”
“我知道,其实你早就认识我。”我说。
她愣了愣,“是吗?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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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世吧,可能。”我将这个话题拐了个方向。
她歪了歪小脑袋,看了看天,“前世?真的有前世么,前世我们又是什么样子的?”
“前世……你是一只小白兔。”我说。
“你呢?”她问。
“我是一只小老鼠。”
“我讨厌老鼠。”
“嗯,所以你一直躲着我。”
“然后呢,没有故事吗?”
“在想。”
“想出来没?”
“有一天,贪玩的小白兔落入了猎人的陷阱,被猎人关在笼子里带回了家中。小老鼠就一直住在猎人的家中,小老鼠和小白兔就是在那里第一次相遇的。”
“小老鼠救了小白兔吗?”
“没有,小老鼠只管偷吃,对这一切漠不关心。”
“果然,老鼠就是讨厌,就会偷吃!”
“但猎人的家中有一只猫,很威武的猫。小白兔喜欢上了那只猫,猫也隔着铁笼一直和小白兔说着绵绵情话,它们对彼此都有好感。小老鼠就趁着它们在热恋的时候继续偷吃,偷了很多很多吃的。”
“后来呢?小白兔怎么样了?”
“小白兔被猎人养了一段时间,入冬了,猎物少了。小白兔也已经长大了,猎人准备杀了小白兔做一顿丰盛的晚宴。”
“啊!那猫会不会救小白兔啊?”
“不会,猫的主人是猎人。只要猎人还在,就会带回更多的小白兔,小白兔对猫来说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一个玩伴。”
“唉……”
“就在前一天晚上,小老鼠幸灾乐祸地跑到小白兔的铁笼前说:‘嘿,你明天就要被杀了。’小白兔说:‘滚开,讨厌的丑东西!猫会救我的,他是我的王子!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他也会杀了你,用他锋利的爪子切开你的喉咙!’”
“小白兔真傻。”
“小老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它嘲讽地笑了笑,回到老鼠洞里美美地睡自己的觉。它知道猫一点都不在乎这个,猫还等着猎人做好晚餐后能分一杯羹呢。”
“然后呢,小白兔怎么样了?”
“第二天下午,厨房里传来了磨刀声,一声一声地刺着小老鼠的耳膜。它钻出洞口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猫也在厨房里,所以它决定再去看看小白兔。它来到小白兔的铁笼边,看了看缩在角落里发抖的小白兔,心中浮起了一种前未有过的感觉,突然间它想帮帮小白兔。”
“小老鼠这是怎么了,它不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吗?”
“不知道,反正小老鼠就是想帮帮小白兔,所以它朝小白兔小声说道:‘别怕,我会救你的。’小白兔看了它一眼说:‘滚开,救我的是我的王子,不是你!’小老鼠想了想,说:‘其实就是猫叫我来救你的,他负责在厨房看住猎人,我来咬开拴住铁门的绳子。’”
“小白兔相信了是吗?”
“嗯,她信了。小老鼠咬断了绳子,打开了铁笼。它对小白兔说:‘猫让我转告你,让你快逃,逃了就不要回来了。他只想你过得幸福快乐,只要知道你是幸福快乐的,他就会很开心。’”
“然后呢,小白兔也相信了对吗?”
“小白兔流下了热泪,她觉得猫对她真好。她朝厨房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身逃了,空中飘荡着她幸福和痛苦的热泪。小老鼠站在门边看着逃跑的小白兔,脸上挂着一丝幸福的笑意。就在这时候猫从它背后猝不及防地扑了上来,狠狠地将它的身体撕碎,小老鼠是脸上带着笑死去的……幸福的笑。”
“不要!我不要这个结局!我不要!”雨默抓着我的肩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摇着我的身子,“不要这个结局好不好,换一个结局,换一个圆满的结局。”
“傻丫头,这不过是个故事。”我说。
“故事也不要,我不要这个结局,换一个结局。”她说。
“可我已经讲完这个故事了,还怎么换呢?”我问。
“小老鼠爱上了小白兔是么?”她突然问。
“不知道,连小老鼠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爱上了小白兔。”
“小白兔呢,小白兔后来知道小老鼠为她做的这一切么?”
“不知道,故事已经完了。故事的最后小白兔还是对猫的爱深信不疑,猫一直是她心中的王子,她的幸福和感动与小老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她揉了揉眼眶里的泪。
“这不过是个故事而已……”我安慰道。
“我讨厌你!我更讨厌你这个故事!”她突然站了起来,小手握拳,朝我大声喊道。然后一转身逃回了女病号楼。
我看着她的背影,她就像那只逃跑的小白兔,跑得那么惊慌失措,那么令人心悸。
呆坐在那儿的我,就像一只小老鼠。
故事里的人说了一个故事,那是故事里的事。故事里的人不知道,这其实都是同一个故事。是还是不是?故事里的事。
第十章 无法定义
精神病院里来了个作家,不知道算不算作家,反正我以前经常看他写的东西。他其实也是个疯子,他写的东西很杂很乱。悬疑、玄幻、社科、童话……他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而且经常写了一半就不写了,是个非常任性的作者。他换过不少笔名,但无论他写什么,我都能在文中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而认出他来——生活的味道。
据说他入院时极其潇洒,微笑着朝萧白自我介绍道:“李林麒,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伴有相对稳定的妄想,无幻视幻听等知觉障碍。我是一个完全配合治疗的病人,我知道萧医生您很辛苦。”
萧白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病人,“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妄想主要是什么内容吗?”
他笑了笑,“我觉得这个世界都是我创造的,包括你,这一切都是我写的一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