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魂罐-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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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见我鞠躬,笑着朝我竖起拇指,然后领着我们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却见到眼前出现一块空地。此时月亮初升,一抹冷辉洒在山上,就见到那空地上乱石零落,竖着几根石柱。石柱上刻着一些远古图腾,有一些鸟兽的样式,更多的还是太阳纹。这里的一切都告诉我们,这座山与太阳息息相关。
“老王。”我把落在队伍最后面奄奄一息的王富贵喊过来。他刚晕完船就被强行拉着爬山,此刻看起来有点体力不支了。小歪在一边扶着他,他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一块石头上,嘴里骂道:“他娘的,老子要废了。”
我也顾不得管他废不废,指着面前的乱石堆有点兴奋地说道:“你看看这个。”
“这些是什么东西?”王富贵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景象。
“羲和族的祭祀之地。”我慢慢走进那片乱石堆,触摸着那些图腾柱,还有石椅、石桌、石灶。这些东西都在岁月中磨砺了几万年之久,有些早已看不出它们本来的样子了。其实,这座山在几年前就已被开发成旅游景点,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不太兴旺。当地政府倒是对这些东西多有保护,再加上历朝历代这座山都属于本地两大家族的私产,眼前这些物件并没有遭到太多的人为破坏。
“哥,这是古人类活动的遗址么?”小桃在一边拿出相机,不断地拍着照,“崇拜太阳图腾的应该是东夷人吧?你说的羲和族是不是就是东夷人的祖先?”
“不错,这里就是一处典型的东夷人遗址。”我一边看一边走。月光洒在那些来自于远古的图腾岩画上,我穿行其中,一时竟有些恍惚。
我想象着数万年前的画面:我们的祖先从溶洞里走出,追逐太阳而居,千辛万苦终于来到这座山中,他们发现太阳竟是从这里升起的,于是便开始膜拜这个让世界充满光明、带来温暖、使万物生长的神灵,也留下了这些历经几万年后,还能让后人缅怀他们的印记。这些石柱、石桌才是真正的神物,无论什么值钱的古董,都比不上这些东西的一丝一毫。
“你们快来看,”小桃突然停在一处山壁旁边,朝我叫道,“这是写的什么?”
我拖着王富贵过去,毕竟我们这一群人,真正在古董这行里的,也就是我跟他两个人了。走到近前,我们发现那是一处石壁,石壁上写了两个象形字,字迹尚清晰可见,不知是哪个朝代的人刻上去的。
“汤……”王富贵眯着眼努力地辨认着,然后一歪脑袋,指着下面的一个字问我道,“这下面是个啥?怎么还画了个鸡巴?鸡巴汤?”
“什么鸡巴?”我啼笑皆非地举起手电筒照了照,见到下面那字的确有些像男性生殖器。小桃在一边红着脸不敢再看。待看清楚那个字后,我不禁笑骂道:“什么鸡巴,这是个谷字儿。”
“汤谷?”说罢,我跟王富贵同时愣了一下,连忙用手电筒往前照了照,不由得立刻浸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再往前两米,就是一道悬崖,山崖下面隐隐传来阵阵水声。王富贵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口里骂道:“差点儿他妈的掉下去。”
“这就是汤谷?”我壮着胆子走到悬崖边,伸长脖子往下看了看,就见下面是个山口,隐隐有雾气蒸腾,竟真像是一锅白汤一般。
“哥,你听。”小桃侧着耳朵像是听到了什么东西。
“听什么?”我除了偶尔吹过的风,隐隐的水声外,什么别的声音也听不到。
“小熊,”小桃抓住我的胳膊激动地跟我说,“小熊在下面。”
我又凝神侧耳细听了一下,这才发现那山谷里传上来的水声中,还夹杂着几声狗叫,听上去像是小熊的叫声。我也激动起来,小熊果然没有出事。不过,它是怎么跑到下面去的?隔着水汽,只能听到叫声,却看不到它到底身在何处。
“这里能下去么?”我叫过哑巴问道,“我们要下去。”
哑巴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最终还是点点头,转身朝一边走去。
我们赶快跟上。
天台山并不太高,海拔230米左右,与其他地方的雄山峻岭比起来,算是小得可怜。可就是这个地方,却聚集了很多雄山峻岭没有的特质。
这里气候适宜,光照充分,适合古人类在此繁衍、活动,所以才有了山下6000年前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尧王城。
最早出现在这里的羲和部落,是东方文明的起源。“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无迫。”这是《离骚》里的一句诗,说的就是羲和。羲和是帝俊的一个老婆,她为帝俊生了十个太阳,每天用马车拉着一个太阳从汤谷升起,到虞渊落下。周而复始,所以就有了这世间的万物变化。日升日落,让人们跟着她的足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羲和就是东方世界的太阳神,在这座山上还有一座羲和老母庙。
远远看到那座庙时,我还以为它就是昨夜阿二出事的那一座,来到近前才觉得有些失望。这座庙看起来刚刚翻新过,建筑也比昨晚那庙宏伟不少。殿前虽然也有一座赑屃驮着的石碑,里面却是供奉了一座高大的女神神像。那座神像就是传说中太阳的母亲——羲和。
哑巴带着我们来到庙中,稍作休息。我刚得知小熊没事,心情也好了许多。
爬了两个多小时的山,大家都露出疲累之态。小兔坐在地上“唉哟唉哟”地抱怨着脚疼,小如则一脸讨好地帮她按摩着脚丫。我取笑他道:“你这都能跟小熊拜把子了。”他也不言语,只是甩甩头,转头就朝小兔伸出舌头喘气,活脱脱一条发情中的公狗,看得我直想笑。
封魂罐老九跟阿十五坐在一块,一脸闷闷不乐,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瓶小二锅头,自己一口一口地喝着。
我走过去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二锅头,往嘴里也灌了一口,五十六度的烈酒就像是有人在猛打喉咙般,带着一股火辣一直流淌到胃里。我顿时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
“还在不高兴?”我问他。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索然地问我:“兄弟,你现在还想做动物园饲养员么?”
我哑然失笑,把酒瓶子还给他:“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那你还想说相声么?”
“想,真想。”他又往嘴里倒了一口酒。
“你要真去说相声,我指定捧你。”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他看着我,我们同时叹了一口气,然后相视大笑,我们都知道,我们是回不去了,他说不了相声,因为他还有一群像小如一样的兄弟在等着他管饭;我也做不了饲养员,因为就连小熊我都喂不好。时至今日,那些简单的理想早已离我们远去,生活的艰辛也让我们踏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时至今日,前途未卜。
“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管他娘呢?”我放下酒瓶,问他,“四爷那边又有消息没?”
“没有。”他摇摇头,把手里的酒放到一边,脸上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疲倦。呆了一会儿,他又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兄弟,我累了。”
“只是查封而已,”我宽慰着他,“又不是被人一把火烧了。再说了,就你那些营生,挣的钱也不是什么好来路。没了不可惜,烧了也不心疼。”
老九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跟我说:“不是因为这事儿。钱这个东西,我没多少追求,花能花多少?那些产业要说在乎,我也在乎,毕竟那是弟兄们的饭碗;说不在乎,也真不在乎,就像你说的,并不是什么好来路。”
他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从鼻子里喷着烟雾:“只不过老鱼,你觉得这次的事儿真的是扫黄打黑这么简单吗?”
我摇摇头,捏过他手里的烟,斜倚在大殿的台阶上抽了一口,跟他道:“我也觉得没那么简单,我总觉得这像是一个警告。”我看着天上那一弯新月,“恐怕是我连累了你吧?要是我没让你来,估计也出不了这事儿。”
老九笑着摇摇头:“什么连累不连累。我只觉得这事儿出得有些意外。”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说会是谁做的呢?能从京里搬下人来?”
“二位爷在这儿干吗呢?”王富贵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问道,“九爷还烦着呢?叫我说啊,花钱消灾,不行我就给您淘换几件儿东西,往上面一送,保准天下太平。您那窑子该开还开……再弄俩漂亮娘们,往他们床上一送,天大的事儿一泡尿也就没了。”
“哈哈,老王你说得对。”老九见到王富贵过来,脸上换上了笑脸,“原本就是一泡尿的事儿。”
我看了看表,我们在这里休息了五分多钟。“二哥,还能撑么?”
我问坐在一边养神的阿二。
阿二听到我问他,摸着枪站起来:“没事,咱走吧。”
我暗赞,不愧是一条硬汉!我自问做不到他这样,刚昏迷了十几个小时,睁开眼就生龙活虎的了。这种人,也许只能在战场上见到。
【4】
在羲和宫后面的一个小山头,哑巴带着我们站在一条山路前面停下脚步,“阿巴阿巴”地比划了几下。这次不用小桃给我翻译,我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是说要从这里下去。
我看着那山路,才知道他为什么皱眉头。眼下又是一个峭壁,与前面那个峭壁略有不同的就是,在它边上多出一条四五十公分宽的路,斜斜地通往山下,两边并没有护栏。看样子,像是人工开凿的,石头上布满了刀劈斧削的痕迹,但看不出来建造的年代。
“嗷……嗷……”站在这里,小熊的叫声听得更加清楚,叫声里竟是有些急躁。我心里一紧,难道底下发生了什么情况?
“我下去看看,把它弄上来。你们在上面等着。”我赶紧从背包里找出条登山绳系在腰上,天色已晚,来不及目测山崖的深浅,只好紧着用五十米一盘的绳子多接了几段。
我刚要行动,阿十五在一边把枪背在肩后,瓮声说:“我陪你下去。”
“那行,我先下去看看。到底了我喊你。”我把对讲机别在肩上固定好,小心翼翼地走下那条峭壁上的小径。
我把身子紧紧地贴在山崖上,不敢往下看。有些地方的路早就断开,我只能靠着绳子荡过去。虽然我很想直接顺着绳子滑下去,无奈这山崖并不平坦,不时有树木探身出来,最终只能作罢。一段路,我竟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抬头一看,只不过比来时低了十几米,还能看到上边一群人都在伸着头看我。
“哥,小心。”小桃在上面一脸担心地说。
我有些尴尬地朝他们摆摆手,脚下突然踩到了一块石头,身子向下一滑险些摔倒,惊得我一身冷汗,不敢再继续乱动,只得像一只大壁虎般贴着石壁慢慢往下移。一阵山风吹过,绳子被吹得一阵摇晃,我就像被吊在了绞刑架上,生怕自己将在彷徨与孤独中死在这黑暗里的峭壁上。
耳朵里听着身下的水声越来越近,小熊却早已不再叫唤。我心中忐忑,不知道它出了什么事。
又不知道往下走了多久,鼻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恶臭,扶着岩壁的手一下摸到了一个黏糊糊的东西,我忙打开手电筒查看。待看清楚刚才摸到的那东西时,我感觉头皮一下就炸了——死人!
是的,我眼前出现了一个死人,我的脸几乎都要贴在他那张半腐烂的脸上了。迎面扑来的恶臭让我一下吐了出来。我想往后退,可双脚却像钉子一样被钉在原地不听使唤。
“出什么事儿了?”对讲机里传来王富贵的声音。
“死人,他妈的有死人挡道了。”我捏着对讲机歇斯底里地大叫。
我不怕鬼神,就算荒坟中突然跳出来的小鬼我也没感觉多恐惧,可我却见不得死人,我害怕那种来自于同类的冰冷的死亡气息。
眼前的死尸与那晚梦中的小路一样让我感到恐惧与无助。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王富贵在对讲机里说道。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句话,第一次跟我说这句话的人是阿二,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几十分钟内差点也变成死人。
“嗷……”我身下突然传来几声小熊的吼叫。我知道它已经看到我了,正在等着我下去找它,所以它在用吼叫替我驱走压在我身上的恐惧。
就在这时,我感觉双脚又有了知觉。我迅速从死尸跟前退开,深呼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脑子清醒了许多。在手中狼牙手电筒发出的强光下,我惊讶地发现,面前小径上竟然多出了一个石檐,那死尸就是被一根长棍从胸膛上插入,钉在石檐下面的岩壁上的。尸体面朝东方,不知道摆在这里多久了,还没有完全腐烂。他的表情狰狞恐怖,像是死时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变成了两个黑漆漆的空洞,手脚凭空耷拉着,如同一个飘在空中的人偶,被风吹得轻轻摇晃着。那情景无比诡异。
我强压着内心的惊恐,心里止不住发凉,这里怎么会有死人?这个人是什么人,怎么会被钉在这里?看样子,他竟像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