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福尔摩斯的信-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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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我说,“我白天可是睡饱了,难道你困了?”
“不,不是,”瑞恩解释道,“难道你想游泳过江?这么晚了,江上早已经没有渡船了。”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还说想装一次专业,来个雷厉风行、夜奔重庆的,怎么就忘了已经停渡了。
“那,我们去找个饭店吃点东西,垫吧垫吧,从早上到现在也没吃点东西,肚子里还全是酒精。”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吃饱喝足后,现在就回去睡觉是万万睡不着的,一身劲儿的我和瑞恩在夜晚的街道上散着步。
晚风习习,月明星稀,闪烁的霓虹,昏黄的路灯,吆喝叫卖的小贩。
多恬静的环境啊,这会儿我们没有再讨论那起案子的事,和瑞恩说了一些各自经历的趣事。我发现,原来外国人也没什么特殊的,都有尿床的时候。
白天酒醉的时候睡多了,晚上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又想起了福尔摩斯先生,以及那些错综复杂的案情。我们便各自双手枕着头,夜谈。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很久。
我问瑞恩,问他怕吗?我们的对手,恐怖而又强大的对手,强大到我们完全不可想象。
瑞恩回答说他们皇家军人的字典里面,从来就没有Afraid——害怕这个词。
虽然他目睹和接触了很多恐怖的场面和东西,但是恐怖和害怕是不一样概念。恐惧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但很快就会被身负的皇家使命感所压倒,消失贻尽。而害怕则会使人心生懦弱,使人不思进取,这种心态只有卑微的人才会有。面对罪恶,面对罪犯,他从不害怕,那些,只会让他更加嫉恶如仇。
我后来还问他,那死,死亡呢?你怕不怕死亡?现在我们那么老辣、骁勇的战友——福尔摩斯先生,都已经失踪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可能已经遭遇不测殉职了。可能很快,我们也会像张顺英夫妇或者齐万福那样,被莫名的对手袭击,杀害,死在一个阴暗的、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甚至死后尸体还会像那些挂在树上的小孩一样,被糟蹋、被蹂躏。
瑞恩不为我耸人听闻的说辞所动,只是摆了摆手笑着说他们皇家部队的军人,从来都不是害怕死亡的人,他们视为大英帝国效力为莫大的光荣,在皇家任务中殉职,更是一种无上的荣誉。
他还说他从来都没想过到了晚年,默默无闻地、平凡地死在家里的床上,死在睡梦中,死在家人默哀的包围圈中。他甚至渴望在执行皇家任务中殉职,这样,他的尸体就可以盖着庄严的联邦国旗,他就可以在军乐声中,像蒙哥马利等伟大的人物一样,体面地去天堂面见上帝。
今天,我们看着别人死状各异的尸体在谈论他们的死。到明天,可能就是别人在谈论我们的死了。而我们的尸体,又会得到怎样的待遇……
02
我没有忘记今天要办的事情,第二天早上醒得很早。我和瑞恩简单地吃了个早饭,就奔江边去了。赶上第一趟轮渡,过了江,坐上客车就上了高速。
进了市区后,我们倒车去了沙坪坝区。一路上看见了些人文旅游地的大幅宣传墙,我这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渣滓洞、白公馆都是坐落在这里的。
下了车,按照我昨天抄写的纸条按图索骥,直奔瓷器口。到了一个住宅区前,我数准了楼栋,就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这是一栋老式的居民楼,总共八层,居然还没电梯。我和瑞恩在楼梯间里,踩着声控灯下自己的投影往上爬,沿途超越了不少早起出来买菜、买早点和健身的老爷爷老太太。
站到六楼走廊里的时候,我撑着膝盖弯腰大口地喘了几口气。瑞恩不愧是军人出身,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在旁边看着我狼狈的样子。
待我的气理顺了些,我们才往楼道深处走去。站在靠右的一扇门前,我和瑞恩对了对眼,才动手敲门。
“咚、咚、咚。”寂静的楼道里,这声音格外响亮。
半晌没有反应,我愣了一下,“嘭、嘭、嘭!”加大了拍门的力度。
“谁呀?这么大力敲门,不会按门铃啊。”门上的小望窗打开来一个口,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
我往门右上角看了一眼,果然有门铃,不禁尴尬地看了看瑞恩,瑞恩也是尴尬地一咧嘴。
我示意他别摆表情了,快掏证件。然后朝着望窗里说:“你好,老太太,我们是公安局的,来这儿了解一点情况。”
门洞里那人好奇地看了看瑞恩的证件,没有出声,而是转身往里间喊:“志儿,来了两个人,说是公安局的,你来看看。”
我和瑞恩又是一阵大眼瞪小眼,干瞪着这防盗门,只能干等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一个显然没睡醒的男声说:“这是干吗呀,大周末的还不让睡个好觉。”说罢,眼睛也在望窗里探了过来。
瑞恩赶忙又把证件举了过去,我配合着重复说道:“你好,我们是公安局的,来这儿想找你们了解一点情况。”
那人估摸着也没看明白,就动手扭开了门。然后也不细看,打着哈欠转身就往里走了,还不忘招呼一声:“进来记得关上门啊,门口有拖鞋。”
进去之后,这男人边往洗手间走边吩咐那老人:“妈,你泡两杯茶,招待下客人,我先刷牙。”
我忙说:“不客气,不客气,不用了。”
老太太还是把茶端了过来,还问我们抽不抽烟,我和瑞恩不约而同地摆手拒绝了。
借着这个时间间隙,我扭头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
老式的三居室,半大客厅,西南朝向还有个封闭阳台,里面晾着一些衣袜,还有几个花盆,栽种着仙人掌和石榴。客厅里面的陈设也十分普通,家具都有些陈旧了,靠北边的柜子已经有些脱漆了,天花板上有褐黄色的水迹。我们坐的木质沙发背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字画,一只雄鹰展翅在万里长城之上,上书“大展宏图”,右侧墙上一幅郑板桥的“难得糊涂”与之交相辉映。我们面前茶几的前面就是一套组合柜了,正中间一台21吋的电视机。再往上移就是一张用相框框起来的全家福,里面刚给我们倒茶的老人坐在中间,开门那男人和他妻子模样的人分居两侧,身后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这会儿那男人从洗手间出来了,在我们对面坐下,自己先点上一根烟,然后问我们:“不抽?”
我再一次摆手,说:“不抽,不抽。”
那人把烟盒扔回茶几,说:“我叫叶永志,在区电力上班。公安同志,你们想了解什么情况就说吧,我们一家可都是良好市民啊。”
我也没和他具体介绍我和瑞恩的具体身份,这说也说不清楚,便先岔开话题,看着他身后的全家福说:“一家子很美满嘛,儿女都已经参加工作了吧?”
他也扭头看了看那照片,说:“大女儿已经参加工作了,儿子还在上大学,明年毕业。”
“不错,不错。”我说,“怎么没见孩子他妈呢?”
“这不是今天周末嘛,不用上班,我内人她一大早就带着小恒恒去公园了。”他答道。
“小恒恒?”我疑惑地问道:“你外孙吧,多大了?”
“不是,上个月初几的时候,一个自称是我孩子大舅的人送来的,他带来的这孩子,说让在妹妹家住几天,这不,扔这儿了快一个月了,也不见来接。”叶永志不满地抱怨道。
“你孩子的大舅?就是你内人的哥哥吧?”我好奇地问道。〖Zei8。Com电子书下载:。 〗
“是的吧,反正我以前是从来没见过的,我和她结婚二十多年了,也从没听她提起过有个哥哥。”
“是不是四十来岁,留着寸头,还挺胖的?”我抢着说道。
叶永志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说:“是的,好像就是你说的这模样。”说到这儿的时候,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忙说:“我说呢,公安怎么会无缘无故来我家的,是不是那人犯了什么事了?公安同志明察毫,我们家以前可真的没和他有什么来往啊。”
我忙敷衍说:“没事、没事,就是随便问问。对了,你内人带着孩子去公园,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孙永志这会儿神情有点拘谨,有点支吾地说:“不……不知道,应该,快……快回来了吧。”
正说着,就听见有人用钥匙开门,紧接着就看见一个40岁左右的妇人,牵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孩子进来了。一见那孩子,我就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我斜着瞥了一眼瑞恩,发现他也是死死地盯着那孩子看。
03
对了!这不就是……就是朴茨茅斯那屋子二楼的卧室里,相框里面的孩子吗?还有,小恒恒,张瑞恒!我一下子想了起来,猛拍了一下大腿,不禁有点激动,失声说:“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瑞恩这会儿也认出他来了,笑呵呵地看着我说:“用你们中国的一句话说,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见我们失态,叶永志和那妇人先是看了看那孩子,再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瑞恩,最后叶永志才说:“难……难道……难道这孩子是被拐来的,你……你是他的爸爸?”
听他这么一说,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瑞恩则连忙摇手解释说:“不,不是,他不是我的儿子,我也不是他的爸爸,但是,我们确实是在找他。”瑞恩的脸都给憋红了。
“能不能请齐女士先坐下,我们想和你谈谈。”我说道,顺便帮瑞恩解除尴尬。
那妇人先是愣了一下,小声说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姓齐……”然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招呼那老太太把孩子带进房间里去了。
待那妇人在对面叶永志旁边坐定后,我才发话:“你好,你是齐千禧女士吧?我们是公安局的。”
“是,是的。”她有些胆怯地说道,“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你们找……找我什么事?”
“根据你在酆都办理转户口手续时候的档案查到的。”我干脆地答道,“找你确实有点事儿,希望你能据实回答。”看她有些怕的样子,我干脆就说得庄重、严肃一点儿,这样效果可能会更好些。
“你……你们问吧,我一定配合政府工作。”她有些怯懦地回答道。
“首先,我们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的哥哥齐万福,6天前在张家界澧源镇的家中,被人杀死了。”我一脸肃穆地说。
“啊!大哥他,他……死了?”看得出来她有点惊讶,还有点悲痛。虽然这么多年没有往来,但好歹也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妹。
我默然地点了点头,掏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安慰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过了好久我才又开口说话:“根据我们手头的证据,齐万福被怀疑参与了谋杀张顺英——也就是你们这个小恒恒的父亲——全家四口人,包括小恒恒的爷爷、奶奶、爸爸和妈妈。”
“我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怎么干得出来这种事!禽兽不如!”一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叶永志这个时候义愤填膺地骂道。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茬,继续问齐千禧道:“能不能给我们详细地讲一讲他送张瑞恒来的那天的情形?”
“嗯。”她止住了泪水,哽咽着说道,“那天他来的时候就牵着一个外国小孩,显得很匆忙,好像还在顾虑什么,一进来就把门关好,进来后还不停地往门的方向看。过了一会儿,喝了杯茶镇定一点之后,说求我办件事,让我帮他照顾下那个孩子,他过段时间就会来接走。我开始不肯,他说他现在遇到麻烦了,带着孩子不好脱身,还顺手给我掏了一万块钱。这样,我就把孩子和钱都收下了。”
“你看你,贪小便宜现在出大事了吧?要我怎么说你呢?”一边的叶永志插嘴说道。
“公安同志,我不知道他犯下了那么大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他给的钱都还在柜子里,我一分也没用,现在我就去拿来交公。”齐千禧惊慌地说着,说罢就要起身。
我忙拦住她说:“不用,不用,那钱不用交公。他就说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
“没了,他撂下钱和孩子就走了。”她答道。
“嗯,好,下一个问题。”我说,“你对你的父亲,就是当年酆都张村的那个地主齐大贵,还有记忆吧?”
“嗯,有,虽然时间有些久了,但还是记得一些事情的。你们想了解什么?”她答道。
我点了点头,慢慢说道,问:“据我们所知,你母亲在‘文革’初期就患病去世了。你和弟弟是父亲一手养大的,到他被打倒挨批斗的时候,你哥哥齐万福迅速和他划清了界限,但是你没有。也就是说,你父亲过世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给他送终。那么,在他离世的时候,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呢?”
她站了起来,说:“你们稍等。”然后就转身走进卧室里去了。
不一会儿,她就抱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匣子出来了。她把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