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魂香-第1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稚嫩却又逐渐嘶哑的声音,听得小实心都直抽抽,他急道:“鸿卿,怎么回事?怎么能让他下来?”
一边说着,小实去摸那瓷枕,滚烫的触感让他登时缩回了手!这瓷枕,竟是烈火灼烧一般得烫!
方鸿卿却是强忍着炽热的温度,不顾自己皮肉的痛楚,冲瓷枕低声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他的话语声低沉又轻柔,一句“没事了”,似乎可以抚平一切的伤痛。小实的内心慢慢平静下来,他看着方鸿卿的侧脸,看着那银白的发丝映上炽热的火光,看那微微上扬的唇角,没来由的,心头一阵暖意。
小实觉得很惊奇,方鸿卿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让人感觉到温暖与安心。不论是对人,还是那些千年古物,方鸿卿都极细心而关切。小实记起最初认识方鸿卿的那次,他将先前差点要了他们命的女尸抱回棺椁中,轻轻地梳理了下她的头发,道一句:“放心,还是很漂亮。”那时,在棺盖被合上的瞬间,他隐隐约约地看见女尸扬起嘴角……
正当各种怪事在小实脑子里徘徊之时,伴随着方鸿卿那句“没事了”,四楼窗台上,娃娃的哭喊声渐渐低沉下去,他的身影也逐渐黯淡,最终消失在浓烟之中。而随着他的消失,那无名大火的势头也变得越来越小。当消防队员赶到的时候,火已经熄灭了,只留下滚滚黑烟从窗口窜出。
老板黑着一张脸将瓷枕从方鸿卿怀里抽出,丢给小实。小实小心地伸手接过,却发现此时的瓷枕已经不再滚烫,而是回到了温润的质地。老板抓过方鸿卿的手,掀开他的袖口——只见鸿卿的两只手臂上都给烫出了水泡。老板一张冷脸此时更是黑得能拧出水来,只听他低低地骂了一句脏话,然后脱下自己湿透的外套,轻轻地给方鸿卿擦拭起来。
看鸿卿受了伤,老板面色不善,小实低头望向怀里的瓷枕,狠狠地刮了一下小婴儿的鼻子:“惹祸精!”
这场火灾,据消防部门称:“起火原因尚在调查”,不过也有宾馆工作人员反映,是五楼一名旅客在床上抽烟导致的。不过不管各方说法如何,老板的脸色就再没“阴转多云”过。小实能感觉到,这气氛是从来没有的低气压。眼见老板一张冷脸冰冻三尺,小实赶紧把婴儿瓷枕抱在怀里不离身,生怕老板一怒之下将它给摔个稀巴烂。
而自从知道这瓷娃娃会惹祸,老板就不准三人分开,重新在宾馆定了个标准间再加了张床。到了晚上,小实自然就只能窝在那张加床上,看着老板给方鸿卿上药。当纱布被一层一层小心地取下,露出红肿一片的水泡,老板那张脸就更黑了。小实忙把瓷枕护在身后,方鸿卿也“哎呀呀”地笑起来:“我说秦秋,这么大的人了,别跟小孩子计较嘛。”
“什么小孩子?明明是个千年老怪物。”老板毫不留情面地发表定论。这是大实话,实在得连方鸿卿都没法儿反驳,只能轻咳一声,露骨地岔开话题。
老板将烫伤药涂在方鸿卿的手臂上,鸿卿嘴上仍是笑眯眯地说些打趣的话,可眼角却不由自主地抽了下。小实看了心疼,也不免埋怨起那个小惹祸精,他端出瓷枕,对视娃娃笑得弯弯的眉眼:“不许再惹事啦!再使坏,我就让老板把你丢出去!”
这番恐吓无论从用词还是语气,都没有什么威力的样子。瓷枕上温润剔透的白娃娃,还是那样笑眯眯的。可是突然,小实觉得手心烫了一下,烫得他下意识地一缩手,瓷枕掉在了床铺上——
烈火升腾而出!火舌顿时将房间包围。浓烟弥漫,被烈火扭曲了的空气中,隐隐约约可见那个梳着两边发髻的小娃娃,站在火堆里哭闹不休:“爹!救我……疼,爹……”
火舌卷上娃娃的衣角,迅速扑上他小小的马甲。衣摆已经燃烧起来,浓烟熏得娃娃一脸黑灰。娃娃哭得声嘶力竭,小小的白嫩的手脚已经成为了火焰的饵食。
小实死命向前冲,想要将娃娃救出来。他冒着烈火向前狂奔,却怎么也跑不到小孩的身边。突然间,火光最盛的地方,映出几个人影来——
一个彪形大汉一把抓起娃娃的发髻,揪着他的头发将娃娃拎了起来。娃娃疼得大哭,挥着两只胖胖的小手,却怎么也敌不过大人的力道。
火光之中,大汉面目狰狞:“姓杜的藏在哪里?你说不说?”
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捏紧了拳头,却不做声。
大汉将白亮的刀刃抵在娃娃的脖子上:“说!”
男人却仍是无言。大汉“呸”地一声,手起刀落!孩子的胳膊被一刀斩断,鲜血喷薄而出,肉唿唿的小手掉落在地上。娃娃痛得惨哭:“爹!爹!疼,爹!”
被孩子称作“爹”的黑面男子,却仍然咬紧牙关,不吐露半个字。持刀大汉凶神恶煞,大喝一声:“再不说,我将你儿子削成人彘!”
黑面男子全身颤抖,听着娃娃痛哭不止,他颤声道:“乖娃……你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男子骤然发难!他狂吼一声,猛然向大汉冲去。大汉瞪目大喝,扬手将娃娃丢进了火光最盛的窑口里。骇人的惨哭声在这小小的空间内盘桓。凶恶大汉一刀斩在黑面男人的左腿上,男人重重地撞在放满窑器的架子上,又跌至地面。眼看大汉步步逼来,忽然间,架子上方的陶器半成品跌了下来,正砸在大汉的脑袋声。只听“嗵”地一声闷响,大汉的脑袋上血流如注,身子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黑面男子拖着受伤的腿,艰难地爬向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窑口。当他忍痛将娃娃从窑里拖出来,孩子早已面目全非,烧成了焦炭了……
火光烈烈,这一幕惨剧让小实惊得呆了。周身炽热的温度让他唿吸困难,他拼命想要迈步,却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面的男人,抱着自个儿孩子烧焦了的尸体,放声痛哭,撕心裂肺。
窑内,鲜血和烈火弥散开来,渐渐融成一片殷红。当眼前的血雾渐渐散尽,映入眼帘的,是床铺上的白瓷孩儿枕。娃娃还是那般笑眯眯的,圆圆的脸蛋、弯成了新月的眉毛,甚是可爱。然而,看见这笑容,看见他手脚上的裂痕,小实却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不是个滋味儿。
当小实将所见的幻象说给方鸿卿和老板听,两人都沉默了半晌。小实小心地抚摸着婴儿枕的背部,就像在安抚他一样:“会不会是因为他惨死火中,所以才会怨恨不散,以至于纵火?”
方鸿卿思忖片刻,摇首道:“有可能。先前在灵岩山,因为寺庙与英烈墓镇压之故,它没法造次,所以倒没惹出什么事端。可我们将他从山上拾回来,离了桎梏,这家伙便开始惹祸了。”
小实又是郁闷又是心疼:“那怎么办?”
方鸿卿还未说话,老板却是骂了个脏字,拎着废纱布扔向垃圾桶。方鸿卿笑道:“我说秦秋,出口成脏,形象啊形象。”
“你管我说什么?!”老板一个冷眼凌厉扫来,“我说什么有用么?我让你少出去惹事有用么?我让你他妈的把这玩意儿丢了有用么?我让少想那些花花肠子往河北曲阳跑,有用么?”
方鸿卿尴尬地笑了笑,不说话了。小实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嗳?鸿卿,你去河北曲阳干嘛啊?”
老板懒得搭理他们,走出屋子重重地摔上了门。等到这低气压的主儿走了,方鸿卿才向小实解释道:“河北曲阳,是定窑的所在地。你在幻象中所看见的,是个窑坑。听你描述,那黑面男人应该是个窑工,常年烧窑制词,脸被熏成了黝黑黝黑的。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了结了这娃娃的怨气,怕是得去定窑瞧瞧。”
小实恍然大悟,不过一想到先前老板一脸怒气的模样,低声偷偷问:“那老板会答应咱们去么?”
方鸿卿不回答,只是笑,笑得高深莫测。正当小实心里七上八下没底儿的时候,过了约莫一个多小时,老板回来了,还带回了三张去石家庄的火车票。
曲阳是个小县城,想从苏州直达那儿还真没辙。三人先是在火车上颠簸了17个小时才到达河北省会石家庄,接着转火车赶往保定市,最后再换乘巴士赶往西南部的曲阳县。这一路赶下来,到了曲阳县城,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五点多。幸好路上没出什么幺蛾子,白瓷婴儿枕很是乖巧地躺在小实的背包里,没招惹什么是非,这倒是让三人松了一口气。
出了汽车站,已是夜幕沉沉。大冬天的,天色黑得早,老板独裁统治发了话,将前往定窑遗址的事儿安排在第二天。小实和方鸿卿对这项决议都没什么异议,三人便准备在车站周边找个旅店凑合一晚。可刚走出几步,方鸿卿突然愣住了。
见他直勾勾地望向路灯下的出租车站台,小实生疑,跟着望过去。只见三个高大的男人,簇拥着一个戴眼镜的小老头,正往的士里钻。他刚想问出了什么事儿,忽然老板长臂一伸,将他和鸿卿二人推进了墙壁旁边的暗角里。
老板一脸凝重,这表情感染了小实,让他也不由地提心吊胆起来。三人躲在墙壁的阴影下,无声无息,直到那辆的士开出站台,驶出马路好远,老板才松开了手。没来由地,小实心脏“怦怦”直跳,抬眼问两个大人:“怎么了?”
方鸿卿敛去了惯有的笑容,转而一脸严肃:“是赵老板和金头儿。”
小实“啊!”了一声:这两个不是方鸿卿以前的对头吗?上次鸿卿讲古,说他去咸阳找秦女墓的时候,被老任忽悠着去拜访赵老板,结果等找到坟墓所在,金头儿和老任一心想要抢了冥器和六孔箫、夺了他的命!可他们不是在陕西吗?
小实的疑问还没说出口,只见老板皱起了眉头:“姓‘赵’的也出了洞,证明肯定是笔大买卖。咱们悠着点,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别给他们撞上了!”
见到了真正的盗墓贼,一想到他们是正儿八经杀人不眨眼的罪犯,小实的心都悬了起来。随后,三人找了家旅社住下。这晚上小实睡得极不踏实,老梦到黑暗里窜出几个男人要拿刀扎他们,半夜几次惊醒过来。不过,只要一偏头,就能看见方鸿卿和老板,这让他又觉得安了心,似乎只要有他们在,就什么都不用害怕!
翌日清晨,老板一大早就把小实踹醒。小实睡眼惺忪,揉着眼睛啃着面包跟两人上了路。三人坐车赶往涧磁村,那里就是定窑窑址规模最大、最集中的窑场。听方鸿卿介绍说,这遗址中的土地中,堆积着众多的碎片、窑具和炉渣,而且根据地层叠压的关系来看,遗址能追溯到唐朝,分唐、五代、北宋三个时期。
小实听了这句就犯迷煳了:“不是说北宋才有的定窑吗?怎么以前就有了呢?”
方鸿卿笑着叩他的脑袋:“在北宋时期,定窑开始烧造宫廷用瓷,被确定为官窑,因此而名流千古。不过在宋之前,定窑并不是不存在啊,只是作为民窑使用而已。”
小实这才恍然,就在这时,脑袋瓜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却没抓住。带着这困惑,他跟着方鸿卿和老板将这定窑遗址来来回回参观了好几遍,可白瓷婴儿枕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也没有再出现那烈火中的幻想。
一时之间,线索断了。小实真想把那白瓷娃娃拿出来猛摇一摇,让他给点提示。不过他还没能动手,一只白瓷娃娃枕突然凑到他的面前:“这可是宋朝古董哦!可值钱哩!”一个当地人咧着一嘴大黄牙,凑过来搞推销。
小实心说我包里可有真品,会看得上你这个赝品?刹那间,脑子里豁然明朗!他一把抓住方鸿卿的胳膊:“鸿卿!我知道了!”
方鸿卿和老板都疑惑地望他,小实顿了顿,理清思路组织好语言,才开始解释:“我就奇怪了,幻象里看见的窑坑破烂得个要命,一点都不像官窑的样子。鸿卿你刚才不是说,在北宋之前,这窑就作为民窑存在并使用吗?你以前也说过,婴儿枕是有个模具的,所以博物院里才有三只一模一样的。你说,我们手里的娃娃,会不会才是那个母本?他爹没了儿子伤心,照着自己娃娃的样子刻的,所以这家伙才会有灵气有怨气!”
方鸿卿怔了怔,随即点头:“对!这个推断的确很符合逻辑。也就是说,可能早在北宋之前,这娃娃就已经被雕刻出来,而后来成为当地的一种时髦与范本,后来在北宋时期,由他为蓝本的各种瓷娃娃盛行一时,被呈入宫中御用。”
想到这里,方鸿卿直转调查方向,奔向图书馆去找《曲阳县志》。书中倒是没写明这白瓷婴儿枕是由谁所创作,但是据书中记载,早在唐代,这定窑就已经开始烧制白瓷。
“唐朝?”方鸿卿眉头一紧,忽拍桌道,“小实,你幻境中的那个男人,皮肤黝黑是不是?”
小实点头称是。方鸿卿急速翻了几页,指着一面道:“你瞧这里,记载了‘曲阳鬼’的故事,传说这鬼生得一张黑面,是个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