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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罪档案系列-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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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一定会补偿……”

“晚了!”邓潇又叫了起来,握紧了手枪。

“你有没有想到,”那兰也提高了声音,厉声叫着,“我是你心中亦慧的最佳替身,如果你杀了我,就等于你亲手杀了亦慧!”

邓潇听到“亲手杀了亦慧”,目光里突然一片茫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怔了一下。

这一怔已足够,秦淮猛地向前一扑,枪声回荡在这栋几日来经历了太多伤心之事的小楼中。

邓潇被秦淮撞倒,但手里的枪还对着那兰;秦淮也倒在地,肩头一片血迹。

那兰没有动,只是轻声说:“小潇,你现在住手,还来得及。”

邓潇缓缓摇着头:“对不起,我不能……我不能让你……你知道,我爱上你了。亦慧以前说过,我这个人,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掉,也不会让别人拥有。”

那兰的心沉入深渊。

难道这就是结局。

枪声再次响起的时候,那兰痛苦地闭上眼。

那兰睁开眼,自己还站着,还存活着。

邓潇曾经握枪的手无力地垂着,枪已落地,手滴着血。

凌乱脚步声几乎和枪声同时响起,那兰回头,屋里已经多出几个人。

她看见了阚九柯,迷惑不解。

迷惑中,从门口走进了一个苍老的身影。

邝景晖看着地上苦熬中的邓潇,脸上掠过一丝怜悯之色,他轻声说:“小潇,你应该学会放开。”

他转过身,看着那兰,那目光中是什么?悲哀?慈爱?

“谢谢您……对不起,我没有听您的话……”

邝景晖走上前,温声说:“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是你的执着,给了亦慧一个交代。三年前,我派的人没能确保亦慧的安全,这一次,我们没有犯同样的错误。”

一旁指挥手下为秦淮包扎的阚九柯说:“老人家认为这两天多事之秋,所以我们的人今天一直在盯着秦淮家,发现邓潇闯入后,立刻通知了我们。”

那兰再次言谢,邝景晖说:“从今后,你不要这样客气,我们……我会……会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也希望你能领情。”

老人那份未竟的父爱,也要有寄托之处。那兰心头温热柔软,泪水盈盈,点了点头。

尾声一

因为大雾,摆渡又迟到了。但那兰不介意,她没有约会,不需要准时,让自身浸在雾中,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虽然,这个世界,有太多让她留恋的人和事。

但渡船将近岸时,那兰的心跳开始加快,开始很认真地考虑是否应该再踏足这小岛。可恶啊,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成了一个随心所欲的人了。

她向四下张望。还有没有一双在暗中监视的眼睛?司空晴还在医院里等待痊愈,她估计和自己一样,再上这个小岛前,会忐忑不安。

她坐上岛内屈指可数的出租车之一,将秦淮的地址告诉司机。司机从后视镜里多看了那兰两眼。

给人民做谈资,是不是也算是对社会的一种贡献?

离秦淮的别墅还有数百米远的地方,那兰就叫司机停了车。

她走上一条小路。走到小路边的一丛金丝菊旁。金丝菊纤柔的花丝上晨露点滴,如泪。那兰痴痴立了良久。

那个拥抱,那个吻,几分苦涩,几分醇香,柔情绕指,却刻骨。

小楼在望,斯人何在?

她至少可以确定,秦淮家里有人。贝多芬的《田园》,略有些生涩的弹奏,但灵性跳跃在音符间,甚至带出淡淡的思念之情。

那兰推开虚掩的门,弹琴的是秦沫。

秦沫身边,站着君君。

一瞬间,那兰的双眼真的变成了两汪秋水。

看见秦沫重拾钢琴演奏的惊喜,和不见秦淮的失落。

君君看见了秋水盈盈,眼也湿了,走上前,紧紧抱住了那兰,一起洒泪。

良久,君君终于说:“他走了。远行,他会先去梅县……”

那兰已经从巴渝生处得知,邝亦慧的尸骨,和邝夫人的尸骨同埋在一起。

“……然后他会去云南,说要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多住一段日子,等安顿下来后会接秦沫过去,写完新小说的稿子……”

那兰忽然想到两人初见时秦淮一厢情愿打的赌,如果他按时完稿,她要陪他晚餐。心里鼻头,都是酸酸的,那套海市蜃楼浪漫大餐的名字,定是“伊人何在”。

君君哪里知道那兰涌来的心事,继续说:“写稿之余,主要是疗伤。”

那兰一惊:“怎么?我以为他肩上的枪伤痊愈了。”

君君说:“枪伤是差不多好了。”

不用再多说,那兰已经明白,秦淮要愈合的,是心头的重创。

君君问:“你找他……”

“我……其实,也是来道别的。”

“道别?你要去哪里?”

“回老家,我妈妈身边。”

“疗伤?”君君也是冰雪聪明的人。

那兰点点头,开口告别。

君君忽然说:“有句话,他一定要我告诉你,你们之间的那个赌约,他不会忘,也不会输,要你做好准备。”

那兰心头一阵激荡,眼前又是一片水膜,承着欢悦、思念、无奈。她推开门,告别《田园》,走入那一片雾霭中。

尾声二

那人望着那兰楚楚的身影,心头一阵莫名地惆怅:如此一场好戏,就这样结束了。在这短短两三个月里,他已经和那兰结下了深深的缘——不要误会,他相信那兰丝毫不知道他的存在——他指的是那种知音欣赏的感受。他庆幸自己选对了焦点,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女孩,值得他用一生来关注。

在这些日子里,他发现了另有他人在暗中盯着那兰的一举一动,从宁雨欣、司空竹和严涛的打手、直到那个精神有点问题的公子哥儿邓潇。

但没有人发现他。

这就是同样在暗中窥视的人群中,素质上的极大差别;这就是为什么他还能屹立在此,看着这出好戏的收场,而那些人呢?他们的结局如何呢?除了可悲,就是可憎。

不过,这个令他津津乐道的故事虽然结束了,那兰在他眼里心中,还远没有谢幕。或许,是该他登场的时候了。

想到自己将有机会和那兰共舞,他露出了愉悦的笑容。他的手伸向腰带,那里系着一根皮鞘。他从皮鞘里抽出一把匕首,细细把玩。

太阳努力破雾成功,光芒刺在匕首锋利的刀刃上,寒光反射进他的眼中,照出一道温柔的杀气。

(全文完)

《罪档案系列II:失魂雪》

引子一

暖风熏人醉了已久,香汗湿轻衫了一季,蝉声未歇的时候,采莲舟催发。今年风调雨顺,莲事极佳,村里能下水的船只,从柳员外家的精雕画舫,到姚二秃子家豁口大开的澡盆,都钻进了廿里莲湖。

所以,难怪玉莲觉得不公。和她同龄或不同龄的女孩子都乘舟采莲去了,只有自己,好歹名字里还带着一个“莲”字,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千舟竞发,痴痴地听着远处女伴们的嬉笑和歌声。

唯独她去不了。都是因为那个禁忌,那个诅咒。

最爽耳的歌声来自吴秀才的女儿巧云,一些老调调:“……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巧云已经到了思春的年纪,船儿还没驶出吴秀才的耳目,她就开始和少年郎们情挑。

玉莲也到了思春的年纪,她甚至早有意中人,意中人的心里也有她。吴维络是巧云的哥哥,一直在吴秀才的督导下啃万卷书,准备秋试。就连他也破例,和两个同龄的青壮少年同船入湖。吴维络此刻唱的歌,崭新出炉,是稚嫩的、情意绵绵的。

〖蒹葭摇曳,兰舫辗转,碧莲映日轻波软。红颜白鹭竞西洲,一湖佳丽无休懒。

举目依依,回眸款款,天长只恨归舟晚。莲心络绎越青池,系连执手三生暖。〗

好一个“莲心络意”,只有傻子会听不出来,这首曲子是唱给玉莲听的。玉莲的胸口,扑扑地似乎再也安放不下那颗向往的心。远处,立刻有泼辣少女故意叫起来:“吴小秀才,是送我的小曲么?”

巧云笑着替长兄遮羞:“他说了,一湖佳丽呢!采莲的这段日子,让他每天写一首,每天送一位吧。”

笑声,更多的笑声,更多的歌声。

更多的懊恼。这些乐子,也该属于玉莲的!

可是那个禁忌,那个诅咒……

玉莲再也不能自持,转身跑回家。

仿佛料到玉莲会这样急匆匆地返回,家门口站着的母亲,看着她,满目哀伤。玉莲张嘴,却说不出话了。

“你还是想去?”母亲轻声问。

玉莲点头。

“你这个犟妹子……”母亲责备的语气里更多的是无奈。

“妈,我的水性,已经不输于村里任何一个儿郎。昭阳湖从来都是风平浪静,还会有什么意外?再说,去采莲,总是一帮姐妹伙伴同舟,即便出了意外,也会有人相救。”玉莲觉得,自己的理由可以说服石牛。

果然,母亲动摇了。玉莲可以看出来,只要自己再轻推一把,母亲就会点头:“何况,我一年年都不能去采莲,不能去对歌,只怕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了呢!”

“你这孩子!”母亲终于瓦解。但玉莲怎么也没想到,母亲还有最后一道防线,“可是,你是否能下湖采莲,不是我能决定的呀!”

玉莲心一沉,无语。

母女俩走到一座黑色小屋前,踟蹰互望,都不敢去敲门。这砖木结构的小屋倒不是天生被漆成乌黑,而据说是数百年烟熏火烤的结果。整个小屋,前前后后,没有一扇窗;屋门朝西,门口一块无字石碑,令风水师们一见就摇头;整个房体明显倾斜,仿佛随时都会倒塌,同时挟带出一种狰狞;屋边两棵枯死多年的槐树,投下鬼影婆娑,更是令走近的人们留步;当然,最令方圆百里的人谈“屋”色变的理由,还是小黑屋的主人。

母亲孱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玉莲知道,扣门的重任最终还是着落在自己肩上。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前,心狂跳。

闭上眼,举起手,离门切近,将敲未敲,先响起来的却是退堂鼓。算了,回去吧!

黑屋的门忽然开了。

如果不是那声似乎永远不停断的阴丝丝的“吱呀”声,玉莲甚至不会注意到屋门的开启——因为屋门是黑的,开门后现出的空间也是黑不见底。

玉莲又回头看一眼母亲,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进来?”苍老妇人的声音。上回玉莲听见这个声音,也是同样的感觉,那声音,仿佛没放稳的磨盘转动时发出的苦痛压抑的呼叫。

缪阿婆是这个小黑屋的主人。

有人说缪阿婆是位女道士,也有人说她是个老妖,比较为大众接受的说法,她是个巫婆。

巫婆能知过去未来,缪阿婆预见了幺莲的死。

幺莲是玉莲的小妹。

玉莲看见缪阿婆,平素的大胆似乎被顿时浸入冰水,无限缩小。缪阿婆有一头几乎拖到地的雪白长发,而她的面容,看上去却比玉莲的母亲还要年轻几岁。站起身时,她的背,几乎要佝偻到地上;踩在地上的赤足,却光滑得胜过玉莲的肌肤。

即便坐落在湖滨,村子里还没有哪个成年女子是赤足的呢!

借着一盏刚点亮的暗若萤火的油灯,看到缪阿婆身上这样的反差,也难怪玉莲会一凛。

缪阿婆冷笑说:“这么热的天,能让你打一寒颤,要谢老妪我哟。”点完灯后,她没有再抬头,继续在黑暗中,用一块硕大的铁石,打磨着一块卵石——这好像是缪阿婆做的唯一生计,她会从湖边捡回有打磨价值的石头,然后磨成晶莹剔透的卵石。人们再怎么畏惧缪阿婆的小黑屋,每看到她磨好的卵石,还是会艳羡一番。“缪婆石”是江京府最有价值的秘密,据说州府官员会用这些石头打点京城显贵呢。

母亲清了清嗓子,正想说什么,缪阿婆又开口:“你还是想去,对不对?”

显然,这话针对玉莲。母女俩不约而同又一凛。

母亲说:“阿婆神算……我劝不住她……”

“那你就应该反复问她:三年前,三年前如何!”

三年前,玉莲带着幺莲,荡舟湖上采莲,幺莲溺水身亡。

母亲的泪水夺眶:“我……我……”

“你没有勇气提起旧伤,但你想过没有,你只有这一个女儿了!”

看到母亲被这样训斥,玉莲怒火中烧,对缪阿婆的畏惧突然散去:“幺莲失足,是我的过错!和妈妈无关!”

“和她无关?”缪阿婆停下了手中磨石的活计,抬头看定了玉莲,“你想必听你父母说起,幺莲出生时,我的叮嘱?”

幺莲出世之际,父母找到缪阿婆,祈福定命,缪阿婆只留下四个阴恻恻的字:“入水必丧。”

从小,幺莲就被严禁到水边。每到采莲时节,玉莲都会跟着邻家大姐们出船,当她回头望见小妹眼巴巴望着船儿离去的样子,心疼不已。于是她暗下决心,要让小幺莲一遂心愿。

三年前,一遂心愿的结果,就是十一岁的幺莲溺水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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