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的诡异档案-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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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间,他看出了一丝异样,师傅好像变了,变得好像一个女人。他的举手投足都像极了一位大家闺秀,在白森森的月光下,他不时举起手来挑一下头发,或微微歪倚脖子,将脑袋探到井口,看井中倒影。很快,他的猜测便得到了应征——师傅开口唱戏了。
是昆曲!是女人的声音!是那期期艾艾的调子!
他的头皮一下就炸了开来。这时师傅好像发现了他,他扭过头来对着他伸出了手去,轻轻柔柔地呼唤着他:“建郎!建郎!建郎……你怎么不要我了?”这自然不是他的名字,这是那个长工的名字。
他吓呆了,木木地贴着墙根,一动也不敢动,愣了许久,才掉头跑回了房间。
那天晚上他师傅死了,跳井死的。村里人帮着他葬了师傅,大家都想不明白,大过年的,他师傅怎么就想不开跳井自尽了。他什么都没说,他知道说出来也没人信,但他心里清清楚楚,他师傅不是自尽的,他是身不由己的——他撞鬼了!
蓝老头讲到这里,竟然流下了一滴浑浊的眼泪。黄江水蓦然有些同情,不知该说什么,但还是劝慰道:“师傅,人死不能复生,这世上但凡是活人,总有一天要死的,穷的、富的、残的、好的,都逃不脱。”
“是啊。”蓝老头幽幽地吐出一口气,“只是,我师傅他老人家死得太不值得了。”
黄江水打住了这个话题,转到了最费解的问题上:“师傅,那你说,你师傅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说呢?”蓝老头眯着眼睛,望着黄江水,满脸的褶子挤在一起,“我都说了,这世上有好多东西不是你没听说过、没见过就不存在。至于我师傅究竟是怎么死的?我也是后来才明白,其实很简单,那一次我们请错了新娘,那附近村子里刚好也死了个姑娘,我师傅没有把小姐引回来,倒把她给引回来了。”
黄江水恍然大悟。
蓝老头继续说:“结错了亲是会出大事的,我说过,轻则祸事连连,重则殃及性命。”
黄江水笑了:“师傅,你是故意吓唬我那吧,这世上哪有这种事。”
“我没开玩笑。”蓝老头一字一顿地说,“你觉得我有必要和你开玩笑吗?你我非亲非故、萍水相逢,我只不过是把我经历过的事情讲给你听罢了,信不信自然由你。但是,年轻人,我还是那句老话,我在这世上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吗,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黄江水顿了顿,没有反驳,也没有表示赞同,只是继续说:“师傅,那你相信科学吗?”
“科学?”蓝老头脸上的褶子一下就舒展了开来,好像这个问题正中下怀似的,“什么叫科学?探索出来的就是科学,没探索出来的你能叫科学吗?年轻人,我并不是老顽固,要知道在英国很早就有一门叫灵魂学的学科,他们一直以来都致力研究人的灵魂是否存在,如果存在究竟又是什么?”
“那研究出来了吗?”
蓝老头高深地闭了闭眼睛:“前段时间美国的一个研究小组,成功地进行了一项有关灵魂的实验。他们利用科研技术,将两个人的灵魂互相调换,他们发现,只要是有生命的生物,都存在一种类似灵魂的能量。”
黄江水有点吃惊,蓝老头看上去像是一个乡村莽夫,原来脑子里懂得这么多。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黄江水油然而生一种敬佩,这种敬佩是年轻人对长者的敬佩,是无知者对大智慧的敬佩,是失败者对胜利者的敬佩。
蓝老头似乎也看出了黄江水眼里的异样,他补充道:“有些时候科学是真的,但你不能否认它可能就是掩盖真相的罪魁祸首。”
黄江水觉得,这句话太有哲理了。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深奥,很恐怖。
3
这时陈麻子夫妇和陈麻子老婆的表姐回来了,三个人嘀嘀咕咕地进了院子,脸色都很不好看。见到蓝老头和黄江水坐在院子里,陈麻子第一个走了过来:“师傅,我们按照你的吩咐,都去附近打问过了,没有人家过白事啊。”
两个女人也在后头跟着频频点头。
“没有?”蓝老头紧紧皱起眉头来,“这就不对了,怎么会没有呢?”
陈麻子忍不住问:“师傅,到底还要等多久这亲事才能结成啊?”
蓝老头没有回答陈麻子的问题,他搓着头皮似乎在想着什么。半晌,他才猛地抬起头来:“对了,你们这几天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我是说,晚上的时候,有没有听见什么怪动静,或者是遇见什么怪事?”
三个人面面相觑,陈麻子老婆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我想起来了,就昨天晚上……”
第6章 鬼妻(2)
“对对对!”陈麻子附和着,“昨天晚上,大半夜时有个女人敲门来着,说是要住宿,我媳妇没答应。”
“什么时辰?”蓝老头问道。
“大概……是晚上三点多吧。”
蓝老头愣了一下,微微吸了一口凉气,他抬起右手,指头飞快地掐算着什么。大家心有灵犀,保持沉默,视线集中在蓝老头翻飞的手指头上,似乎那掐算的不是别的,而是关乎他们生死的命脉。一分钟过去了,蓝老头还在掐算。
突然,他猛地抬起了头来,目光在四个人脸上逐一扫过。那模样,就像一头饿了三天四夜的狼,好像能看透人的五脏六腑,能看见那里面是否藏着食物。陈麻子老婆和她表姐被老头的目光吓得缩在了一起,她们本能地从中读出了一丝不妙。
“最近,你们谁经常做梦,梦里是不是有一个年轻女人?”蓝老头严肃地问道。(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几个人再次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但黄江水没有。他被这句话震住了,他猛地想起了几天前那种如影随形地感觉,想起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起了梦中的那个女纸人,还有那个穿花裙子、高跟鞋,留着长头发的女子。他呆呆地望着蓝老头,有些手足无措。
这份手足无措很快就被其他人捕获,尤其是蓝老头,他狠狠吸了口凉气,上下打量着黄江水:“你……是不是梦见什么了?”
黄江水茫然地点了点头,如实说:“我……我最近总是感觉背后跟着个女人……”
蓝老头听到这话,一下就站了起来,在原地焦躁不安地转了几圈,回头对黄江水一字一顿地说了四了字:“你——撞——鬼——了!”
那天晚上,黄江水辗转反侧,脑海中来来回回地盘旋着蓝老头那句话——你撞鬼了!你撞鬼了!你撞鬼了!按照老头所说,他带回了一个脏东西,这个东西一直若即若离地跟着他,白天它藏了起来,晚上,它便偷偷地钻了出来。
在他睡着时它可能就站在他身旁默默端详,在他穿衣服时它可能就站在旁边微微地笑着,在他不经意时它可能还会伸出手来悄悄地摸他一下,然后,他茫然无措地四下张望,却什么都没发现,继续傻乎乎地生活。
这样想着,黄江水那种久违的如影随形的感觉再一次袭来。他开始深思这件事了,他仔细思考着自己是什么时候招惹上了这种东西?又是从哪里带回来的?他把自己到临江城之后的所有际遇和经历反反复复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可没有发现哪里不妥。
黄江水也看过恐怖片,通常遇到这种情形时必定要有个前因后果。电影里的主角们总是去了某些不该去的地方,或者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东西,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这才惹鬼上身,比如,去了荒坟寺庙,比如,住了死过人的房子。
可他没有,这些恐怖而荒诞的事他都没做过。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跟着他,为什么跟着他——他莫名其妙的心虚起来。
黄江水躺在床上,脑子越来越混乱,他的大脑好像不听使唤了,渐渐地出现了很多画面。
那是个临近傍晚的午后,天一点一点黑下去。他一个人在大街小巷游荡着,不时抬起头来看一看头顶的窗户和身边走过的人。他在踩点。
终于,他确定了一户人家,转身,离开。
深夜,他开始行动,他像一只老鼠似的穿过街道,潜入小区之中。这一次行动很顺利,满载而归之后,他心满意足地爬出了窗户,顺着楼墙外壁的天然气管子一点一点往下爬。爬到一半时他回头望了望天。天边上,月亮格外圆润,毛乎乎地闪着昏黄的亮光。他回过头去,继续往下爬。
可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回头的瞬间,一个女人渐渐显现。
她飘在月光之前,飘在他背影之后,看不见脸,只能看到长长的头发、长长的裙子、鲜艳的高跟鞋。
他却完全不知情,兴高采烈地爬下了楼,飞快地跑出小区。那个女子在他身后一直尾随着他,像影子一般,跟着他回暂住的旅馆,跟着他去“好再来”,跟着他去吃饭、睡觉、上厕所,跟着他去偷东西。最后,她决定跟着他一起回西郊村。
那一天,天空雾蒙蒙的,他向往常一样上了大巴。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也上了大巴。她躲藏在那几个高大男人的背后,一直悄悄地窥视着他。可突然之间她发觉他好像发现了她,于是,她下了车,藏在了路边茂密的草丛之中。
等到车子开动之后,她才走了出来。她有点失落,脸上挂满无奈。但很快,她便继续向前走去。她大踏步地在高速公路中央前进,一辆接着一辆的汽车,飞速从她身边掠过,有的会直接从她身体之间穿过,像穿透一道透明的水气似的。
终于,她达到了终点站。此时天已黑了,她望着黑雾笼罩下的西郊村,又一次陷入了迷茫。她不知道他住在哪里,那些星星点点的窗口让她感到无措。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她趴在地上,四肢着地,像一只狗似的开始四处嗅闻。
微微地,她昂起了脑袋,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她嗅到了他的气息。她的四肢开始缓缓爬动,如同一只巨大的蜘蛛,穿过高粱地,穿过沟渠,穿过幽深的胡同,来到了陈麻子家门口。此时,蓝老头正在举行那场神秘的婚礼。隔着院墙,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某种只属于她的召唤,只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她好像中邪似的,一下就蒙了,一下就昏倒在地上……
待她清醒之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屋子里,对面是一个打扮怪异的老头和两个簇簇发抖的女人。她有点发慌,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竟然穿着一身嫁衣,再往旁边看,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一身新郎服。她一下就明白了什么,她顷刻之间就愤怒了。
她的怒火改变了整间房子的磁场,那只香炉“嘭”的一声被她的怒火点燃了,屋子里的人被吓得面容惨白……
黄江水想到这里,身体渐渐发凉发冷,他坐起来用力闭上眼睛。可那里仍旧是挥之不去的黑暗,在黑暗中,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了一个银铃一般的声音,阴惨惨地说:“你死了,我就能嫁给你了,那么,现在你去死吧!”
黄江水的心彻底乱了。他犹豫了再犹豫,终究走出了大门——他要去找蓝老头。找他帮忙,无论这事是真是假、是虚是实,他现在都宁肯信其有、绝不信其无了。
4
走出大门,来到东屋门口,黄江水模模糊糊听到蓝老头在念叨着什么,像是某种经文,应该是金刚经。蓝老头念得很迟缓、很熟练。这经文多多少少让黄江水感到一丝心安。他敲了敲房门,大门“喀吧”一声打开,蓝老头从门缝中探出头来。
“你有事吗?”
黄江水的口气和白天完全不一样了,带着一丝祈求:“师傅,我能和您谈一谈吗?”
蓝老头怔了一下,打开了大门,将黄江水让了进去。屋子里有一股怪味,是食物的味道。他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看蓝老头,老头示意他坐。两个人一个人坐在床上,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旁边就是那两个纸人,他紧张地望了一眼,忽然有一种预感——也许,下一秒这两个纸人会突然动一下!
蓝老头见黄江水许久不语,主动问道:“说吧,什么事,这么晚了你特意来找我一定是有事。”
黄江水不知如何开口,想了想,说:“师傅,你今天白天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说了,信不信由你,真真假假你自己判断。”蓝老头不卑不亢,“你到底什么事?”
“其实……”黄江水咬着嘴唇,“我实话给您说了吧,最近,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总觉得有个东西跟着我,这种感觉已经好几天了,刚开始我也没在意,后来发觉事情好像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有几次,我好像还看到过那个东西,是个女人,穿着花裙子、红色高跟鞋。师傅,难道我真的撞鬼了?”
蓝老头一直仔仔细细地听着,听到这里时,他紧了紧身子,问:“你先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
“我……”黄江水当然不能说他是小偷,“我是打工的,给别人打工。”
蓝老头很聪明地听出了某种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