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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制裁令-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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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同时给梁大爷跪下了,异口同声说:“饶命啊!我们惹不起他!”

“到底怎么回事?”

陆财根说:“今天公司派我俩,”他指了指身边的闫铜,“还有一个姓马的老师傅,一起到吴宅修理烟囱。马师傅蹬车,我和他坐在车上,谁知在一个路口,撞倒了一个乞丐。车子速度并不太快,马师傅也及时刹了车,可是那个乞丐的脑袋竟然流出好多好多血,乞丐躺在地上直瞪腿,生命垂危。马师傅说,赶快送医院去,要不然就出人命了……”

“要是马师傅心没这么好,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儿了。”旁边的闫铜插嘴道。

“就是,就是,这年头做好事竟然惹出祸事来。乞丐躺在车上,说不用去医院,医院势利眼,不收没钱的病人。马师傅一想也是,我们三个身无半文,送去也是白送。乞丐说,别担心他,他有祖传秘方,能止血。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一把炉灰敷在脑袋上。果然,血很快就止住了。马师傅过意不去,恨不得割下自己一块皮,补在乞丐脑袋上。乞丐请求我们把他送到栖身的地方,在一座大桥的桥洞里,说他躺一天就能恢复,让我们别担心。当时我们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激之情,尤其马师傅,差不多热泪盈眶。要知道这年头,别说把脑袋撞流血,就是蹭破点皮,不讹你个倾家荡产才怪。”

“你拣重要的部分说!”梁大爷不想听温暖人间的故事,他只想知道下到烟囱里的是个什么人。

“谁知道到了大桥桥洞后,乞丐突然从他的假肢里抽出一把一尺长的匕首,一下子把马师傅刺倒了。我俩吓坏了,刚想逃跑,又被他用匕首逼住,说他是青帮顾四爷的人,只想到吴宅取点钱财,如果我们不协助他,他不但要我们的命,还要杀害我们家人。就这样,我们只好跟着他一起来了,他把马师傅的衣服换上,躲过了门口保镖的盘查……”

“他在下面?”梁大爷问。

陆财根和闫铜点点头。

梁大爷朝烟囱里看了看,里面黑漆漆的,没什么动静。

“他说他叫什么?”梁大爷问。

“瞿拜因。”

瞿拜因,这名字起得真好。

粱大爷已经知道下去的这个所谓江湖大盗是什么人了。他收起铁锨,对陆财根和闫铜说:“你们先下楼,如果保镖问,你们就说烟囱堵得厉害,必须回公司另外再取些工具。这里你们就别管了,我等着伺候这个窃贼,看看他脑袋有没有我铁锨硬。”

陆财根说:“我们去桥洞找马师傅,他可能还没咽气,我……”

粱大爷一挥手,说:“对!快去!”说着从兜里掏出两块银元递给了陆财根,“快送医院,兴许还有救。”

陆财根和闫铜拿过银元,向梁大爷鞠了个躬,顺着梯子一溜烟下去了。

梁大爷真名叫梁大左,年轻时喜欢尝试各类运动,除了练习攀援,他还特别喜欢高尔夫球。那时村里的教堂住着一个美国传教士,叫理查德·韦伯,他把这项“贵族运动”带到了梁大左所在的中国乡村。理查德·韦伯毕业于有100多年的密西西比大学,这所密西西比州最古老的私立大学,不但是全美第二大基督教大学,也是培养众多高尔夫球手的摇篮。理查德·韦伯就是校史榜上有名的优秀球手之一。年少的梁大左在给理查德·韦伯教父捡球的工作中获得了乐趣,他学会了这项运动,并深爱之。“高尔夫”是荷兰文kolf音译,意思是“在绿地和新鲜氧气中的美好生活”。理查德·韦伯教父告诉梁大左,高尔夫运动看重的是绅士风度之展现,在任何时候都要表现出礼貌谦让的运动精神。梁大左被“绅士风度”熏陶了很多年,虽然到目前为止,他的球技基本没什么长进,甚至连距离球洞10公分的球都打不进,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挥杆击球时产生的快感。

此时,他站在楼顶,右脚呈90度,抵着假想中与弹道平行的一条线,左脚向外开1/4,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向内收拢,双臂和关节尽量向身体靠紧。他两手握着铁锨,右手小指头放在左手无名指和中指之间的夹缝,左手的大拇指平稳地藏在右掌拇指下。一切弄妥当后,他侧着头,斜着眼睛开始观测前方。在不远的对面,有一座欧式别墅,上面也有一座烟囱,他在想,能不能把高尔夫球准确地打进那个烟囱呢?他目测了一下,距离那座烟囱大约100米。不行,他没有信心,高尔夫球规则规定,在距离洞口100米或500米处设一个发球点,他从没把高尔夫球打得这么远,即使勉强打到,也不一定能进烟囱。要做到这一点,除了技术,还要有足够的运气,非要理查德德·韦伯教父来了才行。

尽管如此,梁大爷丝毫也没怠慢,能力能不能达到不是问题,关键是态度。他握紧铁锨开始操练,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虽然暂时没有高尔夫球的影子,但铁锨却被梁大爷挥舞得虎虎生风,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年轻时代。

不一会儿,梁大爷的额头便渗出了一点毛毛汗,毕竟上了年纪,一个动作重复几次就可以让他的肺叶扩张出现困难。不!坚持就是胜利,坚持才有乐趣,继续练,直到大汗淋漓……他练得正起劲,突然,烟囱里冒出一个脑袋。梁大爷想,你妈的,好大的一个高尔夫球!他双手握紧锨把,把锨头放在背后,然后左腿微曲,腰肢半转。他问:“是钱白胤吗?”

高尔夫球答道:“是。”

实际上他在问“是钱白胤吗”的时候,腰部已经开始加劲,在对方答“是”时,他的铁锨早已经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啪”的一声,高尔夫球被准确地击中了,只是球没有被击飞,而是“哧”的一声,像蔫了的气球缩进了洞里……

躺在地毯上的钱白胤手指突然动了一下,然后嗓子里开始哼哼。粱大爷知道他没死,他坐在床上正等他慢慢醒过来呢!

“想喝酒吗?”梁大爷蹲在钱白胤身边,关切地问道。

“哼,哼……”钱白胤只能哼哼,他的脑袋瘪下去,像一个撒了气的血葫芦。

“想尿尿吗?”梁大爷又问。

钱白胤的小腿痉挛了一下,看来他在慢慢恢复知觉。

梁大爷不担心钱白胤还能有气力反扑,他不是猫,有九条命,他是人,人是最经不起折腾的动物。脑袋都砍瘪了,还想站起来跟梁大爷搏斗,这种可能基本可以排除。

梁大爷已经想好对策,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也就是等钱白胤死了以后,他就大喊捉贼,然后把尸体从卧室拖出去,交给保镖。他扮演的是一个见义勇为的护院卫士,而钱白胤——当然他要装作不认识他——是个妄图入室行窃的蟊贼,东华暖气公司的那两个年轻修理工可以作证。

与此同时,楼下出了一点问题。

薛妈刚走到吴宅大门,就被呼啸而至的汽车拦在那里。汽车不止一辆,而是10辆,上面装满了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为首的小汽车里钻出丁默邨和吴瘦镛,薛妈知道,老S或Y已经叛变,她走晚了一步。

她站在那里,惨然笑了一下,然后一歪头,舌尖向自己的衣领舔去,缝在里面的氰化钾可以让她永离烦忧。一个特工的动作比她快,他一个箭步,一拳击中她的下巴,她的脑袋猛地一甩,舌尖被猛击后的牙齿咬破了,一股殷红的血从嘴角流淌下来。紧接着,那个特工扯掉了她的衣领。

丁默邨大声命令道:“把她铐起来!”

那名特工一脚踹倒薛妈,用膝盖顶住她的背部,手臂反剪,铐了个结实。

丁默邨是个身材矮小,脸色灰白的中年人,头发稀少,脸部干瘪,单薄得站在那里一直摇晃,随时都要倒下。看得出来,他患有严重的肺病,时不时半握拳头作喇叭状,好像要把咳嗽声放大出来。

“把吴宅里所有的人都集中到花园!”他再次命令道。

丁默邨带来的特工们端着枪冲进了吴宅。

“包括我吗?”吴瘦镛不动声色地问。

丁默邨回身盯着吴瘦镛,然后嘿嘿笑着说:“当然除了你和你的家人。”

“那就好!”吴瘦镛说,“实际上只有三个:一个老园丁,一个女教师,还有就是眼前那个女仆。”

“还有你的保镖。”丁默邨补充道。

“那是你指派来的,不是吴宅的人。”

“我现在谁都不相信,我会仔细甄别的,是朋友的留下,是共党的,一个也跑不了。”

大约30个被缴了械的保镖零零散散地站在花园,表情各异,略带惊恐。站在第一排的娄兆三还算比较镇定,他猜测,进吴宅修烟囱的那个同门师兄肯定出事了,而且是大事,要不然丁默邨也不会亲自来吴宅。来了不说,还带着这么多人,估计瞿拜因把吴宅满门抄斩了,还跟女仆里应外合,这是怎样的血海深仇啊!不过,这事跟他没关系,没他什么责任,修理工是吴瘦镛打电话叫来的,又不是他派的,三个修理工身上没有武器,这是按照规矩经过仔细搜查了的。至于后来发生什么,这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他没必要操那份心。现在的娄兆三心里一点也不美滋滋了,嘴里也不想再哼歌,差不多快要淡出鸟来。他想起自己的身份,他是保镖队长,不是讲究江湖义气的黑帮,“国破山河在”、“恨别鸟惊心”只是两道划过的流星,连痕迹都不应该留下。回归组织?他只想过短短的几秒,超过10秒他就改变主意了。要知道,改变主意也是一种令人酣畅淋漓的感觉。看来,保镖队长这项工作还是很有前途的,即使叫看门狗,也是一种政治生活,跟江湖义气有着天壤之别。人一挨近政治,身子板就挺了起来,好像兜里揣着用不完的钱。人们常说,政治与金钱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是一对充满罪恶的双胞胎,但人们爱之,尤其男人,乐此不疲。有什么理由不爱呢?况且在娄兆三眼里,这两样东西并不肮脏,而是世界上最神圣最美好的东西。他在想,如果吴宅里的女人们全被干掉,是个非常可惜的事情。那个妩媚的女教师,以及吴瘦镛两个可爱的女儿,随便谁当他的老婆他都可以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还胡思乱想,姓瞿的那个师兄大概会被乱枪射死,惹了这么大的祸,也是死得其所。没重如泰山,也比鸿毛有价值,毕竟这么多人给他垫背。

丁默邨远远地看着这帮保镖,他们站成一排,像褪了毛的鸡。他对吴瘦镛说:“老吴,人就是这样,给他一把枪,他就可以威风凛凛。其实威风凛凛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你看这帮人,卸了他的枪,如丧考妣,平时的精神气儿全没了。”

“是啊!”吴瘦镛有点心不在焉答道,“每个人都想往另一个人背后躲,好像谁在最后谁就不是共党。”

丁默邨嘿嘿笑着,说:“老吴观察得比我仔细。你对这次在你家发现潜伏的共党特工怎么看?”

吴瘦镛没好气地说:“我能怎么看?共党无孔不入,我防不胜防。”

“我记得这个女仆跟你很久了,是你从成都带来的。”

“对!你记性不错,是从成都带来的。她是成都附近一个叫新津县的农村妇女,当时才二十五六岁,跟我8年了,不说对我忠诚不忠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谁知道,唉!”

丁默邨说:“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每个人的脸是不是真实的。”

“我现在脊梁骨都冷飕飕的,还不知道她8年前就加入了共党,还是后面被共党发展的,总之,这是一颗埋伏在我身边的炸弹,想起来就后怕。”

“我建议,你亲自审她,毕竟你对她的身世什么的,都比较了解,又在你身边待了8年,也许面对老东家,她会毫无顾忌,稀里哗啦吐出来的,我们不来硬的,打情感牌。”

吴瘦镛浑身一抖,问:“我审讯?”

“是。”

“我担心……”

“担心什么?”

“无法下手。”

丁默邨拍拍吴瘦镛的肩膀,说:“我一贯主张非暴力主义。”

“非暴力?”

“是的。如果一个人完全出于自私的或卑鄙的目的去杀害生命或损害感情,那是一种‘暴力’行为。但是,倘若他出于无私、爱或正当的目的去伤害生命和感情,这样的行为就不属于‘暴力’。”

吴瘦镛疑惑地盯着丁默邨,弄不明白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丁默邨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继续说:“爱是一种最崇高的感情和力量,是以自我牺牲和自我受苦为前提的,只有一个无私的、甘愿自我牺牲的人,才能去爱他人。爱只有施舍,而无所求。爱只有宽恕,而从不怨恨。”

“什么爱不爱的,你的意思是……”

“‘我从没找到过这么一个伙伴,能像时间那样长期地陪伴着我。’这是哪个外国作家说的话?忘了!但我想,8年,一段不短的时光,你喜欢过她吗?”

吴瘦镛说:“不喜欢。但时间长了,难免会有好感,不然我也不会让她在吴宅这么久了。”

“哈哈,你倒是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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