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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地下党-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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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叹气道:“只怕再拖人就没了。”

不久出了事情:夜校发生暗杀大案,枪手把正在开会的几个年轻人堵在屋里,拿枪乱射,打得东倒西歪,血流满屋。外间传言凶手为日本浪人,用暗杀警告流亡台湾青年不要从事反日活动。官府与日本人勾结,暗中提供了支持。

邻居家有个女孩跟母亲关系好,经常一起去夜校上课,女孩听说夜校出事,钱少爷中枪,跑来告诉母亲。当时母亲在厨房里生火,准备给家人做晚饭,一听消息有如巨雷轰顶。听说钱少爷给送进教会医院,母亲一声不吭,当即把灶脸里的柴火抽出来,拿水浇灭火苗,丢下火钳,拉起女孩就跑。

她在医院见到钱少爷,他脑门上中了一枪,虽还有气,却已不省人事,医生断定过不了当夜。钱少爷是台湾流亡客,在漳州没有亲属,几个要好朋友一起遭难,或死或伤或逃,少爷浑身是血躺到医院等死之际,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母亲在病床边放声大哭,不忍心钱少爷如此孤单离去。她让女伴回家说一声,自己留下来陪伴,为钱少爷送行。女伴回去报信,马上又跑了回来,传话说阿婆让母亲立刻回家,钱少爷非亲非故,是死是活与周家人无关,不要在医院丢人现眼。

母亲不吭声,一动不动。

她守了一夜。天亮之后钱少爷没有死,倒是另一位伤势较轻的年轻人走了。又过了一夜,钱少爷从昏迷中苏醒,死而复生。

母亲一直守在他身边,直到一个月后离开医院。期间阿婆屡次派人传话,逼母亲回家。阿婆说了重话,如果母亲不听,那就永远不要回去。待到钱少爷裹着一头纱布出院时,母亲已经无家可归。

钱少爷说:“跟我走。”

从此钱少爷成了母亲的丈夫,我们的父亲。

他们搬到厦门,在乡下租房子住,生下了大哥和大姐。父亲到厦后参加秘密组织,开始神出鬼没,时常离家外出,一走十天半月,养家糊口重担尽归母亲。漳州老家那边,大舅的父母相继过世,大舅娶了舅妈。大舅人好,听说母亲在厦门生活艰难,一再过来探望,带着米和钱接济,帮助我们家渡过难关。

1923年初,父亲从厦门去广州,母亲带着大哥大姐举家随往,那时候母亲才知道丈夫是共产党,被派到广州从事工运。我们家在广州郊外一处民居住了很短一段时间,母亲在那里生了二哥钱海宁。当年夏天,我们的祖父在台湾过世,父亲回台湾奔丧,行前又把家人带回厦门,搬进渔港这座木屋,房子是父亲认识的一个台湾人租给他的,当时很破,下雨天到处漏水。奔丧本不需要太长时间,却不料父亲一去难归,只从台湾寄过几次钱,来过几封家信。母亲独自在厦门支撑一家,咬紧牙关洗衣谋生,供一家人维持生活。一年多后父亲回来,母亲才知道原来他一回台湾就坐了监狱,日本人始终没忘记当年参与反日逃亡大陆的钱少爷。父亲在狱中患病,那边的家人设法让他出狱就医,他寻机逃回了大陆。

父亲归来时,恰当国共合作,国民革命蓬勃发展,他奔走在广东、福建,秘密建立组织,联络台湾流亡青年。国民革命军北伐时,他奉调去了武汉。1927年,上海、武汉相继发生政变,国共分裂,共产党惨遭镇压,父亲逃过捕杀,于当年年底从武汉潜回厦门,我们家的木屋成了厦门地下组织一个秘密据点。来年春天,军警突然包围我家,冲进屋里搜查,万幸的是父亲当时外出,没被捕获。家人却遭了大灾:母亲即将临产,被军警捕进了监狱。

这就是我生于监狱的缘故。我出生在我们家最艰难最凄惨的时候,父亲逃避追杀,不知去向。母亲在监狱里不断过堂受审,一问三不知,饱受折磨。我们所居木屋作为“共党据点”受查封,大哥大姐和二哥被赶出家门,流浪于厦门城乡。我在监狱里出世,死而复生不久,母亲被取保释放——她对父亲的秘密活动确实知之不多,无法提供当局需要的东西,他们认为她没有用,终于放人。母亲抱着我回到渔港,我们家的木屋门外还贴着封条,母亲不管不顾,撕了封条,自行登堂入室。以后几天,她抱着我在厦门街头四处询问,终于在乡下一间破庙找回大哥他们三个孩子,领回木屋,我们家的生活在那里重新开始。我们所居木屋容我们一家人栖身,它却不是我们的房子,多少年来,母亲一直担心房子的主人突然露面,让我们把所欠租金缴齐,即刻走人,那样的话我们真不知该往哪去。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我们一直住着,始终没人上门干涉,不知为什么。也许房子的主人把自己的这份产业遗忘了?或者已经不在人世?

我们家重回木屋不久,有一封信从香港寄来,是父亲的信,他还活着。一年多后风声稍平,父亲从香港悄悄回家,秘密藏匿在木屋里,不时召集秘密会议。很快我们家受到注意,父亲接报再次匆匆离开,大哥用自行车把他送到码头,看着他上船去上海,这是我们家人与他见的最后一面。许多年后我们才知道,父亲去上海不久就于英租界被捕,引渡回故乡台湾,第二次进入日本人的监狱,后来就在那里失去踪迹。

这是我们家的故事。有这样一个父亲,才会有我们这些儿女,我们家的人相继走上同一条道路,可以从父亲那里找到根源。但是我本该是个例外,我在家人的呵护下长大,是兄弟姐妹里唯一一个大学生,母亲出于自家惨痛过往和对女儿的关爱,禁止我参与政治活动。我的兄长大姐都要我好好读书,不问其它,他们自己可以赴汤蹈火,却不愿意自家澳妹去经历他们的危险。作为家中的小女儿,我从小爱哭,心软,他们不想看我哭泣,我应当笑靥如花。

我为什么终究走上这一条路?因为大势所趋,或者因为出自这样的家庭,有这样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我自己生于国民党的监狱,一落地就是小囚犯,如此便与生俱来,注定了我将何去何从?家人对我的限制禁止一直让我不服气,凭什么他们可以做的,我却不行?是不是正因为这种阻拦和不服气,让我走上了这条路?

想来好像也不尽是。

我自己作了选择。大一时我们住新生院,在鼓浪屿。班上有一位女生跟我谈得来,我们一起出墙报,参加学生集会,谈论时政,针砭弊端,无话不说。有一天这位女生塞了一本书给我,交代别让人看到,是一本《新民主主义论》。

她问我,书上的道理对不对?我表示拥护。她想带着我去见一个人,是“那边”的人,问我愿意吗?我顿时想起我们家那些故事。

我说:“我愿意。”

她领我见了老江,一段时间后我被发展入党。

地下工作情况特殊,一些党的上级组织分别派员开辟白区工作,形成了不同的地下组织系统,由各自上级领导。老江本是厦门侨师老师,侨师学生运动活跃,地下党力量很强,老江通过一些渠道,把组织发展到我们学校,把我吸收进去。我们与三哥他们各归一支,分属不同系统,按照地下工作要求,不能有横向的关系。但是大家同属一个党,有着共同的目标,面对共同的敌人,关键时刻,应当互相协助与支持。

我把孙力的小册子退还给他,却依然会与他们共涉危险,义无反顾。

老江给我们的任务是隐蔽,我却给自己找了另外的任务。

第四章 笑靥如花

小妹。21岁。厦门大学学生,厦门要塞司令部勤务兵。

“血手”出现

出发之前我告诉孙力:“我得跟阿姆说一声。”

孙力反对:“危险。只怕万一。”

我坚持冒险回家。我是母亲的小女儿,我要是一声不吭突然不见了,母亲会为我提心吊胆,会非常伤心。我的兄长大姐可以不辞而别,我做不来,不忍心。

孙力很生气:“你这样搞什么革命?”

“难道我反革命?”

他没办法。严格说他不能命令我,我不是他的下级,我是在帮助他们。

我让三轮车停在巷口,让孙力在车上等,自己下车步行,步子不快,眼睛左看右看,没有发现异常。我们家的木屋大门紧闭,五脚距空空荡荡,几个邻居小男孩在坑洼不平的小巷里跑来跑去,尖声叫唤。我不知道这是平安无事,或者只因为自己失察。我心里很紧张,几乎没有经验,不像那些老资格地下党员能够及时发现可疑迹象。

我鼓起勇气打门。

“谁啊?”

是小男孩细细的嗓音。亚明比我强,能牢记外婆教导,必先问再开门。

“是我,亚明。”

他飞快开门,扭头往里屋跑:“阿婆,小姨回家了!”

我走进家门,有人在厅里问:“是澳妹?”

竟是颜俊杰。

几天前宪兵和便衣搜查我们家,柯子炎提到颜俊杰当了联络官,从台北来到厦门,住在要塞司令部。柯子炎走后,母亲要我找个时间去看看颜俊杰,却不料我还没去,颜哥自己上门来了,恰在我回家要跟母亲告辞的时候。

他一身便衣,独自前来,带了大包食物,其中有罐头、美国炼乳和牛肉干。

“东西备着,到时候恐怕得用。”他说。

“到时候”是什么意思?我们都很明白。战局发展迅速,解放军势如破竹,前锋已经进入闽北。如此下去不要多久,战火就将在厦门燃起,到时候生活物资肯定紧张,颜俊杰是为我们未雨绸缪。

我问:“颜哥怎么又回厦门?”

“不喜欢我回来?”

我笑:“颜哥回来当然好。”

他说他不喜欢待在台北。知道厦门这里会有一仗,他不放心。

“阿勇托我关照你们。”他说,“要是失约,九泉之下他会怨我。”

母亲眼泪落了下来。

颜俊杰问我近来如何,我告诉他学校提前放假,我们忙着准备考试。他让我赶紧考,考完后回家守着母亲和亚明,不要到外边去,很危险。

“会吗?”

母亲骂:“澳妹掉了魂啦。”

颜俊杰住在要塞司令部,要塞司令是他老友,那里方便,他向老友要了个房子,设他的联络官办公处。他要我到要塞司令部找他,他带我去军官食堂吃饭,那里伙食不错,不像学校寡油少盐。眼下好东西都给弄到兵营里了,没事的话,我可以天天到他那里吃饭,也给母亲和亚明带吃的回来。

“还能拿呀?”

母亲看着我,满腹狐疑。

颜俊杰有公干,不一会儿起身离开。还好他走了,他如果没事继续坐下去说话岂不糟糕,孙力他们还在外头等我呢。

颜俊杰一走,母亲就盯着我:“鬼打着了?”

她起疑心,因为我跟颜哥说话时心不在焉。她追问我不在学校读书,跑回家做什么。我告诉她是回家拿件衣服,班里同学要到野外采集,晚上住同安,只怕凉。

“不是要考试吗?”

“我们生物学系考笔试,也考采集。”

母亲不识字,不知道大学怎么回事,但是她本能地不放心。

“厦门没有虫子抓吗?”她问。

“是生物采集,不是抓虫子。”

我上楼拿衣服,母亲追着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顺利的话一两天就回来了,如果没回来,那就是没考完,阿姆不必操心,迟几天考完了,立刻就会回家。

她脸色一下子变了,跑过去“哐”地关上房间门:“你到底为什么!”

我急了,在屋子里跳脚:“阿姆!”

母亲逼我说实话。眼下兵荒马乱,厦门岛上到处大兵,都说共军还没有到,岛外已经遍地“土共”。这种时候为什么离开厦门?找死吗?有什么事不许瞒她,乖乖说,她绝对不让我不明不白离开家门。

我急得失声哭泣:“阿姆害我啊!”

“到底为什么?”

我咬定没有其它,就是野外采集,考试。

母亲说:“骗不了我。”

“阿姆怕我去投共?”

“你敢!”

我说我们家的人都敢,只有我不敢。如果我想投共,在厦门就做得到,不必跑到外边。如果真要到外边投共,我拔腿就走,绝不回家跟阿姆费舌头。如果我要投共,哪怕阿姆把我关起来,一天两天,十天八天,不可能关我一辈子,哪一天放我出去,我还照样跑去投共。

“你找死啊!”

大门突然被人砰砰打响:“钱玉凤!钱玉凤迟到了!”

母亲放下我,走过去打开大门,外边站着一个同学,肩上扛着一支采集杆。这个人不是我的同学,是孙力他们系的,膳食委员会学生代表,负责监督采买。他从伙房借一辆拉米拉菜的三轮车,送我和孙力离校。我回家看母亲,拖了这么长时间,迟迟不出门,孙力坐立不安,他不能出面,因为母亲认识他,于是派这位同学前来察看究竟。为保险起见,孙力让他把采集杆扛过来,这把采集杆放在三轮车上,是我们离开学校的掩护物。

母亲看到采集杆,愣了一下:“真是去抓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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