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们的馆-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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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吹和小淳同年,但由于矢吹二十出头的时候父亲过世,之后由他继承这家店,如今他全身散发着咖啡店老闾的气质,而他也效法自己的父亲在唇上留了髭,看上去有点滑稽。
矢吹抬起头说了声:“欢迎光临!”同时露出职业性的笑容,但当他认出进门的人是小松原淳,笑容瞬间冻结。
“你是……”
“我是小松原呀,久违了。”
“你还活着?”矢吹神情僵硬。
“嗯,说来话长,总之如你所见,我活得好好的呢。我还是住附近,不过我们眞的好久没联络了啊。”
“是啊。”
“看到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你以前老是说要当小说家,现在呢?还在写小说吗?”矢吹好不容易鎭静下来问道。
“写啊,我最近正在写一部超级大作呢。”小淳在吧台前坐了下来。
“哦,还在写呀。”
“是啊,还没死心,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喽。”小淳笑了笑。
“反正你们家有钱嘛,一直写下去也不成问题。”
“你是在挖苦我吗?”
“不不,我只是说出眞心话,眞的很羡慕你呢。”
矢吹把咖啡豆倒进磨豆机里按下开关,磨豆子的吵杂声响过后,香醇的咖啡香扑鼻而来。
“对了,前阵子有个男的在调査你哦,那人是谁啊?”
“调査我?”
“他跑来店里说他在撰写你的传记,所以想采访我,那时我听他说你失踪了?”
矢吹说的是岛崎润一吧,小淳松了门气。
“坦白说,这下换我要调査那位岛崎润一先生了。”
“咦?什么意思?”矢吹不禁一愣。
“那个人死了,我正在写影子作家的一生。”
“你说那位叫岛崎的人死了?”矢吹正要将冲好的咖啡端到小淳面前,整个人顿时僵住,“他、他不是还很年轻吗?我看他生龙活虎的啊,怎么会……”
“嗯,他不幸出了意外。”
小淳接下杯子立刻喝了一 口 ,入口的黑咖啡非常香醇美味,小淳不禁想起当年矢吹父亲所冲的咖啡。
“是喔……眞是太突然了……。那么那个女的呢?”矢吹问。
这次换小淳吓了一跳。
“哪个女的?”
“岛崎先生来采访之前就有一个女的先来调査过了,这两个人都问了一大堆你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小淳这才想起岛崎在笔记上曾提到,有个女的总会抢在他之前进行采访,岛崎自己也一直觉得匪夷所思。
那个女的总是早一步出现在岛崎的目的地,小淳记得她自称“尾崎爱”。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小淳问。
“年龄不是很确定,看起来像是四十几岁的人化了浓妆,也像是五十几岁的女人刻意打扮年轻……”
“没办法确定吗?”小淳看着矢吹的眼神带着责难,“你的观察力还眞差啊。”
“我们店里灯光比较暗嘛,况且我又不是你的眼线,没有义务一一仔细观察客人的长相吧。”矢吹一脸不悦。
“那女的后来没再出现?”
“没有。”
到底是谁呢?岛崎当初在采访时也一直抱着这个疑问。抢在岛崎之前四处探听的女人……,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喂!快喝呀,咖啡要冷掉了。”
矢吹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啊,抱歉。”
小淳喝下半凉的咖啡,原本美味的咖啡突然变得很难喝。
小淳敷衍地说了句“改天再来”便走出店门,原本想出来歇口气的,反倒多了件挂心的事。
而且这天小淳第一次觉得有人跟踪他。
当时他离开千石打算回本驹込的小松原公馆,途中穿越白山路交叉口的时候,一看到闪烁的绿灯便快步冲进斑马线,没想到还是来不及穿越马路,只得待在安全岛上进退不得。
双向的车辆急驰而过,安全岛上只有小淳和一名弯腰驼背的老婆婆惶惶不安地等着灯号转绿,而斑马线的两端有好几名行人等着过马路,场面非常尴尬。
就在这时,小淳感受到一道几乎刺破皮肤的强烈视线,还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他再度张望斑马线的两端,人数比刚才多了些,有提着超市塑料袋的家庭主妇、上班族、高中生、骑着脚踏车的儿童还有牵着幼儿的少妇。
每个人都注视着他,只不过那些轻蔑眼神只像是在说“这个来不及过马路的笨蛋!”
小淳愈是慌张地左顾右盼愈是惹人注意,他看到一群高中女生低头窃笑。
他还没能找出是谁投出带着恶意的视线,灯号变绿了,行人纷纷踏出步子,小淳仿佛被人潮推着走似地继续朝本驹込的方向前进。
3
小松原淳愈是专注于撰写《岛崎润一的肖像》,愈觉得岛崎润一的身影就在身旁。他并不觉得岛崎有办法逃离那个树海,然而一想到那道仿佛刺穿皮肤的视线,他又不是那么肯定了。
再这么下去一定会疯掉的,他想确认岛崎已死亡好让自己的精神安定下来。
小淳走出池袋车站之后,边看地图边步行前往岛崎位于东池袋的租处,他之所以不搭地铁是为了甩掉跟踪着,徒步不但能混进人群中,也能穿梭大楼之间声东击西摆脱跟踪。
其实他在池袋站下了电车之后就开始觉得有人跟踪,身后那道宛如刺破背部充满憎恨的视线一直如影随行。
时序已进入十月中旬,秋意更浓了,空气无比清新,天空蔚蓝而开阔。
小淳走进一条衔接东急手创馆(注)与太阳城的漫长人行道,巧妙地利用楼梯与电动步道试图甩掉跟踪者,通过文化会馆之后便完全摆脱了对方。虽然绕了远路,无后顾之忧的小淳开始快步朝东池袋走去。
注:东急手创馆,日本一家专门贩卖家具与DIY用品的连锁居家生活百货公司。
岛崎的租处并不难找,那是一栋面向东京都电车铁轨的两层楼公寓,外观宛如从前穷学生住的破公寓。岛崎的父亲是大公司的董事,母亲是大学讲师,儿子却住在这么糟糕的环境。
这就是所谓的不肖子吧,或许对岛崎而言,出生在菁英家庭反而是一种不幸。虽然事不关己,小淳不禁有些同情岛崎润一。
小淳走上生锈的铁梯前往二楼,为了尽量不发出声响,他每一步都爬了两级,一面确认二楼走廊上没人走动。由于公寓的正面是东京都电车铁轨,背面与别栋类似的公寓相连,外人来访并不容易被察觉。
他来到二〇一号室门前,门牌上插着的名牌以很丑的字迹写着“岛崎”二字,虽然名牌还在,并无法证明岛崎回来了,可能只是因为租约未到期所以房东尙无动作。小淳转动门把,门当然是锁着的,透过毛玻璃窗户看得到厨房还是浴室就位在靠走廊的位置。门旁有个积满灰尘的传统木制牛奶箱。
“该不会……”小淳的脑中闪过一个可能。
他曾在电视上看过连续剧的某个画面,于是他打开牛奶箱一看,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又试着摸索牛奶箱底部,果然指尖碰触到某个东西,有点像是胶带,撕下来一看,胶带上黏着一把钥匙。这种藏钥匙手法也太老套了吧,这和对着小偷说请进又有什么两样。
只是话说回来,这种公寓可能连小偷都没兴趣,因为就算进到屋里也没什么好偷的。
小淳把钥匙插进钥匙孔打开门,室内约三坪大,没想到岛崎一个独居男子倒是把屋内整理得颇整齐,只是空气不流通,还不至于有臭味,小淳锁上门,脱了鞋子走进去。
屋里有两座不锈钢书架,窗边摆了一张矮桌,上面有一台小型文字处理机,原来岛崎就是在这里工作啊。小淳不由得感叹自由撰稿人的悲哀。他很好奇岛崎平日工作的方式,于是他插上电源打开了文字处理机。
就在这时,小淳又觉得那名跟踪者的呼吸似乎近在身畔,而且对方的恨意更深。他判断此地不宜久留,迅速抽出磁盘片塞进口袋。
这时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被发现就糟了,小淳马上拿起鞋子躲进一旁的衣橱里。就在关上衣橱门的那一剎那,同时有人把钥匙插进房门钥匙孔。弥漫着樟脑丸味道的黑暗空间里,小淳屛息聆听着屋内的声响,衣橱里只挂了一件西装外套,要是对方打开衣橱门一定会发现他的,小淳悄悄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
有人将行李“砰”的一声粗鲁地丢到衣橱旁。
他听见对方叹了口气。要是那个人打开文字处理机发现磁盘片不在就糟了,一旦察觉有人闯进屋里,打开衣橱找人只是迟早的事。
狭小的衣橱里愈来愈热,他开始喘不过气来,自己可能撑不了多久。
再度传来那个人的脚步声,小淳知道这下眞的没救了,没想到脚步声却是往门口移动,“碰!”的一声门关上,脚步声逐渐远离。
“好险!”
小淳大大地吁了一口气推开衣橱门,室内也很热,不过比起衣橱里面好得太多了,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不过还不能完全放心,刚才那个人搞不好会折返回来。
他不想再打开岛崎的文字处理机了,他决定直接将磁盘片带走。这时他隐约闻到一股香水味,这个味道刺激着他久远的记忆,但他始终想不起来。
小淳来到走廊上锁了门,将钥匙贴回原位。
确认走廊没人之后,小淳快步跑下楼梯,他已顾不得会发出多大的声响,要是在这里被逮到就玩完了。
来到大马路上,小淳拦了出租车,虽然跟踪者应该已经不在了,他还是想尽量小心行事,而且他也想早点回家打开自己的文字处理机看看这片磁盘片的内容。
4
小淳拿出从岛崎润一的文字处理机抽出的磁盘片,插入自己的文字处理机打开选单,发现磁盘片里只有一个名为《岛崎润一的肖像》的档案。
他移动光标打开档案,没想到出现了惊人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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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崎润一的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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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崎润一年表
一九九二·十
岛崎润一逃出树海回到东京。
于租处继续撰写《小松原淳的肖像》。
对于小松原淳的所作所为,岛崎誓言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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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张磁盘片里只有这些内容,小淳当场哑然无言 。
这怎么会……?
不可能!假使这篇内文所述是事实,那小淳躲在岛崎租处的衣橱里时,进屋的人不就是岛崎了……
不,不对,那个人绝不是岛崎。
虽然没亲眼看到岛崎的尸体,但岛崎要逃离那个树海几乎是不可能的。小淳之所以能逃出树海,是因为他在各个关键的树干上做了只有自己看得懂的记号(刀痕),而岛崎绝不可能发现那些记号。
就在这一瞬间,小淳突然想起在岛崎家闻到的那股香水味。
“小雪!”
是了,那是小雪爱用的香水啊。小淳阅读了父亲让司收藏的求生术的书再传授技术给小雪,一年前他与小雪进入树海打算殉情,但小雪独自逃了出去,当时她便是靠着童子军的基本求生术成功脱离树海。小雪逃跑之后小淳追上去,但他却迷了路差点葬生树海,于是他返回原先那块圆形空地,以树木排列求救文字,最后费尽千辛万苦终于逃出树海。
由于有过那么一段痛苦的经验,一年后小淳跟踪岛崎走进树海,在空地的洞穴里找到小雪和岛崎的时候,小淳当场抛下岛崎强行带走小雪,当时天色开始变暗,小淳拉着小雪循着记号朝树海出口走去,小雪却趁小淳不注意时挣脱跑走了。
在树海里追人是很冒险的,于是小淳一面尽量破坏小雪所做的石头和杂草的记号,一面顺着自己做的刀痕记号走出了树海。
这么说小雪也逃出树海了?他的脑子一片混乱。
突然有人碰了他的肩,小淳吓得差点没从椅子摔下来。
“怎么了?你怎么吓成那样?”看到小淳激烈的反应,妙子也有点不知所措。
“啊,是你啊,别吓人好不好?要进房间也先敲门啊。”
“对不起,可是门又没关,而且你一回来就一声不吭直冲房间,我很担心发生什么事了。”
“我急着处理事情嘛。”
“不过这下就扯平了。”
“什么扯平不扯平?”
“我是说那天晚上啊,就是今年七月那天,我在客厅里想乔治,你却冷不防地出现,说了一句‘我回来了’就进屋来(第458页),我不是常开着那扇窗等乔治吗?所以当你从那扇窗走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等了十年乔治终于回来了,吓得我魂都快没了。”
“我也是不得已啊,虽然我脱离树海死里逃生,可是因为先前是和小雪私奔,我又没脸回来见你。是后来得知警方发现我排列在树海里的求救文字,而妈妈终日以泪洗面,我想妈妈你应该也原谅我了,才敢出现在你面前,之前我也是烦恼了好几个月啊。”
“你根本不懂别人的心情。”
“妈妈你还不是当我死了,居然找人撰写我的传记,害我不得不躲在地下室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