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职怪业俱乐部-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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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趣。”巴兹尔笑答,“我正忙着为这位可怜的军官洗刷荒诞的指控。他又怎么了?”
“先生,是这样的,”警官说,“我把那批男子的地址都抄下来了,并一一加以查访,这是例行工作。经查证之后,每一条地址都没有问题,只有基恩的地址是伪造的,他的地址根本不存在。”
鲁伯特拍拍屁股站起来,餐桌差点被他掀翻。
“很好,好极了!”他叫道,“这真是老天显灵!”
“真是不可思议。”巴兹尔静静地皱着眉说,“这个男人竟然会谎报地址,真是奇怪。因为他是个天真无邪的人——”
“哦,你这个可笑没用的老古板,看看他做的事!”鲁伯特兴奋地叫着,“难怪你当不成法官!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是个好好先生吗?眼见为凭,他的交友对象可疑,他说的故事粗鄙不堪,他的谈话内容难以置信,他出现在龙蛇混杂之处,他带了一把刀,地上还躺着一个差点被杀死的男人,最后,他还给了一个假地址。这就是你认为十分出色的一个人!”
“真是不可思议。”巴兹尔喃喃自语,并在房里沉重地踱起方步,接着他说:“警官,您确定调查过程没有出什么差错吗?您没有抄错地址?而且警方果真实地查证过吗?”
“先生,这件事很简单。”警官轻轻笑道,“他说的那个地点,是一块有名的公共用地,很靠近伦敦。一大清早,在各位还没有起床之前,警方就已经到那里去过了,结果并没有发现他所说的房子。事实上,那块地方根本没有任何房子。虽然那里离伦敦很近,可是几乎见不到几棵树,更别说会见到人了。哎,先生,他的地址确定是假的。他是个狡猾的歹徒,故意选了一块没有人知道的、被人遗忘的英格兰土地。没有人可以马上判断出那块荒地上有没有房子,可是,事实上就是没有。”
当警察有条不紊地解说时,巴兹尔的脸色越来越沉,还带着一丝落寞。相识许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忧心忡忡。在我看来,他的固执着实有点孩子气,他居然不改初衷,执意要为那个可疑的中尉说话!最后,他终于说道:
“警方真的搜过公有地了吗?那里真的找不到基恩的地址吗?对了,他的地址是哪里啊?”
警官从手中挑出一张纸片,看了一眼。当他正要开口前,鲁伯特·格兰特又有动作了。他靠在窗口,像一位恬静而且满怀自信的侦探,以一种尖锐而知性的嗓音发言——这是他惯用的音调。
“嘿,巴兹尔,我可以告诉你地址,”他优雅地说,慵懒地从窗外的树上摘下一片片叶子。“为了安全起见,我昨晚就向警官问到那个人的地址。”
“他的地址是什么?”他的哥哥严正地问道。
“如果我说得不对,烦请警官指正。”他得意地看着天花板,“他的地址是:榆树小屋,巴克斯顿公有地,在珀利附近的萨里地区。”
“没错,先生。”警察笑着,收起他的文件。
房里一片静默,巴兹尔的蓝眼睛茫然了几秒钟。接着,他的头突然倒向椅子。我吓得跳起来,以为他病了。当我正感到不知所措时,他的嘴巴爆裂了——我找不到其他的词语来描述他的动作——接着突然传出一阵大笑,把天花板都震得摇晃起来。这是一阵天摇地动的笑声,越笑越大声、越笑越久,几乎停不下来。
过了整整两分钟,笑声却还没有完全结束,巴兹尔笑得肚子发疼,可是他还继续在笑。而在座的其他人,则开始觉得十分恐怖了。
“真是抱歉,”这只发疯的怪物终于起身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太粗鲁、太愚蠢,而且,也不太实际了,如果我们还要赶到那里,就不能再浪费时间。我知道,火车的服务糟糕透了,这么短的距离要搭火车,真是万不得已啊。”
“赶到那里?”我茫然重复他的话,“赶到哪里去?”
“我忘了详细的地址,”巴兹尔咕哝道,站起身,把手插入口袋,“某个珀利附近的公用地,谁有火车时刻表?”
“你该不会是说,”鲁伯特叫道,情绪激动地瞪着他哥哥,“你该不是想赶到巴克斯顿公有地吧?你想去吗?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我不能去巴克斯顿公有地?”巴兹尔笑问。
“你为什么要去?”弟弟不安地揪住窗外的树枝,瞪着哥哥。
“当然,是为了去找中尉喽。”巴兹尔·格兰特说,“你不是也想找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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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伯特粗暴地折下一根树枝,不耐烦地掷到地上。
“为了要找他,”他说,“你就要大张旗鼓地去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地方?”
警官和我忍不住相视而笑。见到我们的笑容,鲁伯特备受鼓舞,秉持着格兰特家族的辩才,加上反复强调的手势,滔滔不绝地往下讲:
“他可能在白金汉宫、圣保罗教堂的十字架上、牢里——我想这是最可能的——橱柜、车上等等地方,他也可能在我的仓库里,或是在你的橱子里。他所在的地点有无数的可能,可是,他绝对不在那个才刚被全面搜索过而找不到人的地方。如果我没听错,你好像很希望我们赶去那个最不可能的地点。”
“没错。”巴兹尔冷静地说着,穿上大衣,“我想各位会很乐意与我同行。如果各位没有雅兴,当然也无妨,那么就请大家在这里愉快地等候我回来。”
人类的天性总是如此,见到消逝中的人、事、物便想要跟随,如果这些人、事、物果真出现离去的迹象,我们就会抱以较高的评价。我们全都跟着巴兹尔走,我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大概就是因为他快消失了吧?他果决地带了大衣和手杖离去,鲁伯特则几乎丧失理智地追赶着巴兹尔。
“老家伙,”他叫道,“赶去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有什么用?那个地方什么也没有,只有废弃的小路以及歪斜的树。那个龌龊的中尉随便报上假资料,随口乱编了一个地点,你居然就信以为真了!”
“是的。”巴兹尔掏出表来看,“而且更糟的是,我们赶不上火车了。”他顿了一会儿,接着说,“说真的,如果我们晚一点再去也可以。我还有一点稿子要赶,而且,我记得鲁伯特你对我说过,你想去达利奇画廊。我刚才太鲁莽了,他可能并不在家。可是,如果我们赶搭五点十五分那班车,在六点钟左右抵达珀利,我想我们就可以逮住他了。”
“逮住他!”他的弟弟满腔怒气地喊着,“真希望我们能办到!可是,我们究竟要去哪里抓他呢?”
“我总是忘记那个公有地的名字,”巴兹尔边说边扣起他的大衣钮扣,“榆树小屋,然后呢?巴克斯顿公有地,在珀利附近。我们会在那里逮到他。”
“这个地址并不存在啊!”
鲁伯特呻吟起来,但还是随同哥哥出门了。
我们全都跟着他。我们从衣帽架上取下帽子,从伞架上拿起手杖。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我们为什么心甘情愿跟着他。不过,我们总是愿意跟着巴兹尔走,无论事实真相是什么,也不管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奇怪的是,我们越是死心塌地跟从他,他说出来的话也就更耐人寻味。事到如今,我相信,就算他从餐桌旁站起来说“我打算去寻找有十条尾巴的神猪”,我们还是会跟随他到天涯海角。
那天傍晚,我们一同经历了一趟奇异的旅程,或许这次诡异的经验,更增添了巴兹尔的神秘色彩。那天,当我们从珀利南行时,天色已经差不多要黑了。通常,伦敦市郊的景物大多平凡亲切,可是,当这些景物变得空寂起来时,它们可能比约克夏的荒原或是高地山丘还要更萧索、更缺乏人性。当旅人突然身陷一片沉寂时,就会觉得这种景致像个邪恶的魔境,这么残破的郊区则差不多是被神明遗忘的地方,珀利附近的巴克斯顿公有地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此地的景色非常灰暗贫瘠。我们这气氛凝重的探访小组,更增添了这个地方的阴郁。灰色草皮的痕迹看起来毫无生气,偶尔遭受强风袭击的树木看来也奄奄一息,而我们这群人,似乎比这些死气沉沉的老树野草更无用。我们是痴人,正好可以搭配愚笨的风景。因为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抓一只野鹅,而打从一开给,这只鹅就已经把人们带往沼泽,而且也把人留在沼泽了。我们这三个愚人,在一个疯子的领导之下,前往找寻一间不存在的屋子,以及一个可能不在家的人。鲜活的落日余晖在逝去之前,在我们眼前闪了一下,仿佛带着病态的微笑。
巴兹尔在前头继续走,他的大衣衣领翻了起来,眼睛望向一片阴霾的天空,神情像是怪诞的拿破仑。天色越来越黑,大地一片死寂,我们穿越风大而且起起伏伏的公有地。突然间,巴兹尔停下来转向我们,他的手还插在口袋里。在微光中,我仍然可以隐约感觉到他正咧嘴大笑,像在炫耀他的成功。
“好啦!”他叫着,把戴上厚手套的双手伸出口袋,拍起手来。“我们终于到了。”
狂风悲苦地吹扫着渺无人烟的荒地,两棵孤寂的榆树在空中挺举,像是形状不规则的乌云。从这片哀愁的土地上放眼望去,没有半个人影,也见不着半头野兽。巴兹尔站在荒地中央摩拳擦掌,像是站在门口准备迎接客人的客栈老板。
“真高兴,”他叫道,“开始怀念文明世界了吧。认为文明不够诗意的想法,本身就是文明的谬论。不相信文明的人,就尽管沉浸在大自然之中吧,和鬼魅的森林及冷酷无情的鲜花作伴。之后,你就会知道,人类炉底石块闪烁的红色火花,比天边的群星更耀眼,人类酿制的上好红酒,比世上的溪流百川更醇美。鲁伯特·格兰特先生,根据过去我对你的了解,我想过几分钟之后你就会开始狂饮红酒。”
鲁伯特和我毛骨悚然,面面相觑。诡异的树梢之间已经不再有风声,然而巴兹尔仍然滔滔不绝。
“各位将会发现,我们要找的人就在他自己的家里,而且是一个相当单纯的人。从前他住在雅茅斯的木屋时,我曾去拜访他,那时我就觉得他很单纯,后来他搬到市政府仓库的阁楼时,也给我这样的感受。他真是个好人。不过,他最重要的美德,还是我早就指出来的那一点。”
“你说什么?”我发现他不着边际的话语终于有了焦点,“他最重要的美德是什么?”
“他最重要的美德,”巴兹尔答道,“就是他总是直言不讳。”
“算了吧!老实说,”鲁伯特叫道,又冷又气地跺着脚,并像车夫一般地拍打自己的身体。“显然,这回他并没有实话实说,你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我真想问,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个鬼地方来?”
“他真的太老实了。”巴兹尔倚着树干说,“他太诚实了,说话绝不加油添醋。他应该多提示一点,多讲一些传奇故事。不多说了,赶快进来,我们要误了晚餐啦。”
鲁伯特脸色发白,对我悄声说:
“是幻觉吧,你认为呢?他真的以为他看见了一幢屋子?”
“我想是吧。”我说。
接着我又大声嚷嚷,想要表现得欢欣鼓舞而又合情合理,可是,这些话在我自己的耳朵里听起来,就像是风声一样古怪。
“好了,好了。我亲爱的巴兹尔。你要我们跟你往哪里去?”
“嘿,就在上头。”巴兹尔叫道。
他一跃一晃,跳过我们头顶,爬到巨大榆树的灰色树干上去了。
“大家都爬上来吧。”他在黑暗中叫喊,口气像个小学生,“快上来吧,来不及吃晚饭喽。”
这两棵巨大的榆树靠在一起,两者之间的空隙不会超过一码,最窄的地方不会超过一英尺。树干上歧生的枝桠以及突起处,形成了一个个可以把脚踩上去的凹槽,像是一具粗陋的天然爬梯。想必,这两棵树一定在相互竞争,看谁长得好,像是连体婴一样。
为什么那天我们的行为如此怪异?至今我仍想不透,或许,荒地的神秘与黑暗产生了神奇的力量,让巴兹尔得以对我们发号施令。当时,我们把眼前的树梯当成巨人的天梯,可以通往某些奇妙的地方,或许还可以通往天上的星座呢。而头顶上他发出的胜利喊声就像来自天堂。于是,我们奋勇向前跟随着他往上爬。
才爬到一半,夜里的刺骨寒风立刻把我从魔咒中摇醒。疯子的催眠魔力已经解除,我们愚昧的所做所为清晰得像是一张印出来的地图。我看见三个穿着黑外套的男子,对一名可疑的探险家抱着完美而合理的疑虑。然而,这三名男子竟然流落到荒地里的一棵光秃树干上。天晓得,搞不好这三名男子已经和那名探险家越离越远,说不定,那名探险家正在索霍区的某个肮脏餐厅里头嘲笑这三名男子的愚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