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职怪业俱乐部-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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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天花板都震动了起来;原来伯罗斯这个巨人跌倒了,他的整个身子正好横跨了整片地板。巴兹尔眼冒金星跳起来,对男仆打出三拳,像是破城锤似的将男仆彻底击倒。接着他跳到伯罗斯身上,手上抓着一条罩布,嘴里也咬了一条;伯罗斯还来不及反应,脑袋就先着了地,因为巴兹尔早已把他的手脚绑在一起。然后,巴兹尔扑向格林伍德;鲁伯特正和格林伍德搏斗,并试图把格林伍德扑倒,在两人联手夹击之下,巴兹尔轻松将他制伏。原本揪住我的那个人,这时松了手,想去救他的同党;可是我像松开的弹簧,跳起来一举将那家伙击倒。另一个男仆一脸惨相、嘴角流血,仓惶地逃出房间。被我击倒的男仆眼见大势已去,不发一语,也跟着溜了。最后,鲁伯特和巴兹尔分别跨坐在格林伍德和伯罗斯身上,两名战败者都动弹不得。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仰卧在地上的伯罗斯,却非常平和地对骑在他身上的巴兹尔说话。
“好了,各位,”他说,“既然各位已经得逞了,或许各位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这就是,”巴兹尔容光焕发地朝伯罗斯说,“所谓的‘适者生存游戏’。”
鲁伯特在后半段的打斗之中渐渐恢复体力,他的头脑也恢复正常了。他从俯卧着的格林伍德身上跳开,用手巾在左手受伤处打了个结。他冷冷地说道:
“巴兹尔,你可以好好看管俘虏吗?斯温伯恩和我要去楼下的牢房搜查。”
“好吧,”巴兹尔也站起身,舒适地坐在躺椅中,“慢慢搜,不用担心我们,”他看了看房里四处散落的废纸,“我们有很多图画书可以看呢。”
鲁伯特若有所思地跛着脚走出房间,我步伐沉重地跟随着他。由于我的动作太慢,当我走出房间、经过走廊和厨房楼梯时,我听见巴兹尔的说话声。
“那么,伯罗斯先生,”他亲切地坐在椅子上说,“让我们继续有趣的争论吧。很抱歉您得躺在地上发表意见,正如我先前所说的,我不懂为何您会迷上这种诡异的事。您这么健谈,应该不会受身体姿势的影响吧?如果我没记错,刚才您是这么说的:‘当意外发生时,基本科学可能对大众有益’。”
“没错,”躺在地上的壮汉不慌不忙地说,“我认为,从科学的角度看来,宇宙不过是一张粗陋的草图……”
他们的说话声在我耳边逐渐消失,我们走向地下室。我留意到格林伍德先生并未加入友好的谈话。看起来的确很奇怪,我觉得他回想起我们所干的事,必定会愤愤不平吧;可是,伯罗斯先生却是满口哲学。离开他们之后,我们就钻入这幢神秘屋子的地下世界。或许,由于对其中几近犯罪的行径以及深锁的秘密略知一二,对我们而言,这个地下世界就更加诡异可怖了。
地下室这一层有好几扇门,在这种房子里,这是很寻常的设计。一般来说,门后多半通往厨房、洗衣间、储物间和仆人房等等。鲁伯特无比快速地把所有的门一一打开;五扇门后头,有四个房间是空的,第五扇门则上了锁。鲁伯特破门而入,仿佛这个房间只是个纸盒;于是,我们忽然淹没在一个封闭的黑暗空间。鲁伯特站在门槛,对着眼前的无底洞喊叫:
“不管你是谁,请出来吧,你自由了。那些把你当成俘虏的人,现在反而成为俘虏了。我们听见你的哭喊,赶来这里救你,已经把你的仇敌牢牢地绑在楼上了,你自由了。”
朝黑暗的房间喊了几秒钟以后,里头仍然一片死寂。不久,传出阵阵呢喃和呻吟。假若我们之前未曾听过,可能会把它当成风声或是老鼠叫而忽略了。无疑,这就是女囚的声音,她拼命地要求自由,就像我们先前听过的。
“谁有火柴?”鲁伯特严厉地说道,“我想,我们就要结案了。”
我点亮了一支火柴,并把它高举起来。火光中,可以看见这个大而空无一物的空间,墙上贴着黄色壁纸,在房间尽头的窗口,则有一个穿黑衣的人影。没多久,火柴烧疼了我的手指,掉了下来,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不过,刚才的火光倒是照出一件很实用的东西——我头上正是一座铁制灯架。我又燃了一根火柴把灯点亮,然后,那位俘虏就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
在这个地下的早餐室窗边,搁着一个针线盒,旁边坐了一位老太太,她的气色极好,一头扎眼的银发;但那对魔鬼般的黑色眉毛和整齐的黑衣,仿佛经过特别设计,稍稍减低了发色的亮度。灯光打在她刺眼的头发和面孔上,恰巧和百叶窗的深咖啡色背景形成强烈对比。在咖啡色的背景中,只有一道蓝色——那是大约一个小时前鲁伯特用小刀划出来的缝隙。
“夫人,”鲁伯特脱帽示好,走近对方,“容我带来好消息:您自由了。我们在街上经过,正巧听见您的呼救声,所以我们便冒险前来拯救。”
这位红脸蛋、黑眉毛的老夫人呆滞地看了我们一会儿,眼神像是失神的鹦鹉。然后,她突然不太高兴地叹气说:
“救我?格林伍德先生人在哪里?还有伯罗斯先生呢?你说你们救了我?”
“是的,夫人,”鲁伯特愉快而殷勤地说,“我们对格林伍德先生以及伯罗斯先生两人做了适当处置,已经成功地把他们解决掉了。”
老夫人从椅子中站起身,快速地向我们走过来。
“你们对他们说了什么?你们是如何说服他们的?”她叫道。
“亲爱的女士,我们说服他们的方式,”鲁伯特笑着说,“就是把他们打倒,再捆起来。您觉得这方式如何?”
奇怪的是,我们发现老夫人慢慢走回窗边的座位。
“你是说,”她平心静气、有条不紊地说,“你们把伯罗斯先生打倒,然后把他绑起来了?”
“是的。”鲁伯特得意地说,“我们起身抵抗他们的压迫,并打败了他们。”
“哦!谢了。”老夫人说完,便在窗边坐了下来。
接着又是一阵沉寂。
“夫人,现在您自由了,没有人能阻挡您的去路了。”鲁伯特喜滋滋地说。
老夫人站了起来,黑眉毛向上一挑,浓密的银发微微颤动着。
“格林伍德和伯罗斯到底怎么了?”她说,“你说他们到底怎么了?”
“他们现在躺在楼上的地板上,”鲁伯特咯咯笑道,“被绑住了手脚。”
“好,就这么办吧!”老夫人“砰”的一声,又坐回位子,“我还要留在这里。”
鲁伯特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留在哪里?”他说,“为什么您还要留在这里呢?现在还有什么能让您留在这个悲惨的牢狱里?”
“你应该问,”老夫人沉稳地说,“有什么能强迫我离开这里?”
我们难以置信地盯着她,而她也平静地回瞪我们。
终于,我说道:
“您果真希望留在这里?”
“难道你们也想把我绑起来吗?”她说,“然后再把我运走?我绝对不走。”
“可是,”鲁伯特气急败坏地说,“我们亲耳听见您抱怨出不去——”
“窃听者往往误事,”这名“俘虏”冷冷地答道,“我想,我确实有点心神不宁,所以才会发脾气自言自语。可是,我毕竟是个有荣誉感的人。”
“荣誉感?”鲁伯特重复老夫人的话。
这时,最后一丝智慧的光芒也从他脸上消逝了;他的眼珠失神地转动着,看起来像个白痴。
他茫然地走向门口,我也立刻跟上去。不过,我的良知和好奇心又驱使我回头问了一个问题:
“我们可以为您做什么吗,夫人?”我几乎绝望地问道。
“怎么,”她说,“如果你们真想为我干点什么,就麻烦替楼上的绅士松绑吧。”
鲁伯特沉痛地爬上厨房的台阶,阶梯被他狠狠踩得摇晃起来。他张开嘴巴像是有话要说,一面蹒跚着回到打斗的现场。
“就理论上来说当然正确,”伯罗斯先生躺在地上和巴兹尔说话,神情很轻松,“可是,我们必须思考这件事对我们的意义。道德的起源是……”
“巴兹尔!”鲁伯特喘着气大声说,“她不愿意上来!”
“谁不愿意?”
巴兹尔有点不快,因为鲁伯特打断了他和伯罗斯的讨论。
“就是楼下的女士啊!”鲁伯特答道,“那位女士被关起来了,可是她不愿意逃走。她还说,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要我们为这些家伙松绑。”
“真是个有趣而明理的建议,”巴兹尔喊道。他跳回伯罗斯身上,为他解开手上和牙齿上的绳结。“真是个好点子。斯温伯恩,你去帮格林伍德先生松绑。”
我茫然而麻木地为这位穿紫色运动服的瘦小绅士解开束缚。我感觉不到丝毫有趣或明理之处,壮硕的伯罗斯却在一旁发出宏亮的笑声。
“好啦,”巴兹尔雀跃地说,“我们该告辞了,今晚玩得非常愉快。感谢两位如此彬彬有礼,我们真是宾至如归呀!晚安,非常感谢。鲁伯特,走吧。”
“巴兹尔,”鲁伯特沮丧地说,“看在老天的分上,到楼下看看可否帮帮那可怜的女人什么吧。我心里的死结一直解不开!我承认,我们好像做错什么了。可是,也许这些绅士不会介意……”
“不会的,不会的,”伯罗斯叫道,带着拉伯雷式粗鄙的戏谑口吻,“没关系,尽管去检查储物间吧,各位。你们也可以察看煤穴、参观一下烟卤吧?我保证这屋子里到处都是尸体。”
在我叙述过的各种历险故事中,这次的经验颇为不同。我和巴兹尔·格兰特共同见识过不少狂野的新鲜事,那些历险的二分之一经过,就足以让日月疯狂。不过,在每次历险的最后一刻,所有的事情都会豁然开朗、雨过天晴,我的心情也会逐渐明朗宁静起来。可是这回却大不相同,事情的结果竟然让我觉得更混乱。大约在我们离开这幢屋子的十分钟前,出现了一段愚蠢的小插曲,让大家如陷云里雾中。这时,即使鲁伯特的脑袋突然掉到地上,或是格林伍德的肩上长出翅膀,我们都不会觉得惊讶,因为我们已经见过更骇人的事情。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我们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抱着谜团上床睡觉,第二天再跟它一同起床,然后把它存进记忆之中。直到几个月之后,由于另一桩意外,我们心里的谜团才得以解开。不过,现在让我先报告现阶段的惊人插曲。
后来,我们五个人又走下厨房楼梯,由鲁伯特领军,两名主人跟在后面。我们发现牢门又关起来了,将它推开后,房里仍旧一片漆黑。如果老夫人还在,必定是她把灯给吹熄了。在黑暗中独坐好像是她的怪癖。
鲁伯特二话不说,又把灯点亮。在明亮的灯光下,我们慢慢走近;这时,老夫人把小鸟般的头转过来。接着,她灵巧地站起身,以一种古老的仪式行礼,把我吓了一大跳。我马上瞟了格林伍德和伯罗斯一眼,她应该是向这两名男子致意。一想到老夫人向这两名男子低声下气,我就愤愤不平,于是我便想瞧瞧这两个暴君接受致意的嘴脸。可是,我却错愕地发现这两个人根本没看到老夫人的敬礼——伯罗斯正在用小刀修指甲,而格林伍德走在我们后面,根本就还没走进房间。惊人的真相渐渐水落石出。巴兹尔站在最前方,金黄色的灯光打在他强壮的脸孔和身躯上,看起来神智清楚,还带着一丝严肃的微笑。他的头微微前弯,拘谨地鞠了躬。原来,他正对着老夫人答礼;无疑,老夫人刚才竟是对巴兹尔行礼。
“听说,”他亲切但不失庄重地说,“夫人,听说我的朋友本来想救您,不过他们失败了。”
“当然了,除了您以外,没有人知道我犯的错。”老夫人眉飞色舞地说,“不过我可没有叛逃的意图。”
“我乐意为您作证,夫人。”巴兹尔依然平稳地说,“您表现出来的忠诚度,让我非常感动,所以我乐于动用我的裁决权。您可以不理会这些绅士的要求而继续留在房间;可是,如果我请求您出来,您知道您就能安全地离开。”
这名俘虏又敬了个礼。
“我从不认为您冤枉了我,”她说,“我不知该如何感谢您的宽宏大量。”
于是,我们都瞪大了眼睛,目送她走出房间,而巴兹尔则为她扶着门。
巴兹尔用欣喜的口气对格林伍德说:
“你们可以松一口气了!”
“是的!”
这位年轻绅士一动也不动,看起来像人面狮身像一样神秘。
我们颤抖着、精神恍惚地走出屋子,再度回到深蓝色的黑夜之中,仿佛刚从高塔上摔下来似的。
“巴兹尔,”最后鲁伯特虚弱问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我兄弟,可是,你真的是人吗?我是说,你只是个‘人’吗?”
“现在,”巴兹尔答道,“有个绝对错不了的特征可以证明我是人——我饿死了!史隆恩广场的戏是赶不上了,下馆子却还来得及。嘿,绿色巴士来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