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水-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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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时无言。沉默了好久之后，杨胤环顾四周，拍了拍丁原胳膊，让他就此离开。
丁原收起武器，和杨胤互道保重，转身下车。
（三十一）
罗履平的办公室，依旧还是帐幔半掩，门窗紧闭。阴沉而压抑。
但，今天的气氛里，似乎又增添了三分肃杀，两分惊颤。
林立和老九两人，并肩伫立。两手紧贴着裤缝，胸挺腰直，巍然不动。他们的脑袋下垂得厉害，只能看见自己的脚趾头。即使抬起眼皮，也只能看见那张办公桌的一角。至于办公桌里侧的罗履平，他们根本就看不到。
而罗履平却一直盯着他们两人。松弛的眼皮耷拉着，几乎就要支持不住。但眼皮下面的一双鹰眼，却还是那么锐利刻毒。
这股窒息的气氛，已经持续好长时间了。
昨天晚上的行动，竟然会以如果惨烈的结局收场。这让林立怎么着也始料未及。他的手下，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连黄芩的汗毛也没有碰到一根。而自己却失踪了三个弟兄，至今音信杳无，估计已是凶多吉少。
这就是他加入调查科以后的第一仗。
一大早，他把信息收拢之后，便赶紧向还在床上的老头子作了电话报告。幸好是电话报告，他只需要对着话筒如实照搬地叙述一遍，不用看他那种半死不活的脸色。
但好景不长，中午时分，老头子就把他和老九一起招了进去。劈头盖脑地，就是一顿谩骂。差点就把老头子的哮喘病诱发出来。
事出有因，林立无话可说。可怜的老九，白白地站着陪骂。却也是听得战战兢兢。
骂完之后，老头子就开始沉默。作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好像圆寂了一般。林立偶尔抬起脑袋，便能看见他不时地朝桌子最边缘的那部电话机，瞟了又瞟。
林立知道。老头子的桌子上，有很多电话机。而有几部属于一些秘密专线。平时里，轻易之间是不太会响的。
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在等其中的哪一部响起。
房间里死一般地静寂。电话也依旧沉默着。
林立的两只脚，又暗暗转换了一次重心。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已经是第十一次了。
“嘀铃铃——”
一串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打破寂静，震颤着每一个人的心房。
罗履平转过椅子，支起身体。死盯着这部电话机。待铃声响过第五下时，他才伸手摘下。缓缓抬到耳朵上。目无表情，，
既然已经拿起电话，老头子却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听着……神情凝固。林立和老九偷眼对视，不知道眼下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而罗履平对他们两个没有任何的示意。他还是抬着听筒，面无表情地静默着。不知道这个电话的那一头，有没有人在说话。
终于，老头子无声地放下电话。缓慢地抬起头，左右望了望他们两个。
“你们两个，脚酸了没有？”
林立和老九一个立正，便是回应了。
“好啦好啦……第一局既然输了，也就算了。接下去，我们就要下第二局了。”罗履平仿佛已经消气。他抬手挥了一挥，缓缓说道。
林立和老九又是一个挺立，抬起脑袋，正视着罗履平。
“根据情报，任务要稍作改变……第一，那个叫杨胤的警卫队人，我们暂时不要动他。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可伤他。第二，对黄芩的处置不变。最好逮捕，有困难的话，直接干掉她。”
林立听罢，面有难色：“主任，那个杨胤，现在一直贴身护着黄芩。如果不能伤他，恐怕会影响我们对黄芩的处置。”
“有难度不假，但，还不至于做不到。林立，以后我不希望听见你用这种语气说话。一件事摆在你面前，要么说行，要么说不行。如果、恐怕、可能……这些词语，我不想再听见。”罗履平侧坐在椅子里，斜了林立一眼，鄙夷地説。
“是。”林立短促地应了一声，“我能。”
罗履平把背部从椅子靠背上挪开。两只胳膊靠在了桌面上，身体前倾着，左右望了望他们两人，道：“怎么样，这一局，你们是一起玩呢，还是一个人玩？”
林立的后背登时凉了一下。这个案子本来就是自己在做。老头子这么说，是不是想换人了？想想自己昨晚的惨败，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还没有等他开口，一边的老九首先发了声音，“主任，这个案子我已经移交出去。近期的情况我已经不再掌控。所以，我觉得还是由老四来做，比较合适。”
老九这么说，应该是不想和自己争功了。林立听到这里，心存感激。
罗履平沉默着望了望林立，昏暗之中，森然一笑。
“林立，你怎么想？”
“报告主任，林立希望能戴罪立功，希望主任成全！”
“好一个戴罪立功！”罗履平喝了一声，注视着林立，“那，我就专等你的好消息了。”转而，他又看了看一边的老九，说：“老九，你也别真闲着，看看能帮得上的，就帮着搭一把手。”
老九答应。
“有方案以后，让我知道。去准备吧。”罗履平挥手，便把两人赶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林立轻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嘘声连连。
“老四，回头行动时，我给你拨两人，都是好手，你尽管差遣好了。”老九爽快地说道。
林立谢过。不久各自回到办公室里。
因为白天抓获了擅闯周府的丁原，护院武师今天格外高兴。晚饭的时候，不禁多喝了一杯。虽然不至于醉倒，但也不免有点晕晕乎乎。
晚饭以后，他喝了几杯浓茶。自觉那几分酒意已差不多消失殆尽了。天色一黑，他便开始照例在树林和草坪区域来回走动，巡视起来。
今天晚上，风静云厚，没有月光。整个花园外面，只有别墅门口的那盏吸顶门灯亮着。散射出来的光芒，也只能依稀泛亮附近的有限范围。其他地方，漆黑一片。
武师抖擞精神，腰佩钢鞭，很快便在树林里面绕了一圈。没有一点动静。他稍作停留，便又折了回去，沿着草坪中的小径，慢慢地靠近别墅。
小径曲折，正好沿着喷泉雕塑的附近穿过。但今天夜色浓墨，那个怀抱小孩的妇女，眼下只剩下黑漆漆的一个影子。
这种景象，在武师的眼里，已经熟视无睹。他每天的活动范围，就是这么一块地方，再好看的景物，也会变得索然无味。
但是，今天好像有点不同。
就在他经过喷泉雕像的时候，余光之中，依稀感觉到有一点异常。他愣了一愣，却一时找不到这种异常的来源。
武师不觉站定。他举起手，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颊。抬头朝着雕像看了又看。
黑暗之中，雕像犹如一股漆黑的影团，隐隐约约地显现在他的眼睛里。
这样的观望，不知道他重复过多少次了。
不久，他好像就找到自己为什么会有异常感觉的原因了。
——那个雕塑中的石头娘们，今天晚上，看上去怎么有点臃肿？
武师愣愣地站在那边，斜着脑袋，定睛观望。
今天晚上，这娘们的肚子怎么一下子大了好多呢？猛一看去，就跟生了吸血虫病似的。那种模样，非常的滑稽难看。武师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很为自己的想象力丰富而感到有趣。石头人也会生吸血虫病，这可真他娘的好笑。
再一想，武师更是摇头，连连暗笑了几下。哎，一定是刚才多喝了几杯，眼睛花了。
想到这里，他转身，抚了抚腰间的钢鞭，继续沿着小径向别墅走去。渐渐地远离了雕塑。
就在他离开雕塑不久。圣母肥大的肚皮，忽然在黑暗之中，微微晃荡了一下，转瞬即逝。
他沿着别墅的墙根，环视了一圈。又从另一个方向兜了回来。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他准备按原路返回，然后到门房隔壁的休息室去喝点水。这土烧的白酒，喝多了就是嘴巴干。
再次经过雕塑时，他不禁再次想起刚才的有趣一幕。心里一乐，一抬头，就朝那个娘们望去。
黑暗中，武师再次愣了一愣。这一次看上去，那娘们的肚子好像不大了。跟以前看到的，又差不多样子了。
他呆了一呆，终于明白。自己的酒劲，到现在，算是真真的过去了。眼睛也恢复正常，不再昏花。所以看出去的东西，也就正常起来了。
武师释然，便绕过雕塑，疾走几步，径自走进自己的休息室。
林立和他的小分队，是在晚上十点准时出发的。他们一共开了三辆车，二十多人。乘着夜色，闭着车灯，悄然向着周凯的私邸开发。
根据他的情报，黄芩现在已经被周凯接到了自己家里。这一消息，实实让他吃惊不小。这也就意味着，今后再想接近黄芩，难度就真的大了。
看来，自己昨天晚上的失手，已经足以让对手谨慎起来了。但，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罗履平办公室回来以后，林立立即着手制定了一个行动计划。并且报罗履平过了目。
那个半死不活的干瘪老头，听完了他的计划以后，打量着林立，沉吟了一会，算是同意了。
之后，老九又派来了两个高手。而林立计划的行动中，又非常需要这样的高手。对此，他在电话里好好地谢过了老九。老九在电话那边哈哈一笑，说自家兄弟，不言谢。
林立的车队，在离开周凯家一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按照计划，剩下的一公里，队员将会步行前往。以免动静太大，打草惊蛇。
林立把队伍拉得长长的。大伙一身的短打衣衫，三三两两地，沿着马路，分三个方向向周府挺进。
十一点左右，大伙从四面相继汇拢。就在周府的围墙四周，各自潜伏起来，等待命令。
林立站在周府正门马路对面的一个房顶上，观察着周府院子里的动静。他看见，白天警戒的那些士兵已经不见。实际上那些政府要员的警卫部队，也是警备司令部的编制。今天傍晚，林立找了个集训的借口，就让他的上司同意把这些士兵调回兵营一天。眼下，周府里面，已经没有一个军警士兵了。
而他之所以能够让上司调回那些士兵，也只是因为，今天晚上周凯身在外地，并不在自己的别墅里。如果周凯在上海的话，那事情就很难办了。同样，如果今天晚上周凯在家，他们眼下的行动，就不可能有机会实施。因此，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别墅里的几个窗口，依稀还亮着灯光。林立明白，就在这些亮着灯光的房间，小轩和那个叫杨胤的警卫队员，就在里面。
他在黑暗中抬起左腕，夜光表发着幽蓝，告诉他眼下已接近十二点。
“开始。”林立轻喝一声，下了行动命令。身边的阿根得令，转身下了房顶，跨过马路，传达了第一波行动的命令。
林立站在房顶，忐忑不宁。
第一波的两个队员，就是老九手下的那两个高手。这两人是亲兄弟，一个唤作张保，一个唤作张莫。家传的轻功，据说很是了得。听老九介绍说，在这个世界上面，还没有什么他们爬不上去的地方。
今天的第一波行动，就是让他们两兄弟想办法渗透进去，伺机射杀黄芩。
林立想了想，这事，做得也真够玄的。就这么一个弱女子，竟惹得党务调查科动用这么大的精力，兴师动众，四处搜查，非要置她于死地而后快！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现在，房顶上面，就剩他一人了。林立伫立在秋夜之中，眺望着眼前的周府，点了一支烟。焦急地等待着阿根的消息。
一刻钟以后，下面忽然一阵骚动。林立正在惊异，身后急匆匆上来几个人。
“队长，张保回来了。”阿根率先快步赶上，慌张着向他报告。
“任务怎么样了？”林立焦急地问。
“张莫死了。张保负伤……任务没有完成。”阿根沮丧地说。
林立一惊，“怎么会这样的？”
这时，阿根身后又过来几个人。张保被人拖拽着，浑身是血，缓缓地走上前来。
“林……林队长，他们有……有准备，有……有鬼！”张保瘫倒在别人的胳膊里，断断续续地开口。他的声音在剧烈地颤抖着。听上去极度恐惧。黑夜之中，眼珠子瞪得老大，
“什么？鬼？到底是什么情况？”林立见状，不禁失色。赶紧蹲下身，扯着张保的肩膀问。
张保大口地喘着粗气，一伸手，紧紧地捏住了林立的胳膊，力道之大，疼得林立呲牙咧嘴。
“张保，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怎么事？“林立强忍，耐心地问。
张保又喘了一会，这才慢慢平息下来。
“我和张莫潜入围墙，很快就攀到了二楼的露台上。按照之前的预测，我们找到了那名女子的房间。在露台上，我们都亲眼看见了她就半坐在床上看书。这时，我和张莫只相隔几步远，我负责警戒，他负责开枪。但就在张莫顶开窗户，准备瞄准时，我的眼前忽然感到有一道白光闪过……”张保说到这里，举起自己的右手掌，凌空做了一个横劈的动作�
